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棉花糖
鍾曉笛的父親鍾生昨晚回家,滿臉是血,渾身淤青,走路還一瘸一拐,彷彿遭了什麼大難。
鍾曉笛的母親著實嚇得夠嗆,反覆盤問才得知,原來他是在路上突然被幾個人拖進了黑巷,那些人將他暴揍一頓又迅速散去,只丟下一句「再不識抬舉,你的下場會比今天更慘」。
聽起來,這像是某種警告。
彼時鐘曉笛就躲在房間內,看父親堅持不肯去醫院,還向母親大聲抱怨著什麼,而母親則一邊拿藥箱給他處理傷口,一邊掉眼淚。
一個小時后,她收到了不夜樂網站發來的封號通知,上網一查,發現自己的原創歌曲和翻唱歌曲,全部被下架了。
鬼使神差,在當時那種極度憤怒又不安的情緒中,她首先想到的,居然是發微信通知了程驍。
於是兩人今天約在青春街道碰面,並叫來了唐安斕和關子烈。
「昨晚你差點把我嚇死。」程驍提起這件事,依然心有餘悸,「我還以為是你在黑巷子里被人打了。」
鍾曉笛輕哼一聲,不太高興:「雖說我爸這人不怎麼樣,但也畢竟是我爸,他挨打難道就活該嗎?更何況那群人分明是下了狠手,萬一下次要的就是他的命了呢?」
「你先別急,咱們不是也正在琢磨辦法么。」
唐安斕啜著面前的蜜桃烏龍茶,沉吟問道:「曉笛,你知道你爸為什麼會被襲擊嗎?」
「我當然沒敢直接問他,不過……應該不是因為他好賭欠債的事兒。」說到這裡,鍾曉笛忍不住看了程驍一眼,「我在卧室里,隔門聽到他和我媽說,『這下好了,錢沒拿著,還可能丟了命』,然後我媽就哭了,說『早告訴你,程家不是好惹的,你怎麼就不信呢』。」
轉述完畢,她雙手托腮,異常苦惱地嘆了口氣。
關子烈聽懂了,他蹙眉瞥向程驍:「這件事跟你爸有關?」
「很有可能。」程驍理了一下最近諸事的來龍去脈,也不禁煩躁起來,「種種跡象表明,我爸確實認識曉笛的父親,更何況除了他,誰還知道曉笛就是夜笛?還有本事把她的歌曲全部下架?」
「是什麼程度的認識?你確定不是因為你喜歡鐘曉笛才認識的?」
「呃……不,這或許也是一方面原因,但肯定要認識得更久一些,畢竟……」程驍突然猶豫了,「阿烈,我上次偷聽到我爸提起曉笛父親的名字,是跟你父親的名字合在一起。」
眾所周知,程真和關肅一向關係交好,可他倆跟鍾生又能有什麼交集呢?
唐安斕再三躊躇,最終還是補充了一句,從而給這個難題,添上了一層更加複雜的迷霧。
「我不確定該不該講,其實我爸,好像也認識阿烈的父親。」
鍾曉笛和程驍同時發出一聲驚呼:「真的啊?」
關子烈沉默片刻,低聲反問:「那你父親知道你跟我出來了這麼多次,有沒有什麼反應?」
「他倒是沒反對過。」唐安斕認真回憶,「但是……他的確提醒過我,要我盡量與你父親保持距離。」
唐墨說過,關肅不是個簡單角色。
他為什麼會這樣認為?
「我有點犯迷糊了。」鍾曉笛揉了揉眉心,試圖讓自己漿糊一般的大腦保持清醒,「所以咱們四個人的老爹,以前究竟發生過什麼故事?」
程驍放下雞尾酒杯,很認真地提議:「咱們四個從來沒坐在一起聊過,今天也許是個好機會,應該把各自的線索整合一下,看看能不能對上。」
見唐安斕和關子烈都點頭同意,鍾曉笛便自告奮勇地打了頭陣。
「那我先說,昨晚我爸被打的事,如果真是程家做的,那就並非毫無徵兆。斕斕,你多少也了解一點對吧?上次程驍他爸找我了,說了一大堆,主旨就是讓我離他兒子遠點兒。這就罷了,關鍵是他最後還強調了一句,警告我爸保守好秘密,否則後果自負——那麼問題來了,我爸和他做過什麼交易嗎?這所謂的秘密到底是什麼?」
程驍隨即銜接上這一段:「在曉笛拉黑我一段時間后,任俊良找上了門來,我恰好路過,聽見我爸和他在商量著什麼……具體什麼我沒聽清,總之是關於阿烈父親和曉笛父親的,且那場談話任俊良佔了上風。」
唐安斕道:「我爸當時聽說阿烈是魔術師關肅的兒子,其實是很驚訝的,他評價對方不是個簡單角色,我不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而後所有人的目光就都集中在了關子烈身上,作為關肅的兒子,他是此刻最有發言權的人。
杯中的雞尾酒色澤藍紫,像是雨後天空,倒映出關子烈平靜而略含悲傷的眉眼。
他似是遲疑了很久,這才極緩慢地搖了搖頭。
「我爸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想大家都知道,他確實不是什麼簡單角色,甚至可以算是……狠角色。」他說,「關於他做過的事,我知之甚少,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犯過非常嚴重的錯誤,不然……我媽當年也不會自殺。」
