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滕大遠召集副校長、教務主任和學科組長會議。
「市級公開課落在了我們學校,這是我爭取來的,來之不易,算是老同學為我們學校開的綠燈吧!市級公開課是一個重量級的公開課,參課人員可是全市各個學校的名師和市、區學科教研員,這是一個展示我校風采的大好機會。不過要是平平淡淡也會顯露出我們學校的另一面,這對於我們學校在爬坡過坎兒的發展階段至關重要,我想聽聽大家的意見,誰能勝任?」
「還是從初三年級選人,在配製上初三年級往往是最強的。」馮玉建議說。
「對了,我沒有說清楚,不可以完全從初三選人,數語外三大主科一個年級選取一名教師。」滕大遠更正著。
教務主任和各學科組長分別醞釀著提出,「初三語文老師胡月,初二數學老師張丹……」
「這些教師的課我聽過,還算成熟,不過都是老套路,形式不夠新穎,亮點不突出,倒是可以規避風險,即使不能呈現特色,也不至於搞砸鍋。可是呀!我們是一所改制學校,是探索前行的一所學校,我們首次爭取到全市規模的公開課機會難得。我看這樣,你們推薦的幾名教師做好公開課的準備,另外,我們學校新調任來的幾名老師,也算是人才引進吧!並不是說遠來的和尚會念經,況且也不遠,只是外縣而已嘛!讓他們同時準備,看看有沒有可用之人或者說可以借鑒的經驗。學校不能拿學生去檢驗一個教師的能力和水平,但是學校花了大力氣引進的人才總要給予展示的平台嘛!」
「戴朝鳳你準備一下試講公開課,是學校領導親點的,我估計也是意思一下而已,別太當真。」初三年級語文學科組長李麗有氣無力地通知戴朝鳳。
「知道了。」戴朝鳳平和地回了一句。
放學後學生陸續走出校園,小英躲在教學樓一角兒,神情恍惚。「小英同學怎麼不放學呀?」戴朝鳳關切地問道。
小英沒有回答,只是唯唯諾諾,膽怯地看著戴朝鳳。
戴朝鳳四處尋看,學校鐵柵欄外的葛三闖正和幾個紅毛綠眼睛的社會青年混在一起,不時的向校園內張望,觸碰到戴朝鳳的目光馬上有所迴避。
戴朝鳳對小英耳語幾句,小英便擔驚受怕地走出校園。
街路的拐角處,葛三闖和幾個小青年突然竄出,攔住了小英,笑嬉嬉地上前推搡。早已隱藏追隨的戴朝鳳一箭步竄出,握住了葛三闖的手,隨即幾名公安幹警趕到制服小青年。
「辛苦了警察同志,這幾個社會青年我沒有管教的權力,葛三闖是我班級學生由我帶回。」
「三闖同學,怎麼才能聯繫到你的家長?」
「我爸有手機。」葛三闖一副不在乎的神態。
戴朝鳳掏出手機。
「葛三闖爸爸嗎?我是葛三闖的班主任,請您到學校來一趟好嗎?」
「哎呀!什麼事就說唄!還非得到學校去。我這兒有一單生意要談,改天吧!」說著掛斷了手機。
「三闖沒事了,你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戴朝鳳看著葛三闖背影,心中感慨,對學生的教育是家庭學校社會三位一體的教育。人之初性本善,環境影響是教化的重要因素,亦可成為棟樑之材,也會成為社會渣子。
第一節課後,戴朝鳳急匆匆走回辦公室,拿起手機。
「葛三闖爸爸嗎?我是三闖的班主任戴朝鳳。」
「啊喲!什麼事呀?三番五次的打電話。」伴隨著懶洋洋的哈欠聲,不耐煩地說。
「請你來一趟學校,有重要的事兒要談。」
「好吧!好吧!真是掙錢不多管事不少。」電話里不耐煩地答應著。
中年男子穿著武功衫兒,胳膊上紋著兩條大蟒蛇,挺著肚子,晃著膀子穿過走廊,靠依在語文學科組辦公室門口懶洋洋的腔調。
「誰姓戴呀?啥事兒快說。」
「請問你是葛三闖的家長吧,我是班主任戴朝鳳,請進!請坐吧!」
「不用,站著就成。」
「葛三闖在學校經常毆打同學,與社會青年串通,劫持學生,昨天被警察抓了現場。今天把你請來就是希望家長要加強管制,學校進行說服教育,共同幫助三闖同學回歸正常的學習上來。」
「孩子打架鬥毆而已,打壞了老子拿錢治病,有什麼大驚小怪的。」紋身男子說得理直氣壯。
戴朝鳳拍案而起,只聽啪的一聲,隨之手錶鏈掙斷,手錶飛了出去。
「你給誰當老子?老子是歷史名人,在道家那是太上老君,請問你嘴裡說的老子是何許人也呀!」
