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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曹瞞瞞

  鳳儀宮頂。

  武瞾正裹一條輕紗薄毯,嘴邊啜著鮮榨冰葡萄汁,享受汗蒸。

  有捏腳的侍女跪在身前,在一隻潤玉裸足上摁壓,與武瞾一般的粉汗涔涔。

  武瞾長發紮起,慵懶小憩,不裝扮,不粉飾,清漣不妖。

  蒸汽使然,武瞾一身肌膚泛著水盈盈的紅暈,常有汗滴順曲線下滑,惹人神往。

  在紫微宮小住的日子裡武瞾算是知道了不理俗務的樂子,為此,她都有心讓位給李念芸。

  「吱——」

  門軸聲響起,武瞾當即幻化了一套粉色藍雲瑞擺裙在身上。

  來人先是探頭張望,看到武瞾端端正正的坐著看他,訕笑道:「真是半點便宜都不給占,聖上你學壞了哈!」

  武瞾還是穿回輕紗薄毯,美足往小凳上一搭,擺手道:「看吧看吧,德行——」

  武瑤示意侍女退開,侍女遲疑片刻,只得遵命。

  武瞾半闔眼,反應過來時武瑤已經上手替她捏起了腳,登時鬧了個大紅臉,美眸流轉,踢了武瑤一下沒有抽開。

  「子叡讓打成初靈體了,你看有什麼辦法加快她蘇醒時間沒有。」

  武瑤手一揮,初靈體落到榻上。

  武瞾面露歉色,撫過初靈體,搖頭道:「這得等她自行復甦,要說加快……聖靈族人會有辦法,可惜京中沒有足夠修為的聖靈族人。」

  「罷了,讓她歇著好了。」

  武瑤低頭專註手上的嫩足,揉、摁、吮、捏、搓、按,充分體現了一個高階捏腳師傅的手藝。

  武瞾托腮遮掩臉紅,冷聲道:「管好你們的嘴,朕要是聽到什麼流言蜚語,自行去慎刑司領死。」

  話是對尚在房內的兩個侍女說,看起來是新人,嚇得伏在地上。

  武瑤打了下武瞾腳背,惹得武瞾嗔羞,說來真有夠怪,她好像失去了對右腿的掌控似的。

  「行了,你們臨時做個聾子,好生侍候主子,便不會有事,下去吧。」

  兩個侍女連聲向武瑤道恩,又補了武瞾,如獲新生。

  武瞾玩笑道:「朕恐怕將來要留神,防範你篡位了!」

  武瑤笑了笑,摸出一枚璽,玉璽質地通透,雕工玄巧,底座還能看到「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個字。

  武瞾又將左腳擱到小凳上,「你倒是不見外……那麼朕封你做尚儀,有事沒事來侍候朕,你我也算禮尚往來?」

  一個連玉璽都敢順的人,武瞾想不通她何故生不起氣來。

  看武瑤捏腳捏的樂呵,武瞾根深蒂固的世界觀都崩了大半。

  一雙足,墨凌墨也有長,武瑤這麼上心又是何必呢?

