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恢復
冰封山上的大紅色已全部換掉,房檐樹上都光禿禿的,昨日的熱鬧光景如同黃粱一夢,夢醒了,剩下的,又是一地冷清之色。
「冰封山平時都這樣嗎?」
「嗯。」
「那你們平時都做什麼?逗鳥耍樂,遊戲山野,爬山捉蟲?」
「未曾。」
「那……對月彈琴?」
清知那張薄薄的唇吐出兩個字:「修鍊。」
「……啊?修鍊?」
「嗯。」
「就沒有人因為貪玩不喜歡修鍊的?」
「師妹會,但有師父時刻在旁教導。」
溫書意猜測,冰封山這名字極可能是因為山上住的人一個個都跟被冰封住似的,故得此名,這山上的人居然都是修鍊狂。
溫書意跟著清知來到來到東面的屋子,跟溫書意道:「你且在此等著,我去稟報師父。」
溫書意乖巧應道:「好的。」
清知不放心地看她一眼,溫書意站得筆直,給他一個眼神,你放心,我最乖了。
清知微微抿唇,轉頭再沒理她。
都讓清知君做出抿唇這種高難度動作了,真是可喜可賀呢。
等清知走遠了,溫書意才盤腿坐下來,認真檢查體內經脈情況。
經脈俱損,靈力皆無,體內唯有清知的一道靈力,大致檢查了一下,發現經脈果真拓寬了許多,也就是說,若重拾修鍊,以後修鍊之路比原先寬敞多了,最多半年,丟掉的修為就能補回來。
收回靈力,溫書意難得的好心情。
以前不愛修鍊,也有這副身體天賦不高的原因,若修鍊只能算是平平無奇,那還不如不修鍊,否則在這弱肉強食的修仙界,不上不下才是最尷尬的。
要麼就做最強的,要麼,就渾渾噩噩過一生。
清知很快就回來了,看溫書意難得的老實,眼睛不動聲色地四處張望,發現她確實沒搞破壞,跟溫書意道:「走吧。」
房間里空蕩蕩的,除了一張睡覺的塌,就是一張木桌已經四把椅子空蕩蕩地放在中央,桌子上一個玉壺,大概是這個屋子裡最值錢的東西,窗邊還有一個打坐的蒲團,便再沒有別的東西。
溫書意看得咋舌,這是天下第一人住的房間?
元清仙君坐在桌子邊,指著椅子隨意道:「小姑娘隨意坐。」
溫書意坐下道了謝。
這天下第一人裡面套著一身紅衣,衣袖邊上綉著層層疊疊的雲紋,外面罩了一件輕薄白衣。那張臉看起來不過是二十三四的青年模樣,渾身上下有一股說不出的凌厲冰冷,一身紅衣,卻給人一種超凡脫俗的感覺。
跟清知君站在一起,不知道的,只會以為這兩人是師兄弟。
傳說元清仙君已經活了幾千年了,傳說他壽與天齊,早就成就不死之身,傳言什麼都有,現在親眼看到元清仙君,倒確實看不出這人究竟有多大年紀了,只能從他那雙冷淡得裝不進任何凡塵俗物的眼睛看出,此人已經活了很久,久到在這個人眼裡,再沒有波瀾。
傳說元清仙君當年一劍封印了蠢蠢欲動的前任魔主封印,解救了魔主封印周邊大大小小的門派和凡人。
前任魔主舊部帶人在世間作亂,仙門世家和普通百姓都叫苦不迭,天下紛爭紛紛揚起,是元清仙君帶著大弟子清源君殺掉殘留舊部魔修,使得天下安定至今,因此,元清仙君也被世人稱作「天下第一劍」。
也不知給元清仙君這個稱號之人到底是真心佩服他,還是想要趁機辱罵他,這「天下第一劍」,溫書意第一次聽到的時候,聽成了「天下第一賤」,還以為元清仙君賤得出了名,天下皆知。
如今「天下第一賤」,不對,是「天下第一劍」在面前坐著,溫書意仔細看了看,也沒發現這人有個什麼三頭六臂,她聽過的故事裡,元清仙君就是個有三個頭無數手臂的能人。
「小姑娘看什麼呢?」元清仙君問。
溫書意忙收回目光,站起來端端正正行禮,才回答道:「以前一直聽說'天下第一劍'的威名,天下皆傳仙君擁有三頭六臂,便忍不住多看了一會兒,還望仙君恕罪。」
元清仙君一愣,忙掩唇尷尬地咳嗽兩聲。
溫書意不明所以,她說錯話了?