「啥情況呀?」紋身男子順嘴來了一句。
備課的老師咧咧嘴,靜靜地看著戴朝鳳。
「請問家長同志,就像你所說,打壞了孩子你拿錢治病,讓別人打你的孩子,再給治病你可願意?」
「要不要找校長。」政教處幹事聞訊趕來。
「不用,我當這個班主任,就能調教我的學生,這是法制社會,都要在法律的框架內行走,誰都不能凌駕於法律之上。葛三闖家長,我建議三條,第一請和你的兒子葛三闖一起向受害學生表示真誠的道歉以示安慰,徵得學生及家長的諒解。第二葛三闖要在全班大會進行深刻地檢討。第三如葛三闖不能深刻認識,再有此類事件發生,我將建議送讀管制學校。葛三闖家長,我不希望你的孩子去接受另一種教育形式,這也不是你所希望的吧!子不教父之過,家長教育子女是應盡的責任和義務,各位老師也會竭盡全力幫助教育管理每一位學生,希望我們共同擔負起教育培養孩子的責任。今天我們的談話為什麼沒有讓葛三闖在場,是要給孩子留有尊嚴,我想你心裡是清楚的。如果你沒有反對意見就視為同意我的建議了,就按我說的去處理這件事情吧!」戴朝鳳的語氣由強硬一點點緩和下來。
葛三闖在全班大會上的檢討,讓學生們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公開課一天天臨近,學校準備組織一次試講,語文組長李麗找到滕大遠文縐縐地拿腔作調。
「滕校長,擬定講公開課的人選進行得如火如荼,可戴朝鳳對這次公開課若無其事漫不經心。對於我讓她做公開課的準備置若罔聞。這樣的話怎麼做到穩操勝券萬無一失呢?」
滕大遠聽著李麗酸溜溜的腔調,眨眨眼皺皺眉。
「你是什麼意思?」
「依我之見,既然是擬定人選,與其徒勞無功,不如走馬換將。」
「換什麼將,不是沒最後敲定嘛!聽聽試講再說吧!」騰大遠瞟了一眼李麗,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為了做足功課,公開課前一天,翰林中學組織試講,確定最後講公開課的人選。
「葛三闖家長嗎?葛三闖今天沒有到校,也沒有請假,家長是否掌握情況。」
「孩子早上去上學了,是不是又批評我兒子了,他……」
「什麼都別說了,請你們馬上去找,有什麼事兒回來再說,千萬別發生什麼意外,重點查找網吧之類的場所。」戴朝鳳打斷了家長的話說道。
聽戴朝鳳說怕孩子發生意外,葛三闖父親不敢怠慢,叫上了妻子。
戴朝鳳交代一聲,語文課節自習,便撐把雨傘跑出了校園。
滕大遠帶著一班人一節一節的聽課,走進戴朝鳳的課堂準備聽課,卻不見戴朝鳳蹤影。差人到辦公室去找戴朝鳳,又都不知去向。
「真是不著調。」滕大遠憤憤的一句,嘆了一口氣,心中叨念,「老同學呀!怎麼給我推薦這樣的人選,哪有什麼職業操守呀!」
戴朝鳳在要求葛三闖家長尋找孩子的同時,自己心急如焚,一家一家的網吧翻找。葛三闖雖不是從學校走失,但是不是在全班大會上檢討批評教育,讓孩子的自尊心受挫,是不是教育方式不得當呢?當前最重要的是要找到孩子。
滂沱大雨,雷電交加,戴朝鳳手中的雨傘已不起任何作用,澆得落湯雞一般。
在一家網吧里,戴朝鳳站在葛三闖面前,臉上淌著雨水,面色發白,嘴唇發青,眼神兒帶著激動,聲音有些顫抖地說道,「三闖!你急死老師了!爸爸媽媽都在找你哪!知道他們有多擔心你呀?」說著上前抓住葛三闖的手。這一刻,葛三闖哭了。
戴朝鳳用手機通知葛三闖爸爸,告之孩子已經找到,家人頂風冒雨氣喘吁吁趕到時,看到滿身雨水面色蒼白渾身打顫的戴朝鳳,紋身家長低頭說道,「戴老師是我們不好,給您添麻煩了,是我們錯了。」
「什麼都不用說了,孩子沒事兒就好,三闖爸爸你再跑一趟吧!把孩子的書包拿來,我先帶孩子回學校上課。」
葛三闖的爸爸聞聽即從,不停地點頭。這時才想到當家長的該有多粗心,孩子出來沒帶書包都不知道。
李麗打著官腔兒帶著示好的口吻,對類似專職講公開課的胡月說,「新來的戴老師沒參加試講,即使參加了也沒戲,公開課還是由你講。」
「謝謝組長姐姐。」胡月嘴上甜言蜜語,心裡卻在想,想撐起這個場子,不用我行嗎!
