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瓦剌太師
二月十五，朱棣拿了十幾個瓦剌斥候祭旗，五十萬大軍終於開拔。
安遠侯柳升領大營兼統領神機營，武安候鄭亨領中軍，寧陽侯陳懋、豐城侯李彬領左、右哨，成山侯王通、都督譚青領左、右掖，都督劉江、朱榮為前鋒。
好吧，這些人夏瑄就知道一個神機營柳升，深受朱棣信任。武安候鄭亨也是一員猛將統領宣府。甚至可以說明初這些將領雖然也蠅營狗苟，但作戰還算勇猛，這也和朱棣有關。
太孫和府軍前衛隨中軍，漢王和天策三衛（兩萬人）本想掙個先鋒，被朱棣罵了一通也跟著中軍。夏瑄看出來了，恐怕罵朱高煦是假，怕他魯莽出事是真，這瓦剌可不是內地的反賊。
內閣首輔胡廣，學士楊榮等人也隨軍，每日給太孫講授治國什麼的，夏瑄身為太孫近臣也在旁聽。
「殿下啊」
今日是楊榮講授，坐在馬上聲音都在抖。
「今日臣為殿下講馬政，洪武皇帝始，我朝有良馬百萬，但連年與北元征戰，最窘迫時，只余不到五萬匹，遂我洪武皇帝……」
「楊學士啊，你說這瓦剌到底有多少人？隨行是雙馬還是三馬，四馬，他會跟咱們決戰嗎？」
「想那瓦剌應有數萬人，隨行牧民家境不同帶的馬也各不相同，殿下，臣接著為您講馬政。」
太孫已經漸漸不難煩，夏瑄都想給他個大耳刮子，隨行內閣學士連這都不清楚，你還在這bb。
太孫沒理那楊榮，任由他說，接著去問徐忠「徐老將軍，您征戰多年，定是知道。」
徐忠撫了撫已經全白的鬍鬚，夏瑄發現這貨特別喜歡這個姿勢。莫非是學的朱棣？朱棣也是蓄了一臉漂亮的鬍鬚，看著就威嚴、霸氣。
「當初北元殘部退回大漠時尚有32萬，分作兀良哈三衛（也叫朵顏三衛）、瓦剌、韃靼。兀良哈稍弱些，約有六萬上下，其餘26萬分作韃靼、瓦剌和眾多小部落，韃靼應有10萬上下，若加上阿岱汗則有12萬，瓦剌應有六萬。」
「前次北征，韃靼出動五萬大軍，被我大軍打的找不著北。此戰過後，韃靼應還有10萬人」
「韃靼稱臣之後，瓦剌迅速崛起，吞併了眾多小部落，韃靼牽制不住，現在應有12萬人上下。」
「除去老弱，能戰敢戰之士，也就八萬左右，還需防備韃靼阿魯台，最多調動四萬人而已。」
朱瞻基一臉受教，楊榮則是氣的邊走邊搖頭，怕是去找朱棣告狀去了。
「那瓦剌有多少戰馬？會與我軍決戰嗎？」
「蒙古人最少一人三騎，瓦剌近年得勢，最少也得一人三馬，精銳部隊一人四馬。殿下，那瓦剌必會與我軍決戰。」
「這是為何？他竟自信能打贏我大明？」
「不止如此，瓦剌和韃靼爭奪蒙古大統，韃靼前些年出動五萬騎兵與我大明決戰，瓦剌若是怯戰，那他們就輸了，更何況，前些日子瓦剌進駐飲馬河南窺，這飲馬河本就是韃靼的底盤，可以說那瓦剌馬哈木沒得選。」
楊榮你要是早和徐忠這麼說人話不就好了.……
大軍二月出關，先抵達興和，之後轉到開平，應昌，廣漢，可這一路都沒瓦剌騎兵的影子，連斥候都沒有。
五月，在捕魚兒海東側，夜不收終於探到有數千人向東行，朱棣派前鋒劉江、朱榮追擊，朱高煦也帶著天策三衛追擊，天可憐見，幾千瓦剌人後邊跟了十萬騎兵先鋒。大軍繼續向北挺近。
六月初七，到了忽蘭忽失溫，東北邊就是朵顏三衛，這裡也是韃靼人往日聚集之地。
夏瑄和瓦氏徐忠等人帶著府軍前衛在中軍，左掖、右掖相距三里撒開，左右哨凸前哨探。前鋒哨探.……沒有，夏瑄之前也好奇，問那徐忠，前鋒追擊一個月了都不見蹤影，為何陛下不再安排前鋒，哪怕是哨騎也好，得知的消息是，瓦剌人不敢正面交鋒，肯定要偷襲，前邊的幾千人就是誘餌，只不過陛下不在乎，將計就計。
中軍前側是三千營騎軍，中間是神機營，后側是五軍營裹挾著幾十萬推著輜重的民夫。浩浩蕩蕩啊，真不知道，遇到只有不到五萬瓦剌人能不能把部隊撒開。
一開始夏瑄還怕大戰時，弓弩還未打造好，誰知道這一北征就是四個月，連跟瓦剌人的毛都沒看著。四萬副弓弩早已打造好，騎軍雖然差些火候，但是步軍已經頗有成效。
