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喜歡的原因
半個多月後，女子腹部的刀傷已經痊癒。
她的活動範圍從一間獨房，擴大到容毅藥房的後院，而她最近的表現，讓阿沖與容毅都覺得十分異常。
白天，她只一個人呆在房間，靜靜坐著，偶爾起身挪到窗邊，觀賞天空飛鳥，一句話也不講，從未正眼看過阿沖與容毅，疏遠且孤僻。
到了晚上，入夜風起，她像換了個性子一樣，披件外衣便漫步到後院，對後院魚池裡養的鯉魚十分感興趣，有次還提起腳腿就要下水，還好容毅發現得早將她拉了回來。
她也不抗拒容毅拉她的手，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一樣，怯生生地說：「不能下去嗎？」
當下容毅也被她的反差弄得有點混亂，內心對她的舉動捉摸不透。
奉二殿下自從那日她失控后，便再沒來過。
他派近身冥衛在禁林秘密調查失憶女子的來路，十幾天來一無所獲，她就像憑空出現在禁林一樣。
唯一能確認的就是她並非魔界的人，冥衛曾稟報，魔界一月前因為魔尊生辰宴關閉城門，禁止城內族人外出，幾十隊的魔軍日夜巡邏，就是要出來也是不可能的。
目前雖然不清楚她究竟是什麼人，只要不是魔界的人，奉煦就是一直留她在離廂殿也不成問題，想著許久沒去看看她的情況，奉煦離開月增閣，徐徐地朝容毅的藥房走來。
月色微朦，空氣中的青竹葉氣味沁人心脾，路旁的石堆中一聲聲蛙叫響徹黑夜，伴隨蛙叫的響聲，還有奉煦踩到落葉時沙沙的腳步聲。
他特意選了一條僻靜的小道，繞到藥房後院，抬眸一看是那個失憶的女子，她將及腰長發用一條細細的紅繩圈起，兩側垂下幾縷較短的碎發，身上只穿著一件素凈的單衣。
她正斜坐在魚池邊，目光追隨著遊動的魚兒，手指將水面輕輕撥動，嫣然一笑。
對比她最初被帶回來的模樣，真是判若兩人。
就著月光，她俏麗的側顏被奉煦收盡眼底，瞬間心如鹿撞，不自覺地唇角微微上揚。
而後那女子也發現了奉煦的存在，她早已忘記曾經見過一面的奉煦，馬上收回了剛剛悠然自在的樣子，轉而變得警惕懼怕。
奉煦從阿沖那裡得知上次失控后，她已經不記得當時的情形了，她會有這樣的反應也是正常。
他慢慢走近魚池，跟她保持著距離，溫柔地問道：「你很喜歡這些魚兒么？」
顯然跟她聊起喜歡的事物能讓她鬆懈下來，她微微點頭道：「嗯。」
「小徐！來喝葯了！」容毅的喊聲從藥房傳來。
面前的女子聞聲也回應道：「好～」
奉煦這才知道容毅喚她小徐，原來她已經和容毅相處如此融洽了。
容毅此時端著葯碗小心翼翼地踩落台階，發現二殿下來了：「二殿下你來啦？」
奉煦點了下頭：「你叫她小徐？」
容毅將葯碗遞給她，雙手往腰間的圍布上抹了抹道：「是啊，也不知道她叫什麼，總得有個名字比較好稱呼她，想著上次她身上的玉佩刻著徐字便這樣叫她了。」
奉煦卻隱隱覺得那塊玉佩並不屬於她，那日禁林中遇到她時，她所穿的衣服明明是男子的，喚她小徐總感覺有些奇怪，自己叫不出來此名。
既然她已經忘卻了自己的名字，不如重新起一個。
「那塊玉佩不一定是她的，小徐二字也不太像她。」
奉煦正想著叫她什麼好，眼眸不自覺往上看，正好月光落於屋脊上，她又住在離霜殿，便各取兩個字道：「叫她月離吧。」
容毅左右思量，也覺得叫她一個女子叫小徐也不太文雅，二殿下賜名那是最好的了，便應聲點頭同意。
她將溫熱的補藥全部飲盡，還自己將葯碗拿去浸洗，容毅看著她的身影滿臉笑容道：「二殿下，她最近與我們不像剛來那般生分。」
聽見容毅這樣講，奉煦也心中一片愉悅，相處久了自然是會發生改變的。
接著容毅又道：「我覺得晚上的她更好相處些。」
奉煦問：「為何這麼說？」