辦公桌上電話鈴聲響起,滕大遠接起電話。
「是老同學呀!明天來聽課?那是必須的!歡迎老同學蒞臨指導。」
「呵呵!你就捧吧!我都上天了。對了,語文課由誰講啊?」電話里輕柔語聲帶著激動。
「胡月老師,是老教師了。」
「是這樣啊!」張靜茹的語氣中有些失落感。
「老同學的意思是?」滕大遠帶著徵求老同學意見的語氣。
「沒什麼,滕校長的一畝三分地嘛!理應您來定奪,只是?」
「試講人選中本來有戴朝鳳的,老同學推薦來的人才嘛!可他沒有參加試講,我心裡沒有底數呀!」滕大遠明白老同學的心思便解釋道。
「那我就不多說啥了,由學校自行安排好了!」
滕大遠放下電話,雙手交叉,看來老同學對我的安排不太滿意呀!本想聽聽戴朝鳳的試講,可她偏偏不在。對於胡月的試講,滕大遠早就心中有數,挑不出什麼毛病,也沒看到出彩兒地方。
「戴朝鳳,讓你到校長室去一趟。」李麗語氣有些懶散地說著。
戴朝鳳這才想起,這個校長也是怪怪的,新學期開大會的時候在主席台上露個面兒,還帶著個墨鏡,自那以後就好像消失了。美其名曰是人才引進,可來了一個多月了,連個校長的真模樣都沒見著。省城就是省城呀,到這兒之後身價跟在第一中學的時候差遠嘍!
戴朝鳳敲了敲校長辦公室,推門而進,看著坐在辦公桌前一副斯文的滕校長讓戴朝鳳一愣。
滕大遠雙手交叉擔在辦公桌上,看著戴朝鳳問道。
「你就是戴朝鳳,戴老師?」
「是。」戴朝鳳回答簡單。
「明天就是講公開課的時間了,你準備得怎麼樣了?」
「校長,公開課不是由胡月老師承擔嗎?」
「那也不一定,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校長,我沒有特別的準備,平時怎麼講,公開課就怎麼講。」戴朝鳳輕鬆地回答著。
滕大遠聽到這樣的回答一臉茫然,抬手挫了挫了額頭,淡淡地回了句。
「啊!是這樣,你先回去吧!」
「校長,我想請教兩個問題。」
「呵呵!請吧!」滕大遠帶著好奇心笑著說。
「校長在開學大會上為啥戴著墨鏡。」
「呵呵!我可以回答也可以不回答,這可是個人隱私,不過還是告訴你吧!一來省得你猜疑,二來也算是科普小知識。是因為假期學校搞建設,那兩天我監會兒工,被電焊晃了眼睛,見不得光唄!」
「這麼簡單呀?呵呵!」戴朝鳳咯咯地笑著,心想原來玩酷是被逼無奈呀。
「另一個問題,跟第一個問題有點關聯,如果大會上您不戴墨鏡的話我早就認出您來了。」
「怎麼,你早就認識我。」騰大遠也來了好奇心。
「八年前您在火車上為一個女孩子解過圍,您應該有印象吧!您如果沒有雙胞胎兄弟的話我應該不會認錯,您沒什麼變化。」戴朝鳳兩眼盯著滕大遠說著。
「這麼一說,難不成你就是軍挎里藏著一把刀子的那個姑娘?還記得那個姑娘說即將成為老師了呢。」
「是的,校長!那個姑娘就是我,戴朝鳳!當時我那軍挎里裝的是救我媽媽的急救錢,為那急救錢我會拚命的,那次是您救了我。現在又是您把我要進了省城,雖為無意中,但我會無怨無悔地效忠這所學校,除非學校不認可。」
