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抄家

  夜色中,官兵包圍了慶國府,火把照亮了半邊天,將這座諾大的侯府沉浸在火海中。

  正廳中,慶國侯家的男女老少圍著正前方的一張圈椅,等待當家人的到來,解決他們當前的困境。

  「咳咳」兩聲咳嗽,幾個女眷攙著一個拄著手杖的人從廳后緩緩進來,在眾人的焦急注視下,顫巍巍地坐在了這把圈椅上。

  這人看起來才四十來歲,但臉頰已經深深地凹陷下去,把兩隻褶皺的、疲憊的眼睛襯托得異常醒目。

  「爹,這事都到嗓子眼了,要怎麼辦,您老說句話啊!」慶國侯的兒子云海不想再等父親咳完,率先問了出來。

  「皇上要我們的命,除了認命,再也沒別的辦法。」慶國侯雙眼空洞地望著前方。

  雲海腿腳一軟倒在了地上,本來還指望著父親能夠力挽狂瀾,去聖上面前求情,但剛剛的一番話把這點希望也全部澆滅了。

  難道雲家就這麼敗落了嗎?府內上下都陷入了惶恐與無助中。

  慶國侯盲盲地望著前方,沉默了良久,才重啟薄薄的、發白的嘴唇:「清兒呢,她去哪了?」

  「不知道。」雲海癱在地上,機械地回答道。

  「找她回來吧,現在這境地,她去求誰也沒有用。」

  慶國侯閉上了眼睛,終於決心接受最終的命運。

  京城中另一處府院外,跪著一個少女。

  「小姐,今晚你見不著督公,還是回去吧。」階梯上走下來一個太監打扮的人,對著少女說道。

  「那我等督公回心轉意。」少女堅定地回答,她一直低頭盯著眼前白茫茫的雪地,整張臉被白雪映襯得發亮,即使被汗水和散發覆蓋,也遮擋不住臉上的肅穆堅定。

  太監急了:「我不是說了嗎,今天督公回宮復命去了,就算你跪到天亮也見不著他。再說,這是皇上的旨意,就算見著了督公,他還能再讓皇上收回旨意不成?」

  少女還是盯著雪地,無動於衷。她知道官兵就要攻進慶國府,如果能找到提督林直,也許事情還有轉機。

  「當年雲家對督公有恩,督公可還記得?明知雲家遭人陷害,就這麼坐視不理嗎?」她倏地抬起頭高聲朗道,眼睛寒光傾瀉,像兩把利劍挺入提督府中。

  「哎呦,我的姑奶奶,別喊了!你要讓整條街都聽到嗎?」太監踮著小碎步跑下來,差點沒跪到她面前。

  幾匹馬從遠處的街道上奔過來,停在了提督府前。

  馬上的軍官冷眼盯著跪在雪地里的少女:「侯爵小姐,你得隨我們走一趟,就差你了。」

  軍官的話回蕩在雲家小姐雲清的耳邊,回蕩在整條街道上。

  她慢慢地垂下頭,站了起來。看來慶國府被抄完了,一切都塵埃落定。

  天牢永遠暗無天日,即使在白天也得點著火把,微微照亮陰暗的過道。

  在這樣晝夜不分的地方,常人很容易迷失在時間的流逝中,分不清今朝何日,今夕何年。

  雲清也不知道自己在天牢里呆了多久,她一直和家裡的其他女眷關在一塊,父親和哥哥都被關在天牢的另一頭,是生是死,她無法知曉。

  她唯一確定的是,僅因為有參與黨爭的嫌疑,三代襲爵的雲家就在一夜之間傾覆,從高高在上的皇親國戚,變成了階下之囚。

  看似無盡的等待也有戛然而止的一刻。

  「咯吱」,隨著牢門推開的悶響,一束亮光射了進來,在地磚上鋪開來一條通往牢房的路。

  腳步聲越來越近,在雲清的面前停止。

  「把牢門打開,雲家的一乾女眷全都和我走!」

  「去哪兒啊?」雲海的媳婦眯著眼睛顫巍巍地問道。

  「皇上開恩,你們雲家,男的流放,女的充官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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