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心中盤算又要發上一筆的老吳頭兒滿面春風，先是邁著強勁的步伐，後來欲有小跑兒的趨勢，來到戴炳輝家的大門外，邊向小院內張望邊氣喘吁吁地喊道。

  「炳輝兄弟在家嗎？炳輝兄弟！」

  「你這是讓狗追了是怎麼的，急三火四的。」戴炳輝儘管不想理他，卻顯示著當過領導時的姿態，要是換了金耀才不會理這老吳頭兒，不拿出趕走他兒子吳正石的勁頭兒就已經不錯了。

  「炳輝兄弟，態度要友好，我可是喜鵲枝頭叫，給你帶喜訊來了啊！」

  「我可沒那好么的心情，不是烏鴉叫，我就萬幸了。」

  「炳輝！你總是覺得我坑了你，你是冤枉我呀！你老是不依不饒的，我可就不管你這事了。」

  「本來也沒想讓你管我什麼事兒。」

  「看你這人，真是的，不知好歹，我走了。」說著老吳頭起身要走，見戴炳輝無動於衷，想想那不費勁兒的買賣又坐了下來。

  「我不跟你一般風識，直說了吧！把壓在手的那批貨賣給我吧！」

  「你怎麼突然對這玩意來了興趣？」戴炳輝半信半疑地迎合著。

  「這心讓你操的，你不用管我幹啥？賣了貨給你錢不就完事兒了嗎？」

  「哼！說的跟真事兒似的，萬一賣不了怎麼辦？賣了你不給我錢怎麼辦？」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戴炳輝哪裡還信得過老吳頭兒。

  「你要實在信不過，我先給你一半現錢，出手后再兌現另一半。」

  「另一半你要不給怎麼辦？說實話我信不過你。」

  「我咋跟你說好呢？當初的事就算過去了，別老揪著不放行不行啊！」

  「我過不去，我拿你當兄弟，你倒好跟賣家串通，把已經沒有市場的三百噸貨推給了我。

  「當初我就想掙點兒對縫錢兒，也沒想到會這樣不是。」

  「你掙對縫錢，卻讓我傾家蕩產。」

  「看來咱們結的梁子是過不去了，不過沒有永遠的朋友，卻有永遠的利益，你不是不相信嗎！我給你全款怎麼樣，一把齊活兒。」

  「一把齊是多少呀？」戴炳輝聽著老吳頭的口風兒像動了真格的。

  「那些貨壓了這麼多年也沒賣出去，看在有些對不起你的份兒上，半價我全要了，一次結清，你說敞亮不？」

  「我放了這麼多年，就弄個半價？」戴炳輝用試探的口吻猶豫著。這些年讓債務壓得喘不過氣來，最難的時候為了躲債與金耀辦了假離婚。要是前幾年半價出手都是燒高香了，即使現在半價出手也算翻身了。但老吳頭是個人精，以往都是干對縫的買賣，這回突然動起了本錢。戴炳輝反覆揣摩著老吳頭的心理。

  「半價你還不滿意？就知足吧！」

  「半價賣不了，虧的太多，況且現在孩子們都參加工作了，欠點債慢慢還，不再有人逼債。」戴炳輝壯著膽兒回應。

  「你想賣多少錢？我聽聽。」

  「原價翻倍。」戴丙輝所幸來個胡說。

  「你開什麼玩笑？說點貼邊兒的。」

  「你再給個價，一口價，現在的行情我也不是不知道，給上價就賣，給不上就拉倒。」其實到底啥行情戴炳輝並不知曉。

  「既然你這麼說，我也不繞彎子了，原價現錢。」老吳頭並不知道戴炳輝心裡是怎麼想的，加上丹東快要停產的客商急等這批原材料，生怕失去這次賺錢的機會。

  「不行一點利潤沒有，這些年本金利息得多少哇！」

  戴炳輝有些緊張，也有點兒發懵，不知道這是啥情況，這賣不出去的貨怎麼突然漲起價來了！他要把事情搞清楚，不能由著老吳頭胡來。

  興緻勃勃的老吳頭自然沒有與戴炳輝談成，帶著不甘心掃興出門，迎面撞見下課回家的金耀，她心咯噔一下，這老鬼東西真是陰魂不散，剛過幾天消停日子，又來攪合啥？這時，又想起老吳頭兒的兒子吳正石，這一老一小的父子倆，都是什麼東西呀！「呸呸，這大白的天怎麼撞見鬼了呢！」老吳頭就當沒聽見，灰溜溜地揚長而去。他才不管什麼鬼不鬼的，眼裡就盯著錢，只要能掙到錢，把狗叫爹都無所謂。

  戴炳輝看了看鐘點兒，可能還有發往外地的客車。

  「金耀能不能給我拿點錢？」戴炳輝之所以這口氣，根本就沒抱什麼希望。

  正像戴炳輝預想的一樣，金耀就像沒聽見一樣，根本就沒理他那茬兒。金耀苦熬肚攢的省下來的錢還等著還賬呢，哪肯鬆手給戴炳輝，尤其是撞見了老吳頭兒讓她心裡更沒了底數。戴炳輝已經是習以為常，自從買賣賠了老本兒后，自感虧欠於家人，再加上幾乎是在家吃閑飯，在金耀那兒還有什麼地位可言。

