第19章 高矮胖瘦，五花八門
從距離匹斯家族最近的車站到歐立國首都要坐六七個小時的火車，吉尤達基本都是在昏睡中度過。
不管前世還是今生，只要坐上這類長途交通工具，不超過半小時必然犯困瞌睡，哪怕上車前休息地再好也是如此。
更何況現在可沒有什麼手機平板之類的可以消磨時間，只能睡覺。
陪他上路的族人見狀頗為詫異，心裡納悶兒，這孩子應該是第一次出家族，也是第一次乘坐火車，怎麼全程悶頭睡大覺，完全不像車廂里其他孩子那樣激動地跑來跑去吵鬧個不停。
『老家主親自挑選培養出來的孩子果然不一般！』他如是想。
火車停下，吉尤達第一個從車廂里鑽出來，貪婪地嘬了一口新鮮空氣，才感覺重新精神起來，密閉空間中腳臭味跟各種食物的味道雜合到一起，實在不敢恭維。
跟著族人在火車站折轉幾段路，嗚嗚喳喳的交談聲由遠及近，再轉過一個彎，便看見了熙熙攘攘的壯漢們。
他們正三五成群扯著嗓子嚷嚷，像是在吵架一樣，如此多的人聚在一起，也只有這樣才能讓別人聽到自己的聲音，眾人的音量節節攀高，擁擠的候車室也越來越嘈雜。
吉尤達皺了皺眉頭，腳步就在最邊緣停下沒有邁進去，這裡不管是聲音還是氣味，都比火車上好不到哪兒去。
陪行的族人則徑直向著幾名背著單發毛瑟步槍的馬萊士兵走去，幾人交談一番，中間馬萊士兵的目光不時向這邊瞟過來。
據老爺子所說，這趟列車上除了乘務人員，只有四名馬萊士兵負責押送。
他們並不擔心勞工會逃竄，因為對於勞工們來說，去往馬萊做勞力不是什麼壞事，雖然沒有工資，但家人會定期收到歐立國的補貼，也會提供住宿伙食，生活質量不降反升。
而且，沒人會傻到跟持有步槍以及毛瑟手槍的士兵叫板，除非活膩了。
大概半小時之後，列車緩緩進站，勞工們也陸續登上火車，他們在車廂前均勻的排成幾列，像是已經被分配好了車廂，吉尤達沒有被告知是哪個車廂，便靜立在原地。
等到其他人都上得差不多了，四個高矮胖瘦不一的馬萊士兵才晃悠過來，為首一個胖士兵流里流氣地問道：「就踏馬你叫吉尤達呀？」
吉尤達點點頭，四人臉上立馬浮現出了几絲鄙夷的神情。
「成，你就跟我們在10號車廂吧。」
胖士兵撂下一句便率先抬腳走了，其他三人跟在後面，高個兒士兵俯視著吉尤達冷冷地補充道：「進去以後離我們遠點兒。」
其餘兩人沒有說什麼，瘦削士兵隨意瞥了他一眼，最後一個矮個兒則從上到下細細打量了他一番。
吉尤達跟在最後面，心中呵呵笑了笑，就四個人還整這麼五花八門的。
10號車廂是整列火車最中間的車廂，這樣方便士兵們更快地處理突發情況，胖士兵和高個兒在車廂門口各自捏著一支煙輕聲交談，其他三人則先行進入車廂。
高個兒鼻孔噴出兩道白煙，有些不解地問：「你怎麼會接這項差事，最近手上缺錢嗎？」
「不缺，但也不嫌多。」胖士兵吐出一個煙圈隨意答道。
「一個小孩兒混在勞工中間太引人注目了，要是被懷疑怎麼辦？這可是個艾爾迪亞人！你應該知道這是什麼罪吧……」
胖士兵淡淡點頭。
「那你還……難不成這個匹斯家族連馬萊那邊都買通了？」
「哼哼，他們哪有那個本事，你呀就是太過實誠。」
「怎麼說？」高個兒疑惑道。
「我問你，這個小孩兒什麼身份？」
「艾爾迪亞人。」
「還有呢？」
「匹斯家族家主和馬萊派遣人員佩蓮的私生子。」
「那就對了，那個匹斯家族一直是族內通婚的，達沃亞為了穩固家主位子，是想讓這個麻煩在匹斯家族視線里徹底消失，永遠不被發現，又捨不得殺，只能送走。」
胖士兵一臉陰險地補充道：「他捨不得我捨得啊！路上直接捎帶手殺了便是，這小孩兒根本就到不了馬萊，又怎麼會出問題呢？」
「那匹斯家族那邊……」
「隨便扯個理由，到時候怎麼說還不是隨我們？而且我這是為達沃亞除了個心病，他謝我還來不及呢~」胖士兵扔下煙屁股，反手拍了拍高個兒的胸膛。
