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人間心寒
木屋中。
楚天南坐在椅子上,耶律飛廣和他,都有些壓抑。
「這張卡里有十萬塊,先讓方方讀書吧。」
楚天南拍了拍桌上的銀行卡,「密碼八個八。」
王淑賢看著桌上的這張卡,一時間臉色複雜,隨即她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似得,「恩人,錢我拿了,可您得給我留個手機號碼,這錢,我得還你。」
楚天南訝異地看著王淑賢。
做點針線活兒,十萬塊,得多久才攢的夠。
王淑賢咬著下嘴唇:「我還不完,就讓方方接上,哪怕不吃不喝,也得給您把這錢還了。」
「為什麼?」
「恩人,人活著,得活一口氣,我怕這口氣咽下去了,就沒活著的盼頭了。」
王淑賢說道,她總盼著賺錢給方方上學。
現在……
楚天南若有所思,連說了兩句,你說的是。
人活一口氣,這口氣咽下去,活著就沒盼頭了。
這話說得是。
楚天南留了個電話放在桌上,說道:「王嫂子,今天這事兒,跟我真有關係。要是哪一天,你和方方在北境待不下去了,想挪個地方,得記得給我打個電話。」
王淑賢小心翼翼地保存著哪張楚天南寫下來的電話號碼,像是抱著十萬塊錢。
「我先走了,不管聽到什麼動靜,嫂子只管在家別出門。」
楚天南邁出屋子,耶律飛廣緊隨其後。
他要出村子,本來這一行,是打算先弄一個合適的身份,可這次看來,暫時得先擱置一會兒了。
楚天南說道:「有些事情,出一兩件,只是把本來直著的繩子,繞了兩拳,多了道痕迹。可出多了,就是個疙瘩,疙瘩多了,你說這繩還能用嗎?」
耶律飛廣面色悲涼。
走過這條泛黃的街道,陰黑色的天空透著一股子古怪。
村門口整整齊齊站了一排人,為首的鄭浩只是冷笑。
楚天南徑直朝村口走去,鄭浩攔在前面,嘴裡叼著根煙,旁邊個男的,拿著煙給後面的人散,村裡就這規矩,招呼人打架不發煙,下次肯定是沒人來了。
不過煙也用不著多好,二十多塊錢的芙蓉王,這群人抽著就挺有滋味的。
鄭浩冷笑,「哥們,你壞我事,不得說道說道。」
「你想怎麼說說?」
「今兒,給點錢,從村裡出去了,別回來。」
「錢可以給,要多少,王大嫂你不能帶走。」
鄭浩這會兒也懶得裝:「兄弟,我就跟你說實話,王淑賢是劉總看上的人,你給多少錢也沒用,甭提,劉總為這事可忙活不短時間了,人是肯定帶不走了,啥事都不出就心滿意足吧。」
「聽你這麼講,今兒我要不給這錢,我還出不去這村子?」
「人走人道,鬼走鬼路,好好的人你不當,要擋我鬼的路,兄弟我能讓你走過去么?」
「得了,拿十萬塊錢出來,這事兒也就算過去了,我請兄弟們吃個飯,也別墨跡了。」
楚天南笑了笑道;「一分錢沒有。」
「鬼活著我都不怕,死了我能怕嗎?」
「敬酒不吃吃罰酒。」
鄭浩也沒多勸,這些年跟劉總手下辦事,耍橫吹狠的多了去了,一動手。個頂個的孫子,這兩人也就是仗著人高馬大,家裡有點閑錢,估計沒吃過什麼虧罷了。
「等等。」
「想通了?」
「咱們得講規矩,動手之前,容兄弟我問個事。」
「儘管問。」
鄭浩也是心情好,平白無故多倆送錢的大爺,誰不開心,說是十萬塊,待會兒動了手,還能不磕碰磕碰,最後走不出村子。
要點醫療費,漲到幾十萬沒什麼問題,劉總那邊還能憑著這個事撈一筆。
土財主啊!