  武瑤正有此意,擇日得把按摩、松骨、推油、針灸、美甲、穿搭都學它一學,爭取取代梓璃的位置。

  「聖上,靈妃的事兒你知道?」

  想到靈妃,武曌欣然道:「你問了,朕也不瞞你,靈妃是朕故意放走,她的心思毒,能給佞黨惹麻煩!」

  武瑤大惑不解,問:「念芸是怎麼回事?感覺靈妃是想寄在念芸身上。」

  「聽過衍生魂嗎?」

  衍生魂屬一種特殊的繁衍方式,影族、鬼族不消說,靈族部分、獸族,甚至羽族都有可能在附和條件的情況下通過衍生誕育子代。

  條件苛刻,具體情形像極了摩羯石,某種程度上來說,也只有武曌這樣的會通過衍生孕育李念芸。

  「聽你的意思,」武瑤看了武曌小腹一眼,嘀咕道:「你是不孕?」

  武曌白眼道:「你見過憑空懷孕的女人?」

  「哦……嗯?!」

  武瑤越看越覺得武曌是個人才,忍不住問:「早先聽你說你是『天之靈』,我就覺得你怎麼可能委身皇帝,半天你真是個雛兒啊?」

  武曌不屑道:「皇帝他算什麼東西?沒有身份,沒有種種奇珍異寶養著,他可以說是下三流中的下三流!」

  無性繁殖,屬實豪橫。

  武瑤在書中有看到過,用衍生魂的方式誕育子代,連懷胎的過程都能省,需要的不過是個溫床。

  以易子叡為例,常理都已不能解釋她靈初體的狀態。

  李念芸有母無父,站在已經與中州現世掛不上鉤的遺傳學角度來看,李念芸有的僅是武瞾的血脈。

  靈妃打李念芸的主意,換個角度想,是她對武瞾的血脈起意,一個怨鬼,武瑤肯定她的目的是重新找一個合適的身體復生。

  武瞾待武瑤想通,繼續道:「疾鬼族的先天覺悟,陳乾曾嘗試過的魂珠秘術,都涉及到『炁』,靈妃的圖謀,是存在李念芸身上的『天命』。」

  「你都是皇帝了,還信虛無縹緲的天數?」

  「有些時候身不由己,不得不信,在中州,改命換天的前提是你要有『天命』……」

  武瞾將腳丫抽離武瑤手掌,幻化裙服,起身領武瑤下了兩層樓,在放置雜物的房中,給武瑤看了一個冰封的大箱子。

  不看不知道,殘屍的品相正武瑤記憶中現代人的長相,在一小塊兒冰封的手掌中,還有一枚未拆封的「岡本零點零一」。

  武瑤莫名心焦,將岡本取出融化。

  吹漲后,看著熟悉的形狀,武瑤欲哭無淚。

  他已經不記得他前世的長相,他甚至想不起來任一個叫得出名字的歷史名人的長相,有些記憶在他來到中州,消失了。

  一個受科學洗禮的現代人的殘屍,不足夠驗證武瑤內心疊覆的疑團。

  他能肯定北域雪原正有一個比他還早來到中州的人在冰族,他何去何從?

  說不想,武瑤還真不想。

  他怕的是未知,那種將他帶來這方世界的力量,與他開個天大的玩笑,再給他送回去。

  當個社畜哪有成王香?

  硅膠女友、鋼鐵小屋、摔個跤都可能骨折的孱弱的身體……想起前世種種,可真是人過的日子。

  在中州,他還蠻樂意與被毛戴角的鬼怪魍魎為伍。

  「歐尼醬,殘屍是朕自陳天倫手裡騙來的,已經擱置過些時候,這些碎屍中不含一絲靈力,骨質也脆弱至極,是你們的同鄉?」

  「嗯,正是我同你提到的,現代人。」

  在武瞾的矚目下,武瑤伸舌舔了舔岡本上的水基油脂,愁上心頭。

  倘若殘屍不是他的,該人手持水基岡本的目的恐怕不簡單。

  水中硅基,日常水基。

  看似平平無奇的一個小岡本,實則武瑤知道,窮苦老宅不見得會選用這價格偏貴的系列。

  武瞾不知武瑤打算,心想效仿之,也用舌尖品了下,滋味寡淡。

  武瑤眼睜睜看武瞾做出評價,將這得來不易的現代產物收進儲物袋,翻看起碎屍。

  「聖上,在暴亂之源,是否還有類似的屍體?你又為何等到今天給我看?」

  武瞾攤手道:「朕以為,這事兒懂得都懂,不懂的朕也沒法說給你知道了,要知道說了你也不見得明白,不如不說。」

  「別這麼看朕,朕又沒去過暴亂之源……你可能覺得朕故弄虛玄,事實呢?朕是為你好,這種事意會可以,言傳不得。」

  武瑤退一步,問:「你打啞謎我沒話說,你總得告訴我為什麼等到今日給我看?」

  「考驗罷了——早前你我還不熟,說給你這等險要的事不是害你?」

  武瞾的理由說起來是如此這般的言之成理。

  武瑤實際也想得到北域那位沒有向他這麼優渥的處境,暴露自身的危險遠要甚於他剛到中州時。

  武瞾對玄學的講究自有她的一套堅持,問不得不問便是,人生在世,且風流了一日是一日。

  洗凈了終是污染,成就了不改風流。

  ……

  「我每天都要看妞兒,沒有別的想法,只是為了我的心情愉悅……」

  在肖虓面前的事一蒼髮白須的精瘦老頭兒,答話時,不是老眼昏花,反倒賊溜溜的直瞟屋裡的幾個暗衛。

  「老爺子貴庚?」

  「小老兒今年八百又六十六歲。」

  肖虓覺得老頭根本不夠八百歲,也不戳破,又問:「你貴姓?」

  「免貴姓曹,賤名瞞瞞。」

  肖虓剝了枚鵪鶉蛋剛要放進嘴,看泰天使眼色,臉色也不好看,隨手丟開。

  「老爺子,知我來意的話,還是痛快答覆。」

  曹瞞瞞揉了揉老腰,嘆道:「大人來的突兀,小老兒怎能獲知大人心思?」

  肖虓固執問:「你租聘的屋子住進了一個欽犯,人藏哪兒了?」

  「藏人?我是個老實人,下里巴人,不敢幹這事兒。」

  肖虓看了眼跪在桌邊的鄰舍婦人,樂呵道:「別裝了老爺子,都聞著血腥味兒了……你說你見錢眼開、圖財害命,實際上我們也不是不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大伙兒都不容易,你又是何必?」

