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夜壺

  古川無比確認這東西的價值,但是他只知道布料的不凡,卻說不出它的來歷。 

  這也是他同意和陳夕開賭的原因,能借孔佑真在鑒寶方面的經驗幫他說出這布料的背景。 

  陳夕看到放到桌上皺成一團的布料,哈哈笑道:「這不就是裹腳布嗎?」 

  孔佑真略微掃了一眼,那布上的赭紅痕迹是血跡無疑,只是時代久遠,沾染在布上變了顏色。 

  不過看這布邊緣破損的狀況和中心區的堅韌材質大相徑庭,這又是怎麼回事? 

  古玩中很少見布帛絲綢的東西,主要原因就是在於這些東西極難保存,不要說上百年的時間,就是幾十年的功夫,如果保存不善,也會變成飛灰。 

  孔佑真輕輕捻起一段布料,用指腹輕輕揉著,那入手的細麻如沙的觸感證明裡面的纖維組織被完好保留下來,雖然不知道具體的原因,但多半是與這赭紅色的血跡有關。 

  陳夕的笑聲越來越低,他看到了孔佑真的凝重神色,其他人也都看到了孔佑真的異狀。 

  難道這布料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孔佑真放下布料,將手指放到鼻子邊搓了搓,一股奇怪的味道沖鼻而來,孔佑真皺了皺鼻頭,遲疑道:「這布似乎是麻布。」 

  經驗豐富的孔佑真居然也無法給出定論,拍賣師最先反應道:「麻布?什麼麻布?少說也有幾百年的時間,這布——」 

  孔佑真解釋道:「布料的樣式,確是清朝雍正年間,沒問題。不過是什麼東西讓它過了400多年都還完好無損呢?」 

  旁邊有人聽得氣悶,問道:「到底多少錢啊?」 

  孔佑真似乎沒聽到,還在沉思。 

  古川則是壓抑著張開慧眼的衝動,在想另外一些事。 

  布料和那紫檀木盒不是同年嗎? 

  而且二者的靈氣波動似乎也很相象。 

  陳夕終於忍耐不住:「孔小姐,到底多少錢給個話吧?」 

  孔佑真搖了搖頭,「這東西——沒辦法估價。」 

  陳夕的臉沉了下來,沒辦法估價,就意味著他沒法贏古川。 

  雖然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贏定了,這布雖然看起來有些古怪,但怎麼樣也不可能值三千六百元以上。 

  拍賣師給出了建議:「孔小姐,給不出準確價格的話,那隻要說是在三千六百元之上還是之下也可以的啊。」 

  陳夕讚許地看向拍賣師,沒想到這拍賣師還有點頭腦。 

  人群中發出了鬨笑聲,任誰都知道這布料的價格怎麼可能在三千六百元之上。 

  陳夕也跟著笑了起來,明朗得有如一個少年。 

  然後古川和孔佑真也笑了起來。 

  這笑聲很獨特,完全融不進眾人的笑聲中,好像油和水攪在一起。 

  「開什麼玩笑?哈哈——」孔佑真邊笑邊在抹眼淚。 

  「對啊,開什麼玩笑。」古川也笑得皺起了鼻子。 

  陳夕沒想到這二人明知輸了還如此配合,對古川的惡感降低了少許,正要大度的宣布自己不需要這些破爛,孔佑真把接下來的話說完:「當然在三千六百元之上啊!這可是雍正年間的東西!而且樣式分明就是皇室貢品——再怎麼樣也在二十萬以上。」 

  「二十萬!」場中不斷傳來抽冷氣的聲音。 

  「你——你騙人!你們兩個合起來騙我!」陳夕受不了這樣突如其來的打擊,想到剛才孔佑真主動找古川談話的情景,頓時覺得自己好像上了當似的。 

  「願賭服輸,是你自己指定孔小姐估價的,現在要輸了就想耍賴?」古川看著陳夕,覺得他和哥哥陳晨真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誰說我要耍賴了!」陳夕漲紅著臉說道。 

  陳夕拿了瓶礦泉水咕咚咚地倒進文王鼎中,然後雙手扶住鼎耳仰天狂飲。 

  這文王鼎名為「鼎」實則像極了一個圓形的陶器,肚量極大,陳夕喝了好久才將鼎中水喝完。 

  只覺得嘴邊一股騷味,沖著鼻頭往上涌。 

  孔佑真終於忍耐不住大聲笑出來。 

  古川做出佩服狀道:「古有漏下積年困篤者,服白馬尿一升,三十日而愈,陳夕你服了這劑葯可保一年身體健康啊,哈哈!」 

  「什麼白馬尿?」陳夕聽不懂古川的話,但是「尿」這個字卻聽得清楚,胃裡一陣翻湧,但是還沒收到確切的消息,所以還在醞釀當中。 

  「那文王鼎就是夜壺啊!要麼你以為那味道是什麼來著?煉丹的丹氣嗎?」孔佑真捂著肚子說出來,笑得抽筋,肚子都痛起來。 

  嘔! 