「在火車上不遇到我,也許會遇到別人,至於來省城嘛?總之都是巧合,那年我還是個後勤主任,學校擴建上面拿不出錢來,學校就自己想辦法。我有個朋友是做木材生意的,當時也不知道合不合規,就以校辦工廠的名譽,跑去大興安嶺批了一車皮木材,我那朋友只收了成本價,學校用一部分,另一部分就為學校創收了。」
「不會有這麼巧吧!你那位朋友不會是姓宋吧!」戴朝鳳想著追到汽車站的姨夫說。
「你怎麼知道我朋友姓宋?」
「因為您那姓宋的朋友很有可能就是我姨夫,軍挎里裝的有可能就是您的木材款。」
「真有這麼巧的事兒?不過在火車上的事兒,現在想想還是很后怕呀!」
「事兒本來是過去了,這不又找上門來了?好像還債的時候到了。但是公開課的事兒,請校長三思,我覺得自己的打法沒什麼現成的套路,隨心所欲,乘勢而為。就像軍挎的那把刀子,是我順手牽羊拿了我姨家一把打豆腐的刀子。」
滕大遠看著戴朝鳳回答得淡定樸實,但透著清高,一副盛氣凌人的神態,成竹在胸的感覺,大膽心細不拘一格。他喜歡這樣的個性,況且對葛三闖的事兒已有所了解。學生不是從學校走失的,按理說通知家長就算是盡到監管的義務了,可她戴朝鳳冒著大雨找回學生,就這份責任心,這份事業心,還有那火車上憤怒的眼神兒,這就能說明一切,還有比這更有說服力的嗎?
滕大遠拿起電話。
「老同學,我想冒點兒風險,讓你推薦給我的人才來講公開課。」
「呵呵!連試講都不用聽了?這麼信任你的老同學?」
張靜茹的口氣,讓滕大遠堅定了自己想法,像是吃了顆定心丸。
滕大遠心意已定,看了看戴朝鳳,「這次公開課就由你來講,你要講哪節課?要不要換一個紀律好的班?」
「謝謝校長信任,這次公開課我要講新課,從沒學過的課文里選,要選取難度大的,別人認為不容易出彩兒的課文。講課要富有挑戰性,需要激情,某些環節不需演練和設計,課堂上臨時產生的靈感更能迸發老師和學生的潛質。另外,就用我原來的班級,請校長放心,我有信心把課講好。」
戴朝鳳走出滕大遠的辦公室,也沒說具體要講哪節課。
滕大遠愣了愣,突然像打了雞血一樣,激動得一拍大腿,自言自語,「就沖這勁頭兒,我倒要看看有啥絕活?不禁想到當年在火車上自己要是不插上那一嘴,不知道她是不是還有別的招數。」
李麗要挽回局面,既是擔心戴朝鳳把課講砸了,也是要維護自己學科組長的威信,便急匆匆來到校長室。
「校長要三思呀!臨陣換將是大忌,況且戴朝鳳並無準備呀!」李麗一急倒是把那酸勁兒忘記了。
「這事兒是你定還是我定呀!我認為你就做好組長事兒就得了。算了,我說話的態度有點過啊!你也是為學校好嘛!」滕大遠有點不高興,看在李麗是女同志的份上,還是留點兒情面。
胡月在李麗面前哭訴,「這回可是丟人到家了,大傢伙都看了我的笑話。」
李麗一臉不高興地說:「我已經給你爭取了,可我決定不了,要哭去找校長哭吧!」
「我可不敢。」胡月帶著委屈的腔調兒。
「就這點本事兒,不讓你講這堂課就對了。」李麗氣不過地說。
李麗心裡也憋屈,自己落個裡外不討好,心裡恨自己,裝啥大頭蒜嘛!
