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走投無路
柳錦的話讓庄氏和柳植呆愣了片刻,庄氏還未說話,柳植就暴跳如雷道:「憑什麼?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麼你說讓我們走,我們就得走?不走!我們絕不離開!」
「你說了不算。」柳錦直起身,目光平靜地掃了一眼柳植,又把視線移到了庄氏的身上,淡淡地問道:「如何?」
「為什麼?」庄氏的聲音雖然依舊沙啞,但情緒顯然已經冷靜了下來。
「因為你們太蠢!」柳錦微微垂眸說道:「而我沒有在自己身邊留有隱患的習慣。」
「你說誰蠢?你再說一遍試試!我……」柳植一聽這話,氣得肺管子都要炸了,一手指著柳錦就想衝上去,但才跨出一步,就見柳錦帶著寒意的目光看了過來。柳植腳步頓了一下,想要說的話也頓時失了聲,心中暗道:這真是那個謹小慎微的柳錦?這眼神怎麼感覺比大哥還恐怖?
柳錦不再理會跳樑小丑一般的柳植,視線再次移到庄氏身上,開口說道:「被人算計尚不自知,難道不蠢?色厲膽薄,見利忘義,難道不蠢?養癰自禍,開柙出虎,難道不蠢?」
庄氏獃滯地看著柳錦,短短的一句話在庄氏耳邊一遍遍地迴響,心裡一次次地問自己,是不是當初不由著我兒的性子,這一切會不會都不一樣了?是不是自己當初攔一攔,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庄氏的視線慢慢地移到了躺在地上的柳鑠身上,獃獃地看了很久,才再次看向安靜佇立在一旁的柳錦。
「你會給我兒報仇?」
庄氏實在無法相信,在柳鑠與外人合謀算計王氏之後,柳錦還會這麼好心替柳鑠報仇。
柳錦微微垂眸道:「如果不是柳鑠死的太早,他也逃不過。」
庄氏眼中怒火陡然升起,恨恨地盯著柳錦說道:「你敢?」
「呵!」柳錦輕笑一聲:「你確定要現在跟我談這個?」
庄氏如遭電擊,木木地看向面色青紫的柳鑠,沉默片刻后說道:「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騙我?」
「你以為你還有的選?」柳錦掃了一眼庄氏和忿忿不平的柳植說道:「從柳鑠掉入圈套的時候,你們的脖子上就已經套上了繩索,只要那隻手輕輕一拉,你以為你們還能活?」
柳錦微微彎腰拉進了與庄氏的距離,銳利的眼眸直直釘入庄氏的心口,讓庄氏沒來由的渾身一顫。柳錦自然注意到了庄氏的反應,但她已經沒有必要在庄氏面前掩藏鋒芒,冷著臉說道:「若是你們不走,能不能活著看到仇人身死還是兩說。就單是林家,忠武侯夫人可想好應對之策了?」
庄氏一時悲痛忘記了在來縣衙之前,林家已經找上了門,如今林氏身死的消息已經暴露,林家又豈會善罷甘休?庄氏只感覺眼前一黑,竟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才好。
該怎麼辦?
林氏之死用不了多久,就會在絳縣傳開,甚至於整個京城都會知道,到時忠武侯府不僅會聲名狼藉,就是她自己這一次估計也是名聲掃地,從此無法再在上流圈子裡立足。
如今已與三房決裂,就憑一個不堪大用的柳植,如何能與林家抗爭?到時牆倒眾人推,自己這一家子還有活路嗎?
可真的要離開嗎?雖然夫君投身梁王帳下,但那也只是權宜之計而已,遲早是要回來的,不然她們一家何須自覺留在絳縣充當人質?為的不就是向聖上表達忠武侯府一脈的忠心?
若是她們就這麼舉家離開,豈不是要失去這立足之地?日後他們想要再回來可就是難上加難了!
可若是不離開,她們又該如何度過眼前的難關?
柳錦看著庄氏猶豫不決的表情,就猜到了庄氏心中的想法,嗤笑一聲靠近庄氏耳邊,輕聲說道:「自古君王最忌首鼠兩端,你真以為聖上不知道你們的想法,只是不想理會罷了,畢竟你們實在太蠢,根本不足為懼!」
柳家有過一位開國功勛,又出了柳權這位統帥天下兵馬的大將軍,在士族和軍隊里都留下了極高的聲望,雖說人走茶涼,但也留下了十分可觀的人脈,而這些都成為了柳家的底蘊。
可就是這份底蘊,柳家就注了定柳榆這一代無緣高位,畢竟柳家威望太高,若是讓這一代再居高位,不僅聖上晚上睡覺都不踏實,就連將來繼位的新君,都要視柳家為眼中釘肉中刺,那時柳家恐怕又會有覆滅之危。
而大伯柳榆顯然沒有看透這一點,眼見著在朝廷前途無望,竟然轉身就去了徐州投身在梁王帳下,要是柳榆舉家前往,徹底放棄柳家的這份關係網,那柳錦說不定還會贊柳榆有壯士斷腕的魄力。
可柳榆不僅放不下,還想兩頭討好,自認為聰明,卻不知已經犯了聖上的忌諱。況且柳家也不是只有大房一脈,就算二房不堪一用,但三房的柳錦在士族眼裡也是潛力無限,他們想要與柳家繼續交好,又何必扒拉著遭聖上厭棄的柳榆?
