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瀚海文集其二
南京城近日來最熱鬧的地方不是市集也不是秦淮河上的畫舫，而是前所未有的在城內各個書店，只因為不知道是誰放出了消息，瀚海文集其二要出來了。雖然那些文人士子還是不屑，但已經沒多少人理會他們了，看這書的人太多了，下到販夫走卒城外的農戶，上到達官貴人家的小姐。
雖然這書是白話，而且上次的書還是平裝本，用的活字印刷，與那些精裝的經史子集相差甚遠，但是每個故事都感人至深，而且裡邊許多白話情話更是讓許多懷春少女心動不已。
寫起愛而不得，瀚海先生會寫『別人喜歡你，我可以和她搶，可你喜歡別人讓我怎麼搶？不對，你怎麼可能想讓我搶呢，我只是多餘的而已。』
寫起心愛之人嫁為人婦則會寫『你唾手可得的東西是我夢寐以求都求不來的』。
寫起心愛之人嫁為人婦卻遭受冷待會寫『有時候我就想啊，我那麼寶貝一個人怎麼到了別人那裡什麼都不是了』
這位瀚海先生寫起女兒家和少年的心思真的讓人如沐春風，有人開玩笑說就是個四五十歲的婦人看了也會懷春。很多人都不信一人獨殺交趾17叛賊的瀚海伯會是心思這麼細膩一個人。
可不管信與不信如今大家都等在書店門口準備搶上一本回家，書店的馬車終於回來了，店主幹脆在門口馬車上販賣，而價格也是早就說好的，一本50文，誰若是多賣一個子，旁邊站著的瀚海伯府的親衛就會把人扔出去喂狗，而且以後也不會再允許這家售賣了。
張管家不僅去通政司讓他們印活字的，還找了一個民間的專門雕版印書的地方，錢還是瓦氏出的，張管家也很矛盾，少爺讓他把兩位夫人趕出去，又要讓他恭敬不能絲毫無禮，可瓦氏昨日剛被自己逼出去就給了自己一大筆寶鈔讓自己去找民間印雕版的回頭以1錢銀子賣精裝版的。
張管家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這根本就是賠本賣吆喝，而且那些書店門口的親衛也不是自己派出去的，自己可沒這本事使喚她們，都是瓦氏一手安排的。若說少爺真的不喜歡兩位夫人了吧，可那日還讓自己找個裁縫店做幾件倭國的巫女服給兩位夫人，可若說喜歡又為什麼讓自己逼兩位夫人搬出去。
夏瑄從北平城一路而來，路上怕把馬累著了走了足足四天，還沿途又做了慈善事業，那就是瀚海文集，第二本手稿在南京印，第一本的手稿自己本來是沒帶的，可胡云英竟然帶了，不僅帶了，夏瑄拿過來看時還發現一本書二十個故事裡每個故事都夾著幾張畫紙。
畫紙上是故事裡那些動人情節的畫面，全是用炭筆畫的，不像是傳統畫作，更注重寫實，夏瑄覺得讓這人去當個獄司真是屈才了。稍加培養和指導幾下說不定能成為明朝一個另類的畫師。夏瑄雖然自己不會畫，但前世寫小說，劉欣榮就是畫插畫的，總是看過豬跑的。
這也提醒了夏瑄，他的文集也確實太寒酸了，這個年代可沒有想的那麼落後，簡直是無畫不成書，和後世日本小說裡帶插畫的風格有點像。不對，哪有爺爺像孫子的。
可惜這隻有一本，所以在北平時就留了下來讓留守的兩人附帶找民間印書的作坊做出來然後依舊免費送，畢竟之前其他地方賣的第一本就是免費。
夏瑄倒不是想飢餓營銷，純粹就是為了讓別人喜歡，後續再寫的也只是50文。賺窮人的錢有什麼意思，要賺就賺有錢人的錢。
