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值班老師握著不規則的鐵棒擊打銹跡斑斑的輪轂聲響起，略帶午休倦意的戴朝鳳挾著書本向教室走去。不遠處的兼職出納快跑幾步打著招呼跟上戴朝鳳，「戴老師麻煩你再催促一下你們班的學雜費，我好入帳呀！」

  戴朝鳳看著出納點點頭，又調侃道，「呵呵，知道你就沒啥好事兒，好吧！我再催促一下。」

  教室里與往常不一樣的寂靜。

  講桌上，一個沒有把兒的搪瓷茶缸兒上倒立著一個廢棄的錐形鐵壺。鐵壺沒有拎手又掉了壺嘴兒，曾經是冬季教室火爐上燒水用的。壺底略向講台內側傾斜，類似擴音器的造型。戴朝鳳想，這是要拿我取樂子呀！看來鄉下的孩子也不都是悶葫蘆呀！這是誰呀！還真有點兒賊膽兒，調理到我帶著風的頭上了！

  同學們格外有精神頭兒，充滿了對惡果的期待。

  「這創意不錯呀！廢物利用，不過它的穩定性也許會差了些，如果我一發怒，拍案而起，它就倒塌了吧！要不我試試？」戴朝鳳一邊說一邊瞟著學生們。

  同學們鴉雀無聲，從大家的眼神里感受到了極強的專註力。她眼珠一轉，想到也許不只是個造型這麼簡單，可能還另有玄機，萬萬不可讓惡作劇得逞。她在講台上徘徊幾步，預測著幾種可能。她捏住壺底邊緣，側身猛然將鐵壺掀起，隨之一只青蛙一躍而出，同學們瞬間哄堂大笑。戴朝風手疾眼快，順勢抓起了蹦落在講桌的青蛙，「小樣能跑了我的手掌心兒。」同學們的笑聲戛然而止，幾乎又同時發出噓的一聲。原本期待老師驚慌后發怒的一幕，卻變成了驚訝、佩服和或多或少的挫敗與失落感。

  戴朝鳳手握著青蛙。「同學們，這對於老師來講可是小兒科兒了，我比你們年紀還小的時候去鄉下，到河裡摸魚可是高手，還曾摸到過蛇呢！捉個青蛙更是小菜一碟兒。」

  同學們又是一片噓吁。

  到鄉下姨媽家下河摸魚不假，要說摸到過蛇純屬吹牛。她斷定此時同學們已深信不疑。隨之又扭了扭脖子，晃了晃了腦袋，裝得很酷很紳士，斷定會在學生面前樹立了另一種形象。

  短短的幾分鐘，同學們經歷了期待、驚訝、失落與佩服。

  戴朝鳳看了看對惡作劇效果明顯有些失望的學生們問道，「這是哪位同學乾的？」

  同學們都低頭兒無語。

  「這位同學很聰明，很有創意，同學們是不是覺得現在很有精神頭？沒有困意了？我要表揚這位同學。」

  聽老師這麼一說，同學們才感悟到自己確實沒有了以往的睏倦，目光不約而同的投向劉大能。劉大能雖是低著頭，但目光不時向周圍瞟竊。她鎖定傑作一定出於此學生之手，但沒有戳穿。

  春困秋乏，夏打盹。短暫的午休會讓同學們睡眼朦朧，每每下午第一節課，大多都昏昏欲睡，至少有小半節兒的課時難以進入狀態，可今天同學們眼睛瞪得像燈籠。

  雖為惡作劇，但可以解決學生午休過後的困意。「同學們，從明天起，每個同學要開動腦筋，以後每天的下午第一節課我都來坐鎮，我會跟各課任老師講明，不管哪位老師上課，都允許同學們製造一個小意外，最好不超過一分鐘的有趣小故事。至於惡作劇也可以搞點兒，但不要有傷害，搞的不要過頭兒。青蛙就不要捉了，小學的課文里都學過，青蛙是益蟲。另外什麼門上吊個笤帚，放個裝水的茶缸兒，這些拙劣的把戲也別搞了，不但沒勁，還有危險性，聽到沒有？」這時同學們都來了興緻，拉著長音回答，「聽——到——啦。」

  戴朝鳳看了看手中握著的青蛙。「劉大能同學站起來，把這青蛙放生，順便打盆水來，我要洗洗這滿手的腥味。」

  同學們看著扭捏站起來的劉大能哄堂大笑。

  這時戴朝鳳想起了剛才出納催促的學雜費。

  「惡作劇到此結束。趁著興緻再強調一下學雜費的事兒.……」聽到這話時有幾個學生又蔫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