令母親蒲薇崩潰自殺的導火索,他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性,就是五年前的魔術事故。
「雖然這麼猜測不太好,可是我總覺得……」程驍深深嘆息一聲,「五年前的魔術事故,我爸大概也有參與,即使沒參與,他也八成幫了阿烈父親的忙。」
畢竟關肅和程真,始終是一條船上的利益共同體。
鍾曉笛兩手一攤:「我們要怎麼確認這種事?」
唐安斕凝神思考著:「如果……所有這些疑點,都和五年前那件事有關的話,那是不是就說明,任俊良也屬於其中一環?」
要從他們四個人的父親那裡得知真相,恐怕很有難度,但要從任俊良那裡獲得一些情報,還是有希望的。
因為任俊良的女兒任雪薇,前不久剛剛和程驍達成革命友誼,剛才關子烈和唐安斕,還在極力撮合她與偶像余衡見面的事情。
關子烈屈起手指,不輕不重敲了下桌面。
「等下周六任雪薇和余衡見完面,找個機會約她出來,聊聊。」
程驍一錘定音:「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自從程驍和任雪薇達成反訂婚聯盟之後,兩人統一陣線,合起伙來矇騙自家老爹,而且做戲還做全套。
譬如程驍每晚都要在房間里,以高分貝音量和任雪薇甜蜜連線,最後總要用「晚安baby」收尾,而任雪薇也配合地時不時發出銀鈴兒般的笑聲,開心到自己都起雞皮疙瘩的那種。
除此之外,任雪薇還會故意給程家別墅的座機打電話,讓程家上下都以為她約了程驍出去,其實程驍一轉頭就和鍾曉笛約會去了,而任雪薇也藉此機會外出Happy,雙方互利共贏。
在周六那天,任雪薇終於如願以償,見到了余衡。
至於兩人聊得怎麼樣,那就無從得知了,反正從她後來致電程驍的語氣上判斷,過程應該是非常愉快的。
既然都這麼愉快了,那對於程驍提出的請求,她當然也爽快同意,還保證絕不遲到。
五人碰頭的時間,定在周一放學后,為了避免程真懷疑,程驍在吃飯之前,還特意和任雪薇自拍一張,發了僅父母可見的朋友圈。
要說氣質真的是一件很難解釋的事,儘管任雪薇穿著普普通通的校服坐在那裡,長發也規規矩矩梳成了馬尾,可她坐在那裡,依然顯得高冷不羈,頗有大姐大的風範。
「我這也太尷尬了。」她似笑非笑地抱怨,「你們成雙入對,只有我形單影隻。」
程驍趕緊擺手:「算了算了,這次可不是約會,你別多想——和余衡見面還不錯吧?就是我這位兄弟向余衡介紹的你。」
任雪薇客氣頷首:「謝謝。」
關子烈淡定回應:「不用謝,舉手之勞。」
「不過我總感覺,這是不是不太合適,算不算和偶像私聯?」她又嚴肅考慮起了另一方面的問題,「會影響余衡未來的發展嗎?據我所知,他也有不少女粉絲。」
唐安斕笑了:「任小姐請放心,小衡哥除了長得帥,各方面都跟Idol沒關係,他是靠魔術吃飯的,也只見過你一個女粉絲。」
兩個女孩兒都是聰明人,都能聽懂對方的話中深意。
「噢,好。」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任雪薇滿意地勾起唇角,「那我們來聊正事吧,你們四位今晚特意把我叫來,肯定不只是為了吃頓日本料理,對吧?」
程驍迅速和鍾曉笛對視一眼,他斟酌著開口:「實不相瞞,我們是想拜託你幫個忙。」
「好說。」任雪薇給自己夾了片金目鯛刺身,懶洋洋一抬眼,「但我還挺好奇的,有什麼是你家搞不定,需要我家搞定的?你爸看上哪塊地皮了?」
「……」
「還是看上了港城繁華地段的哪棟寫字樓了?」
鍾曉笛忍不住接茬:「不是他爸,是他。」
任雪薇恍然大悟:「是你自己準備購置房產?」
「……我不買房。」程驍無奈,「我是想委託你調查一下,你爸那天去我家,到底跟我爸說了些什麼。」
「嗯?他倆能說什麼,不是商業合作嗎?」
「可我總覺得,我爸的本意並不想商業合作,他貌似是有什麼把柄,被你爸攥在了手裡,這才選擇了一條能互利的路——包括撮合咱倆在一起,也跟這件事有關。」
「……這樣啊?」任雪薇若有所思,「你希望我怎麼做?」
「設法搞清楚,你爸認不認識魔術師關肅,以及……他聽沒聽說過,五年前的那場魔術事故。」
作者有話要說:總之這是一個:我爹認識你爹,你爹打了我爹,你爹跟他爹關係好,她爹說他爹不是好東西……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