夏瑄研究過了，戶部統計的全國戶數從朱元璋那開始一直到現在都幾乎沒怎麼變，這說明什麼？人口肯定是暴漲了，那多出來的人去哪了呢？這就要問問地方的鄉紳、貪官污吏、勛戚、富商了，這些人私自收了這麼多佃戶還不交稅，那家底指定厚實，子女一定不少，深閨女子指定愛看。
不過夏瑄也覺得自己好像有那麼點眼光狹窄了，就算賣給那些大戶精裝版，一本最多也就二兩銀子，好像也抖不出多少錢，還得想辦法，只是夏瑄不知道瓦氏正在準備把精裝版一錢銀子賤賣。
夏瑄在臘月初三終於帶著馬隊浩浩蕩蕩的到了南京城，隨著某個書店門口的親衛喊了一聲『伯爺您回來了，夫人在城外宅院呢。』，夏瑄見到了極為瘋狂的一面，彷彿多米諾骨牌一般，沿街的窗子被人打開，街上的百姓雖然沒有擁上前來卻也整齊的行來注目禮。
這一幕夏瑄上一世電視劇里看到過，那些被押解著坐在囚車裡的犯人也是這種待遇，夏瑄騎著馬飛速逃去，唯恐晚一步臭雞蛋爛白菜扔在自己身上。直到回到宅院，追上來的親衛才告訴他那些人是因為看了他的書才如此。
那就好，那就好。搞得夏瑄還以為交趾的事引起了這麼大的反應。回到府中，夏瑄就叫起了瓦氏，想讓她看看自己帶回來的白馬。喊了好幾聲都不見有人，才想起是自己把她們趕走的，甚至剛剛親衛在書店門口還喊過。
可她們畢竟不是劉欣榮。只是這個世界的轉世，自己和她們終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也許這次的劫難就是曾經的轉世對自己的折磨吧，夏瑄只希望不要再遇到別的轉世了，他已經承受不住這些了。
夏瑄落寞的回到書房，卻發現書房自己經常寫書的書桌上竟然還有半壇酒，是了，家裡雖有丫鬟，小廝，但書房這幾個地方一直都是綠衣打掃，別人是不能進來的。
夏瑄拿起酒罈，聞出來裡邊是自己最愛喝的魯山葡萄酒，桌子上還有三個小盞，粗糙但盞底印著山茶花的是瓦氏的，夏瑄記得這好像是瓦氏拉著自己走遍了集市才買到的。另一個看起來精緻些的是綠衣的綠釉瓷盞。甚至自己經常用的出自龍泉青瓷的冰裂紋瓷盞也在，裡邊還有滿滿一盞酒。
夏瑄端起了屬於自己的那盞酒，想起了瓦氏曾經取笑自己怎麼會喜歡全是裂紋看著和乞丐一樣的酒盞。
「大人是在睹物思人嗎？我方才聽大人的親衛說兩位夫人就在城外瓦氏的宅院，為什麼不接進來呢？」
「大人？」
夏瑄回過神來，卻不小心把酒盞摔在了地上。
「碎掉了，沾不回來了。」
「胡云英，我問你。如果你遇到兩個人，她們和你愛慕的那個人特別像或者說完全一致，可卻不是那個人，你會怎麼辦？」
「想必下官也會愛慕那兩個人吧。」
「可」「可如此不是對愛慕的那個人很不公平嗎？明明愛慕的那個人也愛慕著自己，陪伴了自己許久，況且，即便自己願意，那愛慕的那個人會接受另外兩個人嗎？雖然三妻四妾是常事，可真的愛慕一個人又怎麼願意和他人分享呢？」
「可依下官所見，瓦氏夫人與楊氏夫人兩人親如姐妹並無嫌隙，若是還有一人也與大人互相愛慕，想必也能和兩位夫人相處甚好，下官多嘴一句，互相愛慕的人卻要分離豈不是最大的痛苦，想必兩位夫人此時心裡定是不好受。」
「大人之前交代下官把瀚海文集其二畫幾張小像出來，下官先去了。城外往返距離不近，宵禁了就不方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