「你!」庄氏沒想到柳錦會對她說這番話,不敢置信地看向柳錦,好似從來都不曾認識過柳錦一般,喃喃自語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
「想好了沒有?」柳錦直起身看向庄氏,開口說道:「我只給你三息時間,你若是還不回答,我就當你拒絕了我的提議!到時,你們是生是死,就看你們造化了。」
柳錦並不擔心庄氏會拒絕,大房已經走投無路,就算庄氏不為自己著想,也會想想她的兒女,已經失去一個柳鑠,庄氏定然捨不得再失去任何一個。此時逼迫庄氏做決定,只是不想讓庄氏拖延時間罷了。
「一!」
「二!」
「好!我們走!」庄氏沒等柳錦數到三,就眼睛直直地盯著柳錦說道:「但殺我兒的兇手,我要他不得好死!」
「你這是在…和我講條件?」柳錦輕笑一聲轉身往縣衙正堂走去,她與朱廷尉還有一筆買賣要談,可沒有那麼多時間與庄氏在此浪費時間,柳錦一邊走一邊繼續說道:「別忘了,你們離開是為了求一條生路,而不是我求你們離開,若是想藉此與我談條件,你不覺得可笑嗎?三日之內,若是你們還沒有滾去徐州,那你們就自求多福吧!」
庄氏死死盯著柳錦的背影,后槽牙已經被咬得咯咯作響,柳植原本還想與柳錦爭辯,但一聽自己有性命之危,就徹底安靜了下來。看到柳錦與朱博進了正堂,咽了口唾沫才慢慢地走到庄氏身邊說道:「大嫂……」
「你背上我兒,我們走!」庄氏忍著心裡不斷翻騰的怒火,沉聲說道。
柳植倏的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向柳鑠的屍體,見柳鑠猙獰的模樣,嚇得渾身一顫說道:「大……大嫂………我……我…」
「你不願?」庄氏原本瞪著正堂大門的目光,猛地轉向柳植,尖銳的聲音讓柳植的耳膜隱隱作痛。
看著好像要撲上來活撕了他的庄氏,柳植心裡衡量了再三,才磨磨蹭蹭地背起柳鑠,踉踉蹌蹌的往縣衙外走去。
隨著庄氏等人的離開,外院又恢復了以往的清靜。
正堂的隔間里,朱博終於沒有再聽到外院傳來的聲響,心裡也是鬆了一口氣,眼角瞥到穩如泰山的柳錦,心中又是一緊。
這眼前的柳錦,才是柳家正真難纏的人啊!
「這大房二房一走,柳家可都是安寧你的了,恭喜!」朱博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恭維了一句。
柳錦彎了下嘴角:「世伯何出此言,三房這一支早與忠武侯府分了家,該誰的還是誰的,何來都是晚輩的這一說。」
柳錦對於朱博的言外之意心知肚明,無非就是說柳家的政治資本,如今都落入了她的手中。她以後自然可以水漲船高,成了柳家的話事人。
但柳錦並不想動用柳家留下來的這份人脈,先不提聖上對於柳家到底有何想法,就光是這份人脈就用一次少一分,不到走投無路的境地,柳錦絕不會輕易使用。
更何況,她如今有搜索引擎做後盾,只要她不斷地提高自身名望,到時在聯合這些人脈,只要她不是突然頭腦發熱,做了讓聖上感覺到威脅的事,那她這輩子想要做個富貴閑人的夢想,那就十拿九穩了!
朱博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水,掩飾眼裡的忌憚,心裡再次把柳錦的危險等級提高了兩級。小小年紀面對巨大利益,竟然沒有被沖昏頭腦。寵辱不驚,頗具大將之風,柳權有個好兒子啊!
不知怎麼朱博的思緒就飄到了自己三個兒子上,想到他們除了年齡上比得過柳錦,其餘處處不如柳錦,這心裡就一陣絞痛。
想著柳權還在時,自己就處處矮他一截,沒想到這柳權都死了,他的兒子還是壓他一頭,簡直就是陰魂不散!
想到這,朱博就覺得眼前的柳錦怎麼看怎麼討他嫌,也不想在於柳錦糾纏,直接開口問道:「安寧如何才願幫我?」
柳錦眼底閃過一絲訝異,不明白朱博這突然的轉變是為了什麼,但這對她而言無疑是一件好事,於是立即開口應道:「世伯若有所求,晚輩又豈會不應?只是晚輩還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世伯應允,晚輩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