  曹瞞瞞直撲棱腦袋,否認道:「都是此婦天葵,不及時擦洗,才使寒舍平添這許多血污之氣,還望大人知曉!」

  「本是該兩相將就,你不說……也罷。」

  肖虓起身到牆邊,猛的撞去,牆體傾覆,暴露出內里的大空間。

  看靠外的地方堆放些長茄子、苦瓜、蓯蓉,洞內又明顯比洞外濕冷,應該是個地窖。

  這一來,曹瞞瞞扯得慌不攻自破。

  一屋子人都等他解釋,曹瞞瞞慌了神,再不敢隱瞞,忙道:「內里兇險,老朽請求先進!」

  肖虓能聽到通行深處的地窖中有細微的聲響,曹瞞瞞毛遂自薦,他也許了曹瞞瞞下窖。

  「不要做愚蠢的事,否則你會死的很難看。」曹瞞瞞臨進,肖虓威脅道。

  曹瞞瞞剛竄進地窖,泰天湊近了提醒肖虓:「大人,我們的人在不遠處的一個糞池裡發現了一個密道出口,正通向這屋子。」

  「你覺得這老頭是不是與那靈箭師蛇鼠一窩?」

  泰天自通道:「在靈箭師的居處,有一地的紙團,小人覺得那是靈箭師在給他心愛的五姑娘寫情書,而老頭是個愛他人妻的貨色……」

  愛人妻,屬花心的一個小類,前者有長情,自身不談,五姑娘總也不會允許情郎貪女人。

  再者說,有了芳名遠播的五姑娘,找女人就是始亂終棄的行為,打斷腿都不為過。

  肖虓疑問:「你說的『情書』我也看了,都是無字書,他拿什麼墨寫的?」

  泰天解釋道:「一種珍貴的白墨,乾涸不留痕,使火烤了才會顯形。」

  肖虓在市井間的見聞不如泰天,不恥下問多了也不覺得沒面子。

  兩人言語之際,跑進地窖的曹瞞瞞又退了出來,在他的背後是一個手持魂刀的鬼族,正是肖虓的下屬。

  肖虓調侃道:「告訴我,像你這樣的人要怎麼改變?」

  曹瞞瞞笑成一對兒老菊,俯身跪倒,「大人,罪民一時鬼迷心竅,還求大人給罪民一次機會……」

  「好啊,通常我不會手無寸鐵的人。」

  在肖虓默許下,曹瞞瞞跪行近肖虓身前,說來惱人,這狂徒竟摸出一個拳頭大小的零度爆彈,扯住肖虓的衣襟挾制了他。

  「狗娘養的,給你臉了?」

  泰天提刀要砍曹瞞瞞,給曹瞞瞞避開。

  曹瞞瞞威脅道:「別過來,誰敢動一下兒,大家一起死!」

  肖虓抬手示意眾人少安毋躁,安撫曹瞞瞞:「你現在掌握了局面,你是主導者,退一步海闊天空。」

  曹瞞瞞桀驁道:「你還算是個聰明人!」

  「承你吉言,我的聰明也能救我一命。」

  曹瞞瞞沒有注意肖虓的表情,要挾道:「退開,讓他們通通退開!」

  肖虓依言下令,曹瞞瞞出了院,挾持肖虓走出兩條街,直至看不到暗衛,長舒一口氣。

  肖虓冷不丁笑了聲,引起曹瞞瞞緊張,肖虓高舉雙手,問:「不說說你們的計劃給我這個將死之人?」

  「哈哈哈——」

  聞言,曹瞞瞞搓板臉的皺紋都笑得多了幾道。

  肖虓留意四周,試問:「為何發笑啊?」

  曹瞞瞞洋洋自得道:「我笑武瞾無謀,武瑤少智,若是我用人,你這等夯貨又如何入得了我眼?」

  「是么,真是慚愧……可惜到現在,我都不明白你們是怎麼知道暗衛擒走了頭一個靈箭師。」

  曹瞞瞞放聲大笑,對肖虓的輕視更添了三分。

  得意之時,作死之日,曹瞞瞞滿是自傲道:「量你也不會想到,我們是收買了泰天那個笨狗,在他常惠顧的青樓,我們要娼妓給他下藥,繼而從他口中問出你的打算。」

  「原來如此,你在落腳處的做派都是裝的,是為了擒獲我?」

  「你?芝麻綠豆大的官兒,也值得我們動手?」

  曹瞞瞞邪笑道:「抓了你,給肖翊憐致信,空有一身蠻力的肖翊憐勢必會來救你這個奴才,屆時,桀桀桀桀……」

  肖虓面上多了絲寒霜,轉身將一枚銅板塞給曹瞞瞞,笑道:「我賭你的零度爆彈不會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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