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老爺子病倒了
趙路路身體日漸康復了，不用多久，就算沒有人來接她回去，她自己也能回去了。住院這麼長時間，一個真正關心她的人都沒有，自己的丈夫也就罷了，可是她明明有三個兒子啊，他們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嗎？白天趙路路在人前強悍的就像一把機關槍，恨不得得誰殺誰，晚上身邊一個人沒有，她才能放鬆下來，才能思考，她的眼淚都快流幹了，可是沒有人在乎。
從前不管石健再怎麼對她，她最後都會選擇原諒，可是這次，她不想再原諒他了。她每天都告訴自己不能再原諒這個男人了，且不說在生死面前，這個男人對自己置之不理，更可惡的是他竟然把自己軟禁在醫院裡，竟然跟醫院打招說沒有他批准，誰也不能讓她出院。這些讓她難以置信的話早已經傳遍整個醫院了，可是趙路路最近才聽說，她很努力地告訴自己這些都是假的，但事實就是她已經被困在這裡快兩年了。
這天，石家齊去探望趙路路，雖然趙路路一直不太喜歡石家齊這個兒子，但是對於現在的她來說，但凡能有個人去看看她，她也就心足了。
趙路路看上去蒼老了不少，這讓石家齊更加厭惡她了。他是渴望得到母愛的，可是這個可惡的老女人從來未曾給過他半點，他從小就花各種心思哄趙路路開心，希望趙路路能多看他一眼，希望趙路路能誇誇他，可是趙路路從來不領情。無數次的努力，無數次的失望，石家齊放棄了，既然你不愛我，我又何必強人所難，我又何必活得像個笑話一樣？！既然你不愛我，那麼請你永遠記住了，我們此生母子緣盡，為了得到我想要的東西，我不會對任何人包括你手下留情。
石家齊用輪椅推著趙路路在外面曬太陽，這是第一次由親人這樣推著她出去，趙路路突然感到心裡沉甸甸的，說不出的感慨，沒有想到在她最需要親人的時候，在她身邊的，能這樣陪著她曬太陽的人是家齊，為什麼不是石健呢？為什麼不是家興或者家軒呢？偏偏要是她最不喜歡的家齊，家齊就家齊吧，只要能有人來看她，她在醫院就可以挺起胸膛做人了。
「媽，你別怪我這麼久才來看您，商行太忙了，好多時候我實在是走不開。」石家齊說的是實話，爸爸和哥哥家興兩人經常不在商行，爸爸石健指著哥哥家興，哥哥家興卻指著他石家齊。
「你忙什麼忙？你能忙什麼？有什麼需要你忙的？」趙路路聽著他的話就來氣，她認為這完全就是借口。
「也是，媽說的也對，我啥事不會，都是瞎忙，爸爸和哥要是能多抽點時間在商行的話，好多事情就能多教教我，這樣我做起事來效率也能高出不少。現在吧，我一個人也能應付得了，只是.……」
「什麼？什麼你一個人？你爸和你哥去哪了？他們不回商行幹啥去了？」趙路路打斷了家齊的話。
「不不不，不是，沒有，您看，我話都說不好，沒事，我慢慢學就好了，您別擔心，商行一切都挺好的，今年生意比過往都好，都順利著呢。」
「我不是問你商行怎樣了，我問你，你爸和你哥幹啥去了！」
「他們，他們也沒幹啥，只是他們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自己的事情？自己的事情是什麼事情？」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都在商行忙呢，具體的我也不知道，我估計大概是因為他們覺得咱爺老了，他們想多抽點時間好多陪伴陪伴他老人家吧。爺之前身體是挺好的，可前陣子生了一場病，最近身體大不如前了，所以他們現在常常跑石擔叔家去了。」
「你是說他們常常跑到石擔家裡去表孝心了？！」這對於趙路路來說就是天大的笑話，他們何曾對那老頭子這麼上過心？絕對不可能的事。他們要是還有一點做人的良心也不至於讓她困在醫院這麼長時間了。