「阿沖沒有跟你說么？」容毅以為二殿下早就知道。
奉煦不明道：「說什麼？」
「小徐…錯了錯了，是月離。」叫習慣了容毅一時間改不了口。
奉煦沒有應聲，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白天她很冷淡，把自己關在房內，任我怎麼叫她，都不理我。」
「晚上了她就像變了一個人，又活潑又熱情，沒事就在這池邊追著鯉魚看。」
回想方才踏進後院看著她逗弄魚兒的俏皮的樣子，如此真切，怎麼會白天就換了個人？
「阿衝倒未跟我提起過。」奉煦淡淡道，眉頭微皺。
「月離在禁林被發現的地方附近我也已命人調查，什麼發現都沒有，她實在來得奇怪，性格也反覆。」
容毅倒不太在意：「興許他忘了，我的藥房正缺幫手，不如讓她幫我吧！」
「能幫我晒晒葯就行，她是哪來的不重要。」
暫且就先這樣安排也好，往後也不必將她藏在容毅的藥房中，想著繼續跟容毅說月離來歷的事情他也不清楚，奉煦便沒有再提了。
洗完葯碗乖乖放回廚櫃，月離又光著嫩白的腳丫踏上草地往奉煦方向走來，一看就知道，又是來看魚了。
她也不管奉煦與容毅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眼睛直溜溜地盯著水中的魚兒。
容毅跟月離介紹起了二殿下，打趣道：「小徐，你旁邊的這位俊男認識嗎？」
她還不知道自己有了新名字，容毅便照舊叫她，她不舍地將注意力從魚兒中抽離，敷衍道：「認識認識。」答完話又溜回去看魚。
「那他叫什麼你知道嗎？」容毅問道。
「叫俊男。」月離天真地回答。
「……」容毅瞬間安靜了。
奉煦倒是有點喜歡她的天真爛漫，他泯然一笑，走到月離面前，從空中取下一束月光，流轉在他白凈修長的五指之間。
這下立馬吸引到了月離的注意力，招數成功后，他又將月光往空中一揮，流光立馬被編織成了魚兒形狀，靈動地在月光的照耀下遊行著。
月離看得出神，直到月光漸漸消散，她才崇拜地望向奉煦，想讓他繼續變幻出魚兒來。
奉煦見到她的反應心滿意足，緩緩向她介紹自己道：「在下奉煦。」
月離認真地點了點，像是把他的名字刻在了心底，她也介紹起了自己道：「我叫小徐！」
「今日起，你便叫月離了，喜歡嗎？」
「嗯嗯嗯嗯！」月離連連點頭，其實她對名字一點也不在意，她只想再看奉煦變一次魚兒出來。
接著她又渴求道：「能再變一次嗎？」
奉煦也不知道為何突然想逗逗她，轉身離去頭也不回地說：「下次吧。」
月離望向奉煦離去的背影，嘟著小嘴一臉不悅，容毅卻朝她往後方努努嘴。
她轉頭回身去看，發現一尾比方才大了幾輪的月光魚，早已掛在半空中，悄悄散著光芒。
而那月光魚的主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月離眼中寫滿了對奉煦的嘆服，容毅也是第一次見奉煦居然會想主動哄女子開心。
他突然問月離道：「你為什麼那麼喜歡鯉魚呢？」
月離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她獃滯地說：「對啊，我怎麼那麼喜歡呢？」
容毅這樣一問，月離才意識到自己發自內心對鯉魚的喜愛原因居然空蕩蕩的，好像被自己弄丟了一般，心情瞬間變得十分堵滯，不知道如何表達。
想著或者月離失憶前便很喜歡鯉魚，容毅也怕再次讓她失控，只得轉移話題道：「快些回房吧，夜裡涼。」
月離卻獃獃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完全沒聽見容毅所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