語文學科組七嘴八舌,每次公開課雖沒這麼大的陣勢,但都需要精心準備,提前備課試講,聽取大家的評課意見,都是少不了的程序。本來學科組就不同意讓一個小縣城新來的教師去講這堂難得的高級別的公開課。有的是出於私心,自己想要這次機會。有的怕講砸了影響學校榮譽。
至於胡月更是消極情緒灑落滿地,在全組人員面前發泄私憤,「即使不用我講,我們組有能力的老師還是有的,也輪不到一個鄉下老師來冒傻充愣啊!」這話既顯示自己的能力,又表現寬宏大度,但難以掩飾內心的忌妒。
更多的老師期待這堂公開課。個別人是想看砸了場子的笑話,大多數都是充滿正能量的,期盼著戴朝鳳有好的表現,為翰林中學增光添彩。
容納百人的多功能教室,市級、區級語文教研員,全市名校名師,佔據了大半個空間。
李麗也擠在後排的角落,作為學校語文組長到現在竟然不知道戴朝鳳要講什麼內容。以往的公開課,都要提前充分準備,而今天戴朝鳳不但沒有準備,沒有學科的意見指導,就連校長滕大遠也不知道要講哪一課。
戴朝鳳例行課堂前師生禮儀后,面對學生和聽課老師。
「同學們!把書翻到《寒花葬志》一課。
聽課的老師們噓唏不已。老師們都知道,通常來說公開課沒有人講古文,因為要講出亮點難度大,搞不出花樣,形式也不多,難以得到更高評價。此時滕校長捏了一把汗,李麗更是嗤之以鼻。
請同學們和我一起來看作者簡介。歸有光……
「嗨!這不就是常規的講課手法嗎?」聽課的老師有的皺眉頭,甚至有的竊竊私語。
「請同學們對照註釋一邊勾畫重點詞語一邊放聲朗讀。」
一名男生朗讀……
一名女聲朗讀……
無論是男生還是女生,朗讀得都不流利,能聽得出,這是一篇沒有學過的課文。聽課的老師們幾乎都在想,雖沒有什麼獨到之處,但敢用一篇古文而且是新課來講公開課,也是夠大膽的了!老師們多少來了點兒興趣。
「肖連貌同學讀得太平淡,缺少情感。劉小英同學,能夠感悟和注重作者的情感……」
「同學們!歸有光的散文中最為人稱道的是《項脊軒志》,但我更喜歡《寒花葬志》。《項脊軒志》表現的是一種對家道中落、物是人非的感傷情緒,《寒花葬志》則表現了一種更為深沉的悲憫情懷。帶著對歸有光的這份認知,讓我們齊讀《寒花葬志》,要讀准字音,讀出語感,讀出情致。魏孺人處停頓,融入憐愛之情。葬虛丘流露出作者的憂傷,應讀得緩慢一些,事我而不卒,命也夫音調上揚,節奏稍長。第二段回憶性的文字,讀起來應輕鬆活潑,節奏稍快。三段回到現實中,作者又沉浸在悲痛與懷念中,吁,可悲也已,作者長舒一口氣。十年已過,物是人非。」
聽著戴朝鳳充滿激情、抑揚頓挫地范讀,聽課的老師們,靜靜地聽著,心中感嘆,看來這位老師確實有一定功底水平。
「同學們!你認為本文應該掌握哪些重點實詞?」同學們紛紛舉手回答。
「同學們還有哪些疑惑?或者你認為學習本文應該重點把握哪些問題?歡迎大家設計、質疑.……」
一個學生手臂高高舉起,「老師:有一點我不太明白,這篇文章既然是寒花葬志,那應該主要是寫寒花呀,為什麼還要用相當筆墨來寫魏孺人呢?」
「這個問題真是提得太好啦!非常專業,特別有深度,這既是本文的重點,更是本文的難點。哪位同學可以解答?那大家分組討論一下。有的學生說因為是回憶共同發生的事,有的同學說那也不能提了那麼多次呀。」
教室里時而肅靜,時而熱烈地討論。聽課的老師也無不替她捏一把汗,怕是難以駕馭這局面。
「明寫侍女,實寫魏孺人,也就是作者的髮妻。實際上是愛屋及烏。在這篇只有十幾句話的短文中,作者四次提到他妻子魏孺人的名字。魏孺人是歸有光明媒正娶的結髮妻子,魏孺人早死,寒花也只活了二十歲,歸有光寫這篇祭文,有很濃烈的思妻情結。每當寒花做出稚氣可笑的舉動時,魏孺人就趕忙指給歸有光看,一幕少年夫妻情深意篤的畫面。」
「用平談的語調寫最為悲愴的失去愛人。這樣一種反差,這樣一種生活氣息躍然紙上的敘述方式,會讓所有的讀者沉浸到過去美好的回憶中去,從歸有光的到讀者自已的。或者歸有光根本就沒在想要寫點什麼,只是在回憶,回憶與魏孺人在一起的甜蜜,-——寧靜、和諧、幸福的家庭生活。那種安靜的、緩慢的美。字裡行間,彷彿能聽見項脊軒中不斷傳出來了歡聲笑語,能感受到他們夫唱婦隨,心心相印,志趣相投,情深似海的感人場面。」