  陳夕聯想到自己之前聞的味道,這才反應過來,吐出一地的黃水。 

  大爺大媽們紛紛避開,跑得遠遠的。 

  「剛才就想和你說了,只是看你一直聞著……」孔佑真做出一副抱歉的表情。 

  陳夕卻不再聽她說話,奪門而出,連那摔在地上的文王鼎都不要了。 

  古川在後面大叫:「喂,這文王鼎你不要了?」 

  好戲看完,眾人漸漸散去。 

  古川捉弄了陳夕一番,又意外得了布料這個寶貝,心情大好,將那布仔細疊好,放回到包裹中去,卻被孔佑真叫住:「你這布賣不賣?」 

  「不賣,」古川乾脆地回答,反問道:「你買過去有什麼用?」 

  「你不是看過那紫檀木盒嗎?和這布料都是雍正年的,我想可能會對琉球陽王的貢庫研究有幫助。價錢好商量。」 

  古川搖了搖頭,「不賣,不過——」 

  孔佑真又生出一點希望。 

  古川對她笑道:「我們可以一起研究。」 

  「研究什麼?」孔佑真問道。 

  「自然是那個紫檀木盒啊!」古川早就有心補全自己在古玩方面的知識,總不能一直靠著慧眼一根筋的走下去。 

  像今天這種狀況,如果不是孔佑真在場,說出布料的來歷背景,自己可要吃個十足的啞巴虧了。 

  所以他打定主意要借著這個機會偷師孔佑真。 

  孔佑真的眉心微微蹙起,她是討厭古川這種沒有專業背景的「風水師」進實驗室的,不過她又急需這樣的同代古物來做出一些參考。 

  「好吧。不過你只能在旁邊看,不能進行任何實際操作。」 

  「可以。」古川無所謂的聳聳肩,反正他也只是要偷師些古玩鑒定的技藝。 

  「成交。」孔佑真伸出手。古川和她握了一下,只覺得孔佑真的手心像深潭幽水般冰冷刺骨,下意識地說道:「孔小姐,你氣息陰涼,腸氣鼓鳴,應是內氣沖馳小腹再轉沖尾閭所致,可以多喝蘿蔔子加一兩砂仁。」 

  「什麼意思?」孔佑真的專業是古物鑒定,中醫的書自然也是讀過的。 

  古川所說的小腹轉沖尾閭她也聽過,可是合起來具體說些什麼就又不甚了了。 

  「就是放屁的意思。」 

  孔佑真一甩手,罵道:「流氓。」轉身就走。 

  留下古川怔然獨立。 

  「哥,那個古川欺人太甚!你可要為我出氣啊!你」陳夕在陳晨面前哭訴。 

  他一回到陳家后,就找到陳晨將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個清楚,他知道哥哥最近好像抱上了一個厲害人物的大腿,做起事來很有底氣。 

  陳晨卻喜道:「你說古川去鎮海商行揀漏?」 

  「是——是啊。」陳夕不懂陳晨高興個什麼勁兒。 

  「哈哈,鎮海商行,鎮海商行,那地方盡出些幾百幾千的白菜古玩,古川啊古川,你居然也有今天!」陳晨此時才算徹底放下心來,看來古川沒有什麼后招了,走投無路,只能去鎮海商行這種等級的地方去揀漏。 

  陳夕不好再慫恿哥哥去做些什麼,只能在一旁陪笑。 

  「就看他蹦達好了,二十萬而已,他要再揀漏揀多少次才能把那損失掉的幾百萬賺回來!」陳晨吩咐道,他現在可不捨得輕易就把古川給壓得永無翻身,那樣豈非少了很多樂趣。 

  小陳古玩商行中,陳千強不是他最忌憚的人,或是說只是他以前最忌憚的人,現在古川才是小陳古玩商行的主心骨。只要打垮了古川,那商行自然就是自己的了。 

  京北博物館,三樓實驗室內。 

  兩個穿著白大褂的人站在玻璃窗內。 

  孔佑真從顯微鏡上抬起頭來:「纖維的肌理走向,應是黃麻材質。不過染血的布料明顯和周邊的不同。」 

  孔佑真在鍵盤上按了幾下,電腦屏幕里跳出兩副並列的灰度圖畫。 

  「你看,左邊的這個是我們的布料,右邊的這個純粹的黃麻纖維,左邊的多出許多雜物,放大以後都是人體毛髮之類的組織,所以這塊麻布不是用來盛放東西的,而是裹住身體的。」 

  「那就是說這個還真的就是裹腳布了?」古川雖然帶著口罩,但還是下意識地捂住了鼻子,這現世報可來得真快。昨天才忽悠了陳夕喝下夜壺尿,今天自己就聞到了裹腳布的臭味。 

  「這布可是雍正年間,而且是皇室制式,雍正素來厭惡纏足惡習,勒令宮中女人不得纏足,而且滿族人未入關前,在馬背上長大,女人向來都是天足。」 

  「哦?」古川放下捂著鼻子的手。 

  「這是一塊裹屍布。這上面的赭紅是屍油。」 

  古川險些嘔了出來,胃裡一陣噁心。 

  孔佑真的面罩極大,只露出她的兩隻大眼,眨呀眨地看著作勢欲吐的古川,滿是笑意。 

  「屍油的成分是各種甘油脂,再加上長鏈碳烴的脂類,再加上這個布的黃麻結構,所以才能保存這麼久,實際上它已經轉換成了類似柴油的物質。」 

  孔佑真的這次實驗結果還是沒能解釋這布上的驚人靈氣是來自何處。 

  古川在信奉科學的孔佑真前當然不會自討沒趣地主動談起什麼「靈氣」,「白光」之類的東西,只能揣測這純粹的靈氣是和那屍體有關。 

  「不過這些也只是我的猜測,還需要進一步的實驗才能確定。這些實驗需要少量的樣品,你看能不能剪下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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