後者這才恍然大悟，這麼說這次是白賺了匹斯家族一筆錢，還反手弄死了一個艾爾迪亞小孩兒，穩賺不賠且毫無風險啊！
「走吧，快要開車了！」
……
隨著一聲悠長的鳴笛，火車發動，這趟滿載的火車將耗時十個小時，在凌晨時分到達馬萊港口城市伍特巴斯城，列貝里昂收容區就在這個城市中。
歐立國勞工們在馬萊地位跟艾爾迪亞人相比高不了多少，馬萊可不會特意分出一些住房來安頓他們，多半會讓他們住在城市郊區最殘破的矮房裡，伍特巴斯正好有這樣一片空閑的地方。
這倒是很大程度上方便了吉尤達的行動。
車廂中，吉尤達很聽話地蜷縮在車廂角落一動不動。
他打量了下這個車廂，看上去要比其他車廂小得多也舒適得多，應該是特意為負責押送的馬萊士兵打造的。
面積大概有三十平方，地面鋪有柔軟的灰色地毯，正中間一張足夠十人圍坐的長方形餐桌上擺著食物酒水以及散落了滿桌的紙牌。
馬萊士兵們將外衣脫下掛在衣架上，其中三個十分隨意地在桌邊坐下來聊天。
只有那個矮個兒士兵在車廂中奔走忙碌，又是開酒又是收拾整理桌上的紙牌，忙完這些之後也沒有入座，而是鑽到了其他車廂，隱隱可以聽見他呼喝勞工蹲好安靜之類的話語。
看來這幾個士兵之中階級也是十分明顯的，倒是很符合馬萊凡事都要分個三六九等的傳統。
桌上三人吃喝玩樂樣樣不缺，好不自在，胖士兵和瘦士兵好像完全忽視了吉尤達的存在，只有高個兒時不時瞥向這邊，扔下一個鄙夷到極致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坨狗屎一樣。
他會有這樣的態度完全在吉尤達意料之中，因為拋開馬萊對於艾爾迪亞人天生的厭惡不說，自己還有一個私生子的身份背在身上，多重屬性疊加，放在馬萊人眼裡，應該是屬於最最低賤的人了。
想著自己當下的處境，吉尤達沒有對他那令人不爽的眼神做什麼反應，但高個子似乎是有意侮辱他取樂，來發泄一下積壓的情緒。
「你是達沃亞·匹斯的私生子？和派駐你們家族的馬萊人的？」高個子將一顆乾果扔過來，正砸到吉尤達頭上。
他點頭。
「這婊子真給馬萊丟臉，竟然委身於艾爾迪亞人，比妓女都不如。」高個子繼續噴唾沫星子，吉尤達的呼吸停頓了下。
另外兩人聞言哈哈大笑，胖士兵一臉淫蕩地道：「這些惡魔不是會變成巨人嗎？是不是那活兒也會變大，把那賤人給辦爽了？」
三人又是哈哈大笑，瘦士兵右臂搭在椅背上糾正道：「不對不對，巨人不是沒那玩意兒嗎？說不定是用別的伺候的。」
說完還扭過頭看著吉尤達戲謔問道：「小子，你們艾爾迪亞人是不是都沒幾把？褲子脫了讓我們觀摩觀摩？」
「對了，我可見過那個賤人一面，皮白細嫩，長得還賊水靈，特別那頭紅髮惹火得很，真是便宜那個艾爾迪亞人了！」
「當真？你這說得我都要壓不住火了。」
「急什麼，這次到馬萊不是要待一個多月嗎？伍特巴斯的紅街那可是一絕，聽說裡面就有個艾爾迪亞的女人，咱們可以……嘿嘿嘿。」
「哈哈哈哈，好！咱們得為了馬萊而反擊啊！」
「……」
車廂間浪笑不斷，充斥著無知與慾望。
吉尤達微微低著頭，在三人看不見的角度下，他的目光慢慢變得冰冷，如果只是自己受些委屈就算了，他早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但對佩蓮的侮辱讓他不能忍受，當初提出用私生子當掩護已經非常對不起她了，雖然她很快就同意了還反過來安慰說「沒關係」「不在乎」，但吉尤達心裡清楚沒人能真的不在意。
士兵們還在大談特談，吉尤達將每一句都真切地聽在耳中，他的身前浮現出一本通體渾黑的筆記。
筆記上頁紙翻飛，鮮紅的筆觸一筆一劃地勾勒著三人的面容，為他們畫出一副肖像畫。
用作遺像，正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