財神爺也不過如此,這種人要多點,鄭浩他要不了多久,直接退休了都行。
「王大嫂男人撫恤金怎麼個事?」
「什麼意思?」
鄭浩冷著臉道。
「我有朋友在北境當差,沒吃過豬肉,我還沒見過豬跑了,北境可沒什麼撫恤金扣幾倍的事兒。」
鄭浩點了根煙,沒吭聲。
「我跟你說實話,我兄弟也算是在北境當差的,今兒這事你按規矩辦,事後我想找你茬,你在村裡我也不好動手腳,也沒這個必要。可你不講規矩,讓我不懂個來回過程。」
「剛開始我也是準備付錢的,你就不怕我帶兄弟來找你要個說法。」
鄭浩深思,這倒也是。
在北境,什麼都可以不忌憚。
可是當官的,那可真不能惹,就算是個普通小戰士,在北境都是備受保護,萬一是個什麼小官,小鬼也難纏。
人說的也對,這事兒本來是打算花錢的,他給人打一頓,還不讓人挨打挨的明白,的確不合規矩。
鄭浩深吸了口煙,吐出個煙圈。
他蹲著說道:「兄弟我跟你撂個實話,這事情要是個普通人,你扔點錢,不帶走也就不帶走了,可不一樣,劉總以前在隔壁山頭當旅遊商人,認識個戰士。」
「正好就跟王淑賢她男人有點成見,這事兒本來也是小事,難就難在她男人死了,那戰士當了大官,我們這兒的城主,大不大?」
「她男人撫恤金髮下來,該有嗎?按理說是該有,還比別人的多,可有城主在,就多不起來。事兒就是這麼個事兒,理也就是這麼個理。」
「劉總這要過去,也是借花獻佛,給城主送去。男人嘛,總是有點特殊癖好,大家來往一二,有些生意,就算不好做,這也就好做了。」
楚天南恍然大悟。
這會兒才點了點頭。
「是這樣。」
「就為了這麼小一個事兒,讓一個英雄家屬過這種日子。」
「讓一個英雄家屬受人白眼。」
鄭浩起身,「兄弟,念叨啥呢,事你也問了,話也說完了,這錢給還是不給,不給我們就得先講講理,再讓你給了。」
楚天南笑了,「我也得送你一份禮物。」
「什麼禮物?」
楚天南一揮手,耶律飛廣沖了上去。
面前十幾個人應聲而倒,只感到一股熱浪拂面。
鄭浩嚇傻眼了,咽了口唾沫:「哥們,你這……啥來頭啊。」
「送你一份道理,咱得好好講講。」
「哥們,您是這附近的旅遊商人?」鄭浩肩膀有些顫抖,牙關打顫。
他慌啊。
這一瞬間解決這麼多人,這不明擺著是個狠人么?
還不是普通的,鄭浩以前也沒見過那高人出手啊,也不帶這樣的,一動手全倒了。
楚天南說道:「你的規矩,現在是沒法講了,要不你聽聽我的規矩?」
鄭浩這會兒瘋狂點頭道;「聽,我肯定聽。」
「大哥,您有什麼道理,儘管講,我豎著耳朵認真聽。」
「也簡單,去把你那位劉總,給我叫過來,我想知道他這些年怎麼掙的錢,又是怎麼發的家,做了多少件,什麼樣的事兒。」
「別耍什麼花樣,這事你也就是個跑腿的,興不起什麼大風浪,但這條線要在你這斷了,那劉總的事情就得賴在你身上了,總得回家吧。」
鄭浩打了個激靈:「是,您說的是。」
楚天南淡淡道:「滾蛋,讓你們劉總去紅樓記,我在哪裡等他。」
「是是是,我現在就滾,現在就滾。」鄭浩一溜煙跑了。
楚天南淡淡道;「跟我去找個地兒買點東西,給王大嫂提過去。」
與此同時,木屋裡。
王淑賢正抱著她兒子,方方也乖,讓跪著就真跪了整整一個小時,硬是沒帶動的。
這會兒她把兒子扶起來,膝蓋陣陣淤青。
方方懂事,她明白。
王淑賢有時候想,要是方方生在個有錢人家,該多好。
該有多知足。
這孩子,八歲就知道給她做飯,如今十二歲,平時偷偷去後山采草藥,晚上熬夜背書,一晚上半根蠟燭,功課次次第一。
發高燒了跟誰也不說,悶在被子里,要不是王淑賢發現了把方方抱去醫院,可能那晚上他就燒傻了。
三十九度啊,捂著被子,咳嗽一聲都不敢。
王淑賢知道兒子是什麼樣的人,從小就有一口氣壓著。
別人玩,他不敢,別人樂,他也不敢。
只敢偷偷做事,她們一對娘倆,能活到現在,真全是扛著命,硬熬過來的。
本來想著,她興許那天熬不下去了,把兒子供完學就行了,至少以後能出頭,方方太懂事了,沒人能捨得讓他就這麼窩在這小地方呆一輩子。
可今天突然多了倆個好人,跟王淑賢以前遇到的人都不一樣。
她只是納悶,為什麼恩人要說她娘倆的命,跟恩人有關係。
難道是自家男人生前的朋友?算了,他那悶葫蘆,在下面估計都懶得跟人打交道。
這會兒給方方敷了點葯,王淑賢也沒敢歇著。
得快點做活,還欠著人錢呢。
十萬塊,得還多久才能還完啊!
王淑賢想也不敢想,平日里見到最大的數目,就是做針線活每個月數進賬的時候了,五六百塊錢,給方方交了學費,買點吃的和書,就徹底沒錢了,更別說一家三口還要吃飯。
真是勉強度日,她最怕的就是得病,一得病,她們家本就貧寒的家庭,根本就支撐不起。
現在好了,總算能有把握把方方送出去了。
希望恩人沒事。王淑賢只覺得,像楚天南這樣的好人,一定要一生都平平安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