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小玉

  六月份末,我和沈易澤搬進了新家,那裡離我們的學校很近,只需要步行十五分鐘就到了。屋子是棟老別墅,上一任房主是對年老的夫婦,他們打算去全世界旅遊,就把房子賣出去了。 

  屋內的裝修非常好看,古香古色的,大部分裝飾品都是**十年代的,房子不算很大,上下兩層構造。我是個偏愛舊東西的人,第一眼看見房子,我就愛上了,興奮地沿著木階梯往上跑,打開每一個房間,觀賞著裡面的擺設。 

  等我開心地下樓時,沈易澤安然的坐著聽唱片,我看著老電影裡面的放歌機,不可思議地問沈易澤「它還能用?」 

  沈易澤點點頭,他告訴我「西方人對舊東西有著很深的感情,他們經常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去修復老東西,以此來保證它們能正常運轉,而不僅僅是件擺手的古物!」 

  我仔細地打量著屋子,明知故問「這房子很貴吧!」 

  我終究是個俗人,以價值來衡量這座房子。沈易澤朝著我張開手,淡淡地說「它是值得擁有的,因為它具有非常可觀的上身價值性。」 

  我變成俗人,他就是個商人,倒是個很懂得聊天的對象,只是他鮮少說話罷了。 

  他的張開手掌心又好幾個傷疤,刺目驚心,那都是他練習自己走路時,摔倒磕著的傷口,我伸過手,搭在他的手掌心,看著他的手慢慢地握緊,我看見了他乾淨的白指甲,他的頭髮和指甲都很容易長長,指甲至少一個星期修剪一次。 

  我的食指摩挲著他的指甲說「你的指甲又長了!」 

  他漫不經心地應著「是嗎?」 

  我翻開了隨身攜帶的包包,拿出了指甲鉗,不經意間瞥了一眼二樓的落地窗,就說「我們上樓吧!外面就有湖水和小亭子,可以看到好風景!」 

  我猛然間想起沈易澤看不見,再美麗的風景,在他世界里都是黑暗,我的心口有開始隱隱作痛了。 

  沈易澤神情自若,他點著回答「好啊!你可以和我說一說!」 

  他的態度比我大方,也比我更早一步接受自己瞎了的事實,他是個適應能力極強的人。 

  六月份是個繁花盛開的季節,花圃上的玫瑰,月季,薔薇,鬱金香……它們都燦爛地綻放,露出美麗的容顏,微風吹進屋子裡,散發著各種各樣的花香。 

  我和沈易澤就坐在落地窗前,天空特別的藍,雲特別地白,面前就對著繁花似錦的花園。 

  我在自己的大腿前鋪上紙巾,拿起沈易澤的手就認真地剪指甲。剛開始,沈易澤是個固執的人,他不願意別人幫忙,凡是都自己動手,吃飯,穿衣服,洗澡,由於他的指甲長,經常無意間就傷著自己。於是我便趁著他睡著之際,就偷偷地幫他剪指甲。 

  有次,我忙完了事情,抬起頭髮現沈易澤早就醒來了,他眼睜睜地望著我,當時我以為他會發火,朝著自己雷霆發怒,結果他只是掃了我一眼,起身了。 

  後來發生了好幾次同樣的事,我見他都沒反應,就知道他並不反對,就趁著他清醒的時候提出要求,因為這時的沈易澤總是格外的溫順,難得不再拒人於千里之外。 

  我拿起了沈易澤的手,骨節分明,指尖修長,指甲泛著光亮的色澤,每個手指的半月弧恰到好處,打小,我就聽老人說,這種人的身體是健康強壯的。 

  隨著噠噠的聲響,指甲片紛紛掉落下來,我有個算是變態的癖好,我格外喜歡給別人剪指甲,尤其是擁有長指甲的人,心裡就特別爽! 

  我和沈易澤是有過肌膚之親的人,但指腹間摩挲而過時,仍有一股小電流,那是心動的感覺。我抬眼看著沈易澤,他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一如既往的深沉,他又在想什麼了? 

  仰頭之際,我的手指甲鉗就按下去,沈易澤悶哼了一聲,自己一不小心就夾著指尖肉了,一塊小肉都翻起來,鮮血狙留了出來,別人都說十指連心,傷著那裡真的很疼。 

  「疼嗎?」我連忙把他的手指放進嘴巴里,嘴裡有種淡淡的鐵鏽味,那就是血液的味道。 

  他的手指輕輕地掃著我的上顎,引起酥麻的電流,我抬頭恰好對上一雙戲謔的眸子,我白了他一眼,責備道「別鬧了!」 

  他在我的耳邊低語道「為什麼晚上可以?現在不可以?」 

  我為了他問話紅了耳根子,有些事情有了一,就有二,自從發生親密關係后,我們變成天下間的所有肉慾男女,不再純粹地生活,夜深人靜時,我們變成最原始的動物。 

  別人都說,性品就代表著本人的品行,最了解男人的的時刻,就是在床第之間。沈易澤是個出色的老師,耐心而沉穩,可是太出色了,太嚴苛要求了,經常拖課。下課後,我就筋疲力盡了。 

