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張

  老牛溝鎮子的集市上人來人往，趕集的大多都是農民，農副產品的攤點顯得非常清冷。

  戴朝鳳手裡拿著米袋子，駐足攤位前。「大嫂稱五斤小米兒。」

  「哎呀！是戴老師呀？」

  「怎麼？你認識我？」

  「嗨！認識，鎮子上沒幾個人不認識你的。這不！我兒子錢再有也參加了競賽，這兩天高興著呢！這回競賽考地挺好，我和他爸可知足了。」

  「是么？錢再有是你兒子？學習不錯。」戴朝鳳笑了笑。

  「我兒子總是念叨，要是在你的班級就好了！」說著兩稱盤小米倒進布袋子。

  「大嫂不對，你稱多了，以前我稱五斤也就是一半。」

  「不多，是我再送你五斤。農村也沒啥好玩藝兒，都是自家產的，拿去吃吧！」說著又從身旁抓起一把大蔥塞給戴朝鳳。

  「可是不行，不能要！心意領了，大嫂。」

  「讓你拿著你就拿著，千萬別見外。去年你救了我家再有，我們也沒去感謝你，都是農村人，也不會說個啥，就連上回去學校幫忙做飯都沒敢去看看你。」說著便往戴朝鳳懷裡推搡。

  「這蔥我收下，小米兒還是稱我那五斤就行，多了我也拿不動。」戴朝鳳謊稱拿不動。

  「也是哈！看你這小身板，還得爬段陡坡兒。當家的，過來！把這東西給戴老師送回去。」

  戴朝鳳無語。看著錢再有的父親背著米袋子，腿腳兒有點兒拐。聯想到許校長岳父的獨輪車，聯想到陸展文大伯的馬車，還有那些助力全能競賽的老師們家長們。

  許振國拿著一紙調令，緊繃著臉拍在戴朝鳳面前，「戴老師，我一直覺得你是滿滿的正能量，一身正氣。學校成績有了起色，學校也有了名聲，成績都歸功於你，可你卻給我來了個釜底抽薪，馬上中考了，怎麼在關鍵時刻摞挑子呢。」說著把調令甩在桌子上。

  戴朝鳳看著那一紙調令，一臉茫然。當初來到老牛溝中學任教，讓戴朝鳳始料不及，而突然間又要回到夢寐以求的縣重點第一中學，又是那麼輕而易舉。這讓她既興奮又有些悲哀，心中五味雜陳。

  一個古老的故事，富人家有九十九隻羊，窮人只有一隻羊，富人跟窮人說，把你家的一隻羊讓給我，我就湊足一百隻了。

  這一紙調令，故事變成現實版。老牛溝中學變成了只有一隻羊的窮人家。富人要走了這隻羊，還殘酷地牽走了羔羊。

  這是王大美的傑作。她對老同學武征直言不諱，把老牛溝中學的戴朝鳳連同她那個滿分作文的弟子一起要到自己的重點中學。

  臨行這天，全校師生為她送行。戴朝鳳看到老師們羨慕的眼神兒里摻雜著更多的無助。去城裡工作是這些老師們每個人的渴望，而他們無助的理由不只是調走一名大學生，一名有能力的老師，更多的是期盼強師建校政策何時向這偏遠地帶傾斜。她看到學生們那一雙雙稚嫩的眼神兒充滿著留戀，那留戀更多的是對知識的汲取，更需要的是對心靈的呵護。劉大能擠過人群，來到戴朝鳳面前，雙手捧上一根雪糕，「老師請你吃雪糕。」戴朝鳳答應著手有些顫抖地接過雪糕，雙唇咬了一口兒，沒感到絲毫涼意。面對這些膽小怕事而善良的老師，這些笨拙刻板而淳樸的農家子女，她的心是痛的。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那一串串淚珠兒就是告別的語言，祝願你們都好吧！

  曾被警察帶走的那位老師拉著那位稍懂法律的女政治老師上前給她鞠躬說道，「如果我們真能走到一起，婚禮一定邀請您參加。」戴朝鳳凝視著二人，心想也許是因為蔡老師與自己一起組織罷課讓被警察帶走的老師深受感動對蔡老師產生了愛戀。也許是他們本來就是戀愛關係，蔡老師才願意出頭共同組織罷課。無論是何種理由，或體現正義或體現真愛，無論是哪一種，都祝他們永遠幸福！

  一副獨輪車上捆綁著戴朝鳳的行李。

  「大伯怎麼是您。」戴朝鳳眼含淚花看著大伯。

  「孩子，是我接你來的，再讓我送你回去吧!還有哇，我家大花不懂事，別往心裡去啊！大花也來了，可她不敢來見你。」許振國的老丈人動情地說。

  戴朝鳳搜尋著，用力向人群外孤獨的大花揮了揮手。

  許振國老丈人推起獨輪車，戴朝鳳跟在身後，一次次回望在這工作不到一年的偏僻校園，這是從事教育工作的起點，是難忘的值得留戀的山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