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人們有穿著長袖的，也有穿著短衫的，在菜市場內進進出出，為端五節準備著幾乎相同的吃食。
金耀來到市場，早已看不出腿傷的痕迹，她站在攤位前想著一家老小，摸了摸衣兜兒問道：
「大姐這粽子葉怎麼賣呀？能便宜點不？」
稍上年紀的攤主抬起頭，「這不是金老師嗎？你還打聽價錢？還犯得上跟我們小商小販爭嘴呀？」不知攤主是真不知情還有意地調侃道。
金耀苦笑一下，心想怎麼就碰到熟人了呢？這還怎麼講價了。想想自己雖然沒有見過大錢，曾經也是衣食無憂的主兒，現在不比從前了，但身價還在，「呵呵，那就按大姐說的價買。」
金耀有計劃的買些糯米和粽子葉，期盼著端五節的到來。雖說戴朝鳳幾乎每個周末都是在家度過，可做母親的每周又如例行公事般的那份兒心思總是免不了的。況且端五節恰逢星期六，每逢佳節倍思親的骨肉情撩動母女的心緒。
與以往周六一樣，戴朝鳳照例上半天課後，收拾物品準備回家。看著蔡老師前兩天送來的蔬菜依然堆在桌子下面，聯想起母親每次在菜市場里糾結的心情兒，便挑了挑擇了擇塞進了布袋裡。她把鐵將軍鎖好，剛一扭身碰到了班裡的瘦小女生。
「陸展文，你怎麼還沒有放學呀？今天是端五節早點回家啊！」
「老師，我得把作業完成再回去，不然的話干起家務活兒，就很少再有時間了。」
「真是好孩子，這麼熱愛學習，要和爸爸媽媽講，多給你點兒時間學習呀！」
「爸爸病了，不能幹活，只靠大伯的幫忙。」
「爸爸病得很嚴重，是嗎？」
「是的，兩年不能下田了。」
「好懂事的孩子。」她撫摸著瘦小女生髮焦的頭髮，仰望著天空。「展文，作業寫完了嗎？老師給你看看吧！」她想，這更多是對小女生的安慰。
「老師，數學作業也能幫我看嗎？」
「沒問題，當然可以。」
「太好了。」瘦小女生像得到了恩賜，高興地打開書包。
「不錯，完成的很好，不過這道題錯了，老師給你講講。」她拿出筆紙，寫寫畫畫。
「老師我明白了。」小女生高興地說道。
「好了，放學要早點回家，爸爸媽媽會不放心的。「嗯！媽媽她，她不會知道的，在遠方打工呢，爸爸已經習慣了。」陸展文有些猶豫地說道。
「對了，周一到我這裡拿點兒用過的稿紙，背面可以作算草紙。」
戴朝鳳說著，下意識地看了看手錶，心想，壞了，可能趕不上汽車了。
乘坐那輛破舊的客車已形成規律，每每乘車都與司機互相點頭兒。如果她沒在站點，司機會有意識地逗留片刻，不讓她錯過最後一趟乘車的時間。
乘客陸續上車，司機沒有看到這位有規律的乘客，便下車邊眺望邊動動這兒摸摸那，盡量磨蹭時間。今天是端五節，有的乘客急著過節趕路，等的有些不耐煩，吵嚷著開車。司機向四周掃視一圈兒，只好發動車輛。
戴朝鳳急匆匆地跑到站點兒，客車在視線里消失了。一雙小眼睛偷偷的，自責地看著她漫無目的朝著回家的方向走走停停，像是期待著什麼。
啪嗒嗒的馬啼聲，一輛馬車過來。戴朝鳳想，碰碰運氣吧！趕忙上前招手。
「老師傅您去哪裡呀？」
「去縣城。」
「太好了，能搭您的車嗎？
「那就上來吧。」
馬車在駕駕的吆喝聲中一路顛簸。
濃濃的粽子味兒讓孩子們快流出了口水。
「媽媽，我能先吃一個嗎？」戴朝陽明知媽媽不會同意還是沒話兒找話兒的問了句。