  我推開他,往後縮了幾步,嚴厲地說「別鬧了!」 

  他的手沿著的臉頰移動到耳垂,清涼的手溫很舒服,他一本正經地說「臉頰熱了,耳根也熱了。」 

  我看不慣油嘴滑舌的沈易澤,甩開他的手,坐得離他遠遠的,罵了一聲「不正經!」 

  他懵懂地瞪大眼睛,滿臉的不解問「你說什麼?你聽不見!」 

  每次,他不願聽見的話,就用同一招,我都懶得再搭理他,雙手抱著膝蓋,心平氣靜地看著外面的風景。 

  手機鈴聲突然間響起了,悠揚的鋼琴曲,我看向沈易澤,他的眉毛皺了皺,那是他的手機鈴聲。 

  「我下去幫你拿手機!」我拍了拍身子就要起來。 

  沈易澤搖頭阻止了我,他說「不用了!」 

  我迷惑不解地看著沈易澤,他朝著笑了笑,表情不太自然。手機鈴聲響了十幾聲斷了,屋子再次恢復了平靜。沈易澤掉頭對著夕陽,背對著我,給我落下孤傲地背影。 

  大約半個小時后,手機又響了,那悠揚的鋼琴聲變得尤其刺耳,我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沈易澤,他的表情格外的嚴肅。 

  女人天生都有種敏銳的第六感,我覺得很不好,非常不好的預感襲來。我不願沈易澤接電話,偏不再提出幫忙的話。沈易澤的大拇指撫摸食指,來回摩挲,我知道那是他猶豫不決的習慣。 

  周圍的空氣凝滯下來,我的心跳聲隨著鋼琴曲加快了,一次比一次快,手機鈴聲停了,我的心口長長的緩出一口氣,我偷偷地瞄著沈易澤,表面上,他看似沒事,事實上,他越是平靜,說明失事態越發嚴重。 

  我安慰著自己,他最終沒有接聽電話不是嗎?他還是在乎自己的不是嗎? 

  須臾的功夫,手機又響了,就像是鋒利的刀子插入自己的心臟,隨著節奏地高低起伏,快慢地插著。 

  我和沈易澤面面相覷,他的若無其事讓我慌張不安,我很想試一試那個人更重要,卻在看到他喉結動了動,我便丟盔棄甲唰的站起身,說「我幫你拿手機!」 

  也不再等待沈易澤的回應快步衝下樓,我的腳步那麼急,那麼慌,好像後面就是洪荒猛獸般可怕。 

  手機屏幕的稱呼是小玉,果不其然,她就是劉玉涵了。一下子間,手裡的手機變得千斤重,重得我都快要無法支撐。我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屏幕的名字,心如刀割。 

  每個人都有過前任,我如此安慰著自己,拿著手機上了樓。 

  沈易澤接過電話,他緩緩地站起身,立身與天花板的面前,左手貼著窗子,右手拿著手機,身姿修長地筆直直地站著,他的回應都非常簡短,對!啊!是!不是! 

  我莫名地想起了電影手機裡面的畫面,葛優接電話時,就用簡單的嗯!啊!來回應。你開會呢吧?對。說話不方便吧?啊。那我說你聽。行。我想你了。噢。你想我了嗎?啊。昨天你真壞。嗨。你親我一下。不敢吧?那我親你一下。聽見了嗎?聽見了! 

  不過我只是個女朋友罷了,還是個眾人都不認可的女朋友,而劉玉函呢?他們親梅竹馬,親朋好友都支持,就算他們不是戀人了,人家也有十幾年的情誼,我根本就沒有權利去追究,也管不著。 

  很快,兩個人的對話就結束了,沈易澤掛掉電話后,就仰頭向上,深深地呼吸一口氣,然後一動不動地站著。 

  太陽西沉了,天空的色調漸漸地變深變暗,沈易澤的影子隨著陽光的消散慢慢地變小,最後消失得無隱無蹤。他的身體籠罩在黑暗裡,落下蒼涼的背影。 

  他總是有種蠱惑人靠近和墮落的能耐,我走上前,從後面抱住了他,其實我真想假裝毫不知情地問他,誰給你打電話? 

  我既怕他向自己撒謊,又擔心他坦誠,可他的坦誠不外乎更深的掩藏,女人真是個矛盾的啊! 

  我的臉頰貼在他的後背,他的背很寬,天生就要承載許多東西,我做出世間所有情侶都會做的動作,簡簡單單的一個擁抱,給予彼此最大的信賴,只是我不知道睿智的沈易澤,他能不能理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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