她抬頭眼神詢問清知。
清知看他一眼,抿著唇沒有說話。
「這什麼'天下第一劍'以後休要再提,你叫溫凌薇是吧?凌薇以後就跟清知一樣叫我師父吧,以後你出去,若聽到誰叫我'天下第一劍',你直接給我打得那人說不出話來為止。」
與那雙平靜至極的眼睛相對的是,元清仙君說話做事都帶著一股隨意和嬉鬧。
溫書意矜持:「師父,我怎能隨便打人呢?」
元清仙君揮手示意她趕緊坐下。
元清仙君:「你揍了人,但凡沒揍死,我來擔著。」
「師父。」清知忍不住提高聲音喊了一聲,再看溫書意,果然對方笑得一臉燦爛,「有師父這句話,那我記住了,保證將人揍趴下。」
元清仙君一把拉著清知坐在溫書意對面,道:「行了,趕緊坐下吧,不是說要給凌薇修復經脈嗎?待我喝完了茶就開始吧。」
溫書意拱手道:「多謝師父。」
元清仙君給溫書意推過去茶水,乾淨剔透的白玉杯使杯中茶水多了些澄凈,可白玉杯更適合拿來喝酒。
溫書意恭敬接過:「多謝師父。」
「我看這也不瘋啊,說話做事都極有分寸。」元清仙君突然道。
溫書意笑笑:「在師父面前,凌薇不敢造次。」
元清仙君又問:「怎麼敢一人來冰封山搶親啊?」說著,轉頭跟清知道:「君初自己會倒吧。」
清知垂眼,點頭,卻道:「我不渴。」
元清仙君搖頭,也不在意。
溫書意放下杯子,認真道:「我並非獨自一人來搶親,再者,此次來冰封山參加喜宴的都是仙門世家有名有臉的大人物,我這個靈力低微的小女子,他們大概都是瞧不起的,因此反倒不會攔我。」
元清仙君還贊同地點頭,同意道:「說得有道理。」
清知聽不下去了,看元清仙君一杯茶喝了這麼久,他第一次進來就在喝,到現在了,還在喝,忍不住提醒道:「師父,可喝好了?」
元清仙君道:「怎麼這麼著急,品茶品茶,味道都沒品出來,還品什麼茶?」
說完又慢悠悠地拿著杯子抿了一口。
溫書意不說話,也跟著喝了一口,味道還不錯,回味生香,能夠隱隱感覺到裡面裡面流動的靈力。
元清仙君問:「凌薇覺得這茶怎麼樣啊?」
溫書意想了想,「入口生津,苦中帶甘,尤其是其中蘊含的靈力,能滋養心腑,乃不可多得之好茶。」
元清仙君一張俊秀高冷的臉上出現慈祥的表情,語氣慈祥道:「那便多喝些。」
溫書意險些被一口茶水嗆到,忙咳嗽兩聲,才滿臉通紅地道謝:「多謝師父賜茶。」
「不必客氣,喝完我們再修復經脈。」
聽懂了元清仙君的弦外之意,溫書意乖乖應好,仰頭一口喝光了茶。
在修復經脈的過程中,溫書意再次疼得想要再死一次,手心中拽著的那把小刀半點兒用沒有,依然疼得要死。
溫書意感覺有人拿走了她手中的小刀,依稀還聽到元清仙君道:「這性子還真倔。」
溫書意這才漸漸反應過來身上的痛感在減少,體內反而有一股冷冷清清的感覺,好似烈火突然遇到清流。清流雖少,卻源源不斷。
沒有多久,明顯能夠感覺到體內疼痛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舒適的清涼感。
「多謝師父。」溫書意嗓音猶如空中破敗的風箱,說完這話,她怕再多說一句嗓子立刻就炸開了。
元清仙君起身拍拍衣袍,慈眉善目笑道:「沒事,不過你這情況著實危險,若害你之人不是有意慢慢折磨你,魔氣是漸漸輸入你體內的,又或者清知沒有及時趕到救下你,幫你修復部分經脈,又或者沒有我,三者之中,缺少任何一環,你只怕早已上了黃泉。」
溫書意從胸口擠出一個悶悶的「嗯」。
說完話,元清仙君揮揮手,跟清知道:「你的人就自己帶回自己哪兒去吧,為師也累了,需要休息。」
清知似乎想辯解什麼,被元清揮手打斷了。一禮畢,清知抱著溫書意走出了房門。
門外站著三個人,三人皆氣度不凡,長相各有千秋,溫書意卻一眼看到那個滿身戾氣,長得精緻艷麗的男子,這人就是元清仙君二弟子清煞。
旁邊儒雅溫和的男子問:「溫姑娘沒事了吧。」
清知搖頭。
「能有什麼事?我看還活得好好的,若大師兄你也成一次親,她肯定還有精力幫你攔著別人來搶親。」說話的女子長相也很精緻美麗,只是與清煞站在一起,還是遜色幾分,這就是元清仙君的小弟子,清玉。
光是從名字就能看出來,大弟子清源,二弟子清煞,三弟子清知,以及小弟子清玉,只有清玉的名字是有實物的玉,如珠如玉,自然比其他人寶貝。
清源無奈地看著她,輕輕嘆氣。
溫書意虛弱地笑笑,她那張臉原本就溫婉恬靜,此時嘴唇蒼白,被鮮紅的衣物襯得更加面無血色,可憐不已。
清玉翻了個白眼,跟清知示禮之後,繞過清知直接進了屋內。
清知跟門前兩人道:「我先帶她去休息。」
清源拍拍清知的肩,溫和道:「去吧。」
清煞一身黑衣,抱著一把古樸漆黑的劍,眼皮都沒抬起來一眼,看起來猶如一把隨時破鞘而出的魔劍,光是看一眼就令人膽寒,一雙眼看著人也是兇狠發瘋的模樣,看起來也是個瘋子。
瘋子見到瘋子,總是格外親切,溫書意不由得多看了清煞兩眼。
剛被清知放在一個依然空蕩蕩的房裡,他就開始問了:「魔主為何要費你修為,對你下此狠手,你可知箇中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