「不可以，要等姐姐回來一起吃。朝陽啊！你已經是大小夥子了，是男子漢，多心疼些你姐姐！得學會懂事兒！給二姐和妹妹做好榜樣呀！」
「行吧！姐姐快點回來吧！」朝陽眨眨眼，用舌頭舔著嘴唇，懶洋洋地嘟囔著。
戴朝娣從屋裡擰搭著走了出來，瞥了一眼弟弟嘟囔著，「我才不用他做榜樣呢！媽！這四個孩子最屬大姐的名字起的最好，朝鳳，這不，把我招了不是？你再看給我起個名叫朝娣幹啥呀？把他招來幹啥？招來也就算了，還起名叫他朝陽，有陽光就得燦爛不是？所以又招來個朝燦。」
「那朝燦咋就招不來了呢？」金耀也跟著自己的女兒戴朝娣拔起了犟眼子。
「那還招啥了，朝燦就是燦爛，再招一個難不成叫朝爛，要是叫朝輝也行，這可是個男孩子的名。還有哇，我爸叫戴炳輝，再來個叫戴朝輝，別人不知道的以為朝輝是炳輝的小弟弟呢。哈哈哈！」
金耀憋著的嘴終於控制不住了，撲哧一聲噴了出來，隨後是咯咯笑得魚尾紋越來越密，強控制著說了句，「你們兩個小免崽子就氣我吧！朝娣馬上就高考了，還跟個孩子似的，你說這兩個大的還不如小妹妹懂事兒呢。」
「氣你還笑得這麼開心，沒見能把人氣的這麼高興的呢？」戴朝娣故意道。
「你們倆看看，你小妹多懂事兒，不像你們兩個混球兒！」金耀說著仍是板不住地偷著笑。
朝燦聽著媽媽的誇讚倒是來了勁兒，裝作很乖巧的樣子，坐在飯桌前，眼睛盯著母親，小手兒不時地摸摸碗筷，小舌頭兒不時伸出來舔舔嘴唇兒，掩飾不住對佳肴的期待。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母親有些著急，在屋裡轉來轉去，這麼晚沒到家，還是第一次。
馬車進了縣城停下，已是燈火輝煌。
「離你家還有多遠？」
「不遠了，謝謝您老師傅。」
「那就好了。戴老師，我就不送了，進了縣城我會迷路的。」
「您怎麼知道我呢。」戴朝鳳有些吃驚。
「鎮子上的人都知道中學有個帶著風老師，我侄女常念叨。
「師傅？我？你侄女？她？」一時不知道說啥好，夜色掩飾著尷尬的表情。
「天黑了，我得趕路。」車把式說著拉動韁繩，調轉馬頭，駕的一聲，馬車向城外跑去。
「您您，慢點。」戴朝鳳客氣而又急切地說道。
車把式怎麼能叫我的外號？他侄女是誰？車把式不會真的以為自己叫帶著風吧？車把式不是來縣城的嗎？這怎麼就往回返了呢？戴朝鳳鬧得一頭霧水，弄不清到底是怎麼回事。
「媽！我回來了。」
「呀呀！我的小祖宗，這天都大黑了，可把媽急壞了，餓了吧，快吃飯。」
「我這麼大，還讓媽操心了！媽，我這裡還有些蔬菜。」說著掏了出來。媽媽看著這蔫的如乾菜般的蔬菜，心中一陣酸楚，「我的傻閨女！」背過臉去，用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唉，好，媽用這菜給你們做個湯吧！」
「姐姐，你可急死我了。」
「怎麼，擔心姐姐？」
「他盼你回來，好吃粽子。」在廚房的母親拭去淚花沖著屋裡說道。
「弟弟妹妹正長身體呢！別讓他們餓著呀！」
「放心吧，家裡的吃食怎麼都會比你正規，我擔心的倒是你的身體能不能吃得消。」
戴炳輝默不作聲地擺動碗筷，心裡除了想著那出不了手的貨粉，就是覺得對不住家人，尤其是大女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