「她的妻子,也就是魏孺人,和他結婚後六年就死了,給他留下深深的遺憾。往昔可愛可親可美的眷戀,優美可愛的生活情趣,如今俱化飛煙。一篇墓誌,兩種情感,悲喜交加,悲在現實喜只有在回憶、懷念,意在寫悲卻極力敘寫當年三人唱和相隨的歡樂,以喜襯悲,悲更悲,襯托今日喪妻喪婢的悲哀。人去屋空,物是人非,往日溫情歷歷在目,真實而有感染力,而今瞻顧遺迹,如在昨日,令人長號不自禁,極為悲痛的心情已滿心胸,情感越是深摯,心中流露的感傷和對妻子的思念越是痛徹心肺……」
「那!老師,本文除了這些情感,有沒有作者其他的感受呢?」隨著學生的不斷思考不斷提問,小組研討已進入爭論模式。
這時,戴朝鳳恰到好處地點撥:「同學們,我們常說文如其人,本文就是作者飽含人生苦難滄桑之後,用血和淚鑄就一篇感人至深,耐人尋味的千古名文。他幼年喪母,中年喪妻,連寒花也只活了二十歲,有時老師都不禁會想,歸有光啊,他的命也太硬啦!使他在人生中體味到了太多的無奈與悲涼,難免不對天命產生懷疑,發出痛切悲愴的呼號。真正體現蘇軾的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恍如隔世,難以申說,吁,悠長的慨嘆,多少人生歲月的感傷,凝結在可悲也已的哽咽吞聲和擲筆長嘆。融入了作者對亡妻、亡婢刻骨銘心的哀思。人亡而物在,睹物思人,情何以堪?但更多的時候,深受儒家思想影響的正統文人,把這種種對人世的不公的憤恨與無奈化為了一種哀而不傷的淡淡筆觸,在刻意的淡化與壓抑中,承載深摯沉痛的情感。正如王錫爵所評論的那樣,『無意於感人』,『而歡愉慘惻之思,溢於言語之外』.……
不論是哪一個問題,戴朝鳳總能把思維放遠再收回,學生和聽課的老師完全掌控在她的節奏之下有序推進。師生互動氣氛活躍,甚至聽課的老師都要躍躍欲試參與其中……
從學校領導到教研員再到各學校老師,同時爆發出了熱烈的掌聲。滕大遠從緊張到舒緩,再到激動。
李麗只是在聽課,忘卻講台上講課的是何許人也,與眾人一起鼓掌。
學生下課,而她要等待評課結果。有的老師汗顏說道,「我還是頭一次聽到古文課有這樣講的。」
重人推捧市教研員張靜茹評課。
張靜茹文靜的說道,「戴朝鳳老師這節課很有特色。整個學習過程都是在師生間平等的對話中進行,同時,教師又對學生的認知進行了糾正、補充和再提升。幫助學生對問題的認識達到了一個深度。這一部分內容尤為精彩,教師不僅備課充分,而且語言精美,激情洋溢,這是一個語文教師難得的基本素養。這是一種鑒賞。她讓學生、與會者充分享受了一篇千古美文。」
「本節課以學生為主體,調動得特別充分,由學生自己發現問題,提出問題,研究問題,再通過自己思考或同伴交流尋求解決問題的答案。所以學法上主要是合作探究。課堂氣氛異常活躍,學習效果好。」
「講課形式重在對「互相研究」這一環節進行必要的補充,從而更有效地完成教學目標,突破重點難點。這就要求教師不僅要有一碗水,更要有一桶水,甚至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
「這樣的設計,需要教師的底氣,更需要教師的勇氣……」
張靜茹文靜地笑了一下,又說道,「我聽過她的課,她講課的風格不是其他老師隨意能模仿和學習的,我相信,這一堂課讓她再重講一遍,會是另一番味道,而學生所掌握的知識會是一樣的。」張靜茹的話耐人尋味。
有的老師像記者一般地提問,「戴老師?這堂課準備了多長時間?」戴朝鳳微微一笑回答道,「要說短我一天都沒準備,要說長我天天都在準備,最初教學是我生存的一份保障,後來是一種情懷,再後來是讓學生有更多生存保障的積累,這種責任促使我不停地思索怎麼講好每一篇課文,上好每節課。」說這話時她看到的是老牛溝中學那些農家子弟質樸的眼神兒,還有現在班級里的肖連貌,霍寶寶,葛三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