「應該是的吧，要不然他們去那裡幹嘛？其實想想也對，嬸嬸懷了三胎，家裡還有兩個屁大點的小孩，爺又病了，他們一家老小就指著石擔叔養活，他也不能不幹活在家照顧他們，爸和哥確實是想得比較周到，我真是自愧不如。」
「得了吧，你還想去？你媽我在這裡這麼長時間，也不見得誰有事沒事來關心關心我？！」
石家齊沒接話，趙路路生氣了，這是他想要看到的結果。
趙路路心裡太清楚石健和石家興的心思了，這兩個沒良心的傢伙，她再不出院，這天都要反了。
石老爺子不久前感冒了，大家都沒怎麼當一回事，他剛開始的時候也沒覺得有什麼，小病小痛的熬一熬總能熬過去的，只是這一次不知道為什麼，老不見好，身子一天比一天累，一天比一天乏力，誰也沒有想到，慢慢地，這感冒竟然把他擊倒了，他一直卧床不能起了。
再過幾個月趙有娣就要臨盤了，石擔還是一如既往起早貪黑的幹活，家裡大小事務就她一個人應付，把她忙得團團轉的，還得照顧富帥和富美，幸好石家興時不時能過來幫襯一下。雖說她很討厭石健，但是這個時候他還是有作用的，起碼老爺子有個什麼事，身邊還能有個拿得了主意的人。
石健非常不喜歡石家興總往石擔家跑，他顯然是不知道自己兒子的心思的，他只是以為石家興這麼做完全是為了在他面前拼表現而已，石健認為這樣的表現大可不必。
既然爸爸不喜歡，石家興就只能偷偷去了，他以談生意為由溜出去，趙有娣也會幫他一起瞞著石健。趙有娣是真心喜歡石家興的，長輩對晚輩的那種喜歡，她從來沒有想過石家興也會對她產生那樣的情感，她又怎麼能想到長輩和晚輩之間還能有這樣的可能性呢？！
這天傍晚，老爺子突然精神了許多，能起床下地了，他看起來心情相當不錯，還特意跟趙有娣說他晚飯想和石擔喝點兒，讓她備點下酒菜。趙有娣都懵了，她雖然年輕但是也知道這根本不可能，半小時前她才去房間看過他，一動不動的，怎麼一下子就龍精虎猛了？她有點害怕，趕緊讓隔壁大牛幫忙去把石擔叫回家。她躲起來偷偷觀察了老爺子一會兒，他看起來確實是像個沒病的人一樣，跟富帥和富美玩的可高興了。
晚飯準備好了，石擔也回家了，他們一家人好久沒有這樣整整齊齊的在一個餐桌上一起吃飯了。富帥很懂事，會照顧妹妹富美，老爺子很久沒有這麼高興了，發自內心的歡樂滿足，他認為人一輩子最終圖的不就是這些嗎？！他的眼眶濕潤了，這是他最渴望得到的溫暖，他很感謝老天爺，在他即將與這個世界告別之前，能與自己疼愛的人在一起，死而無憾了。
石擔內心是不自在的，他與眼前這位老人，他的親生父親早已沒有什麼骨肉親情可言了。老爺子也是了解自己兒子的，他也知道自己在石擔心裡早已沒有什麼位置了，他不想打擾擔兒的，可是他太想念擔兒了.……
老爺子舉起酒杯跟石擔說：「來，擔兒陪爹喝一杯。」石擔拿起酒杯，爺倆這輩子第一次對飲，石老爺子覺得痛快極了，連飲了三杯，嚇得趙有娣連忙起身阻止他，搶過他的酒杯不能讓他再喝了，再喝得出事了。老爺子突然老淚縱橫，他已經太久太久沒有過這種感受了，他太久太久沒有被家人這樣關心了。
「有娣是好兒媳，我年輕的時候就愛喝兩口，石擔他娘最不喜歡我喝酒了，她也像你一樣總搶走我的酒杯，我總嫌她管著我，她走了之後，再也沒有人管我了，不知怎麼的，慢慢就覺得這酒越發不好喝了。我年紀大了，才活明白，男人這輩子最幸運和最幸福的事兒就是身邊有個總管著自己的女人，記住了，擔兒。」
老爺子用他粗糙的手抹了抹臉上的淚，接著說：「我已經死過一回了，擔兒，我看見你娘了，是真的，我親眼看見的，她的樣子一點沒變，跟當年走的時候一模一樣，她說我老了許多，這麼多年過去了，我能不老嗎？再看見你娘，我才知道我好想她啊，好想好想，我本來要跟她一起走的，可是她不讓，她說她很想擔兒，她責怪我把你拋下，她要我把你找回來。擔兒，這麼多年來你娘一直想著你，爹也一直想著你，爹對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