  戴炳輝在院子里來回踱步，不停地向外張望。朝鳳這孩子每天這個時候都回來了，今天怎麼遲遲不見人影呢！戴炳輝心裡想著這批貨，有些按捺不住性子。

  突然眼前一亮，女兒出現在大門外，戴炳輝扭頭看了一眼屋內的金耀，急忙跨出院子，壓低聲音，恐怕被金耀聽見，「朝鳳呀！你可回來了，手頭上有錢嗎？給我拿點。」戴炳輝一門心思地想著手裡的貨，竟忽視了女兒身後的上尉。戴朝鳳回頭微微一笑，衝上尉擺擺手。戴炳輝似乎明白些什麼，但他哪裡顧得上這些，從女兒那兒拿到錢，馬不停蹄地趕往客運站。

  接近天黑的時候，戴炳輝來到六零工廠門前。大門銹跡斑斑，院內雜草叢生。戴炳輝用力搖了搖大門，「誰呀？」隨著迎合聲從小屋裡走出一個六十歲上下的更夫。

  「你到這來有啥事？」更夫迎了出來。

  「咱們的廠子停工了嗎？」戴炳輝掏出一隻香煙遞給更夫，其實不用問，一看這景象就知道是個倒閉的廠子。

  「你看這還像個工廠的樣子嗎？早就黃鋪了，是好幾年前的事了。」

  「你是這個廠的職工嗎？」

  「我是這個廠子的老工人了，幹了三十多年，後來買斷了，我身體不好就留下來看大門，工資低的很，體格好的人不幹這活兒。」更夫說得很細緻，可能是來了一個說話的伴兒，有點兒興緻的緣故。

  「那你們這裡還有存貨嗎？」

  「沒了，一點都沒有。記得七八年前那批貨出廠就再也沒有生產過，據說那批貨連成本都沒合上。」

  第二天戴炳輝又跑了兩個廠家，大體跟六零廠差不多。又專程去了趟遼寧轉了一圈，情況也是如此，不是廠址改頭換面就是大門緊閉。

  老吳頭這幾天不見戴炳輝人影，急得坐卧不安，恐怕丟了這單生意。他不敢到戴炳輝家打探消息，怕萬一惹怒了金耀不好收場，就每天在戴炳輝家門前像地下特工似地盯梢兒。

  戴炳輝在返回的路上心情不錯，他斷言手裡這批貨已經成為緊俏貨，復地生產的廠家已經關停，短時間內很難恢復生產。眼下最關鍵的是買家究竟是誰，需要這批貨的行業還不知曉。這個老吳頭兒一準是遇到了急用這批貨的下家，可他是不會輕易說出來的。儘管如此也不能主動去找老吳頭兒，那樣的話他會拿捏的更狠，也說不定老吳頭比自己還急呢？戴炳輝一路想著。

  「炳輝兄弟，哎呀！這是跑哪兒去了，你可真行！把正事扔下跑了！」戴炳輝剛到大門處，老吳頭就迫不及待地躥了出來打招呼。

  「去談生意了。」戴炳輝看到老吳頭心急的樣子，覺得這事兒就好辦了，有了說話的資本。

  「談啥生意呀！」老吳頭不停地眨眼。

  「我手裡這批貨唄！」

  「談妥沒有？」說著，老吳頭跟隨戴炳輝進了屋子，不客氣地坐下。

  「差不多，是原價的四倍，這價錢怎麼樣？老吳兄弟！但是沒最後敲定，我覺得這價還不到位，因為我們這裡已經沒有生產這些原料的廠家了，做買賣嘛！當然誰出價錢高賣給誰。老吳呀！以前是以前，我啥時候都忘不了。現在是現在，就事論事，這批貨你拿不走，我知道這些年你小打小鬧賺點沒風險的小錢，我斷言，你手中沒有那麼多錢，吃不下這批貨。如果你想從中賺一大筆是不可能的了，現在我能以四倍的價錢出手。如果你的買家能出更高的價格，超出原價四倍的部分我們倆對半分，不過，我的條件是我要跟你的下家直接談價，也讓你在場，賣的越多你分的越多，行不行你自己考慮。」戴炳輝說話的底氣十足。

  聽了戴炳輝的話，老吳也摸不清戴炳輝到底知道多少，但他猜測生產原料的廠家停產情況應該是真的，至於那四倍的價錢真假難辨。

  「好好，既這樣我也省心，看來我這輩子也就是個對縫的料兒。不過我把客商找來之後直接談事兒，你和客商不能單獨接觸。」老吳頭按照戴炳輝說的按四倍價格計算，自己確實拿不出這麼多錢款，並且就是說破天戴炳輝也不會把貨賒給自己的，只好答應。但是，為不損害自己的分成，絕不給戴炳輝與客商單獨接觸的機會。

  「放心吧！我不像某些人。」

  老吳頭兒為了自己的提成，在客商面前透漏的底價比戴丙輝的四倍還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