夏瑄改了一下大三才陣，一小旗騎兵仍然在前，遇敵就退到最後，前三排火銃手百步時輪番齊射，後邊兩小旗突擊隊和四小旗兩側的預備隊則對準兩百米左右拋射，敵人一旦接近，三排火銃手棄火銃持長矛，後排繼續拋射，三排火銃手死盡，突擊隊上，預備隊拋射，突擊隊死盡，預備隊上。
當然各百戶的長矛和刀盾手數量不一，包括狼兵還有標槍，所以具體還是各百戶安排，總體上是這樣。
大軍行至忽蘭忽失溫山下時，大地開始顫抖，山上遠遠的看到無數的瓦剌騎兵。浩浩蕩蕩不知有多少人，只感覺滿山都是馬，看上去隊伍規模竟然能和明軍相當。
完了，有姦細，瓦剌明明一個斥候都沒出動，竟然能知道北征大軍的行軍路線在山上設伏，居高臨下衝鋒，搞不好就會全軍潰敗。
夏瑄還在這想著，瓦氏就激動的指著那些人，「夫君，咱們那三十萬兩銀子有著落了。」 ……
「全軍不要亂，列大三才陣，騎軍千戶所原地待命。」
夏瑄往周圍看去，這些人雖然看著有點慌亂，可怎麼慌亂中有那麼幾分激動呢？不用夏瑄下令，手下兩個千戶所的步兵已經開始上弦，火銃手也已經填充了火藥彈丸，就等著下令。
前邊過來一個傳令官，「三千營上前迎敵！神機營準備好神機炮銃，民夫退到最後，五軍營於神機營后列陣。」府軍前衛因為是步騎混編，所以也算作五軍營。
瓦剌騎軍開始衝鋒，夏瑄這下看清了，果然和徐忠說的一樣大概是一人三馬，瓦剌人從百步開始拋射箭矢，但雙方都是騎兵，馬速太快，瓦剌人也只來得及射一箭就衝撞在了一起。可三千營明顯不是瓦剌人的對手，三千營平時一人雙騎，但中原馬匹稀少，作戰時都是單人單騎，衝撞在一起之後，雖然三千營鎧甲精良，但那瓦剌人只是用刀一劃就能帶走一個三千營將士的生命，而且因為瓦剌人馬多，所以一些因為被馬阻擋不能上前的就開始施放暗箭。
三千營剛一照面就死了數百上千人，潰敗在即啊，那瓦剌人還在捨命的往前沖。
夏瑄策馬到徐忠部「徐將軍，咱們的騎兵能進攻嗎？三千營要敗了啊！」
「沉住氣，陛下征戰一生，自有安排，現在還不是咱們上的時候。」
沒多久三千營從兩側撤了下來，瓦剌兵分三部全線衝擊，朱棣令神機營上前，左右兩軍出擊合圍。
神機營那些火器雖然夏瑄看不上眼，但在這個時代也算是世界一流。火箭，火銃，碗口銃，各種火器輪番發射，瓦剌人第一波衝鋒估計就傷亡了數百人，可瓦剌人拋射的箭矢也讓神機營前兩排火銃手死傷慘重。瓦剌人絲毫不顧前隊如何損傷，依舊在猛烈衝擊，神機營不顧煙霧瀰漫，只管發射各種火器，可神機營沒有步兵啊！一旦被衝破就全完了。
五軍營在神機營后列陣，那韃子就離五軍營百餘米，最後神機營幾乎是用火銃頂著瓦剌人發射的。
神機營被迫邊打邊後撤，五軍營頂上。後撤時，神機營的人幾乎少了1/3，終於到府軍前衛了。
「全軍拋射弩失，突擊隊刻度一百五十步，預備隊刻度二百步。火銃手射完一波之後扔掉火銃，持矛頂上」都怪柳升無能啊！府軍前衛前三排火銃手怕是要死傷慘重。
瓦剌人眼看著神機營步步後撤，更加猛烈的開始衝擊，第一排瓦剌騎兵撞到了槍尖上，頓時響起了槍桿折斷的聲音。第一排火銃手被撞飛了出去，陣型散亂不堪，還好由於拋射箭矢，後續瓦剌騎兵被暫時阻斷。但是由於神機營後撤打亂了陣型，導致許多瓦剌騎兵從空隙中突了進來。
面對騎兵衝鋒，若是陣型散亂，那潰敗就是早晚的事啊。夏瑄帶著親衛百戶所開始砍殺那些衝進來的騎軍，先砍馬腿再砍騎兵。
「突擊隊衝鋒！把瓦剌人趕出去，預備隊百米拋射。火銃手重組陣型。」
只能犧牲掉每個百戶里最強的突擊隊了，若是不把瓦剌人趕出陣型，重新列陣，此戰就敗了。
那些軍士隨著夏瑄一聲命令就開始往前猛衝，用自己的肉體去阻擋瓦剌人雄壯的馬匹和閃亮的刀鋒。夏瑄也衝到了最前面，血瘀刀柄，滑不可握，終於以突擊隊損失殆盡換來了時間讓長矛兵重新列陣。
府軍前衛各部損失慘重，八個千戶所並排看去，損失近1/3，其他的五軍營更慘，已經有的被衝破到了第二列。夏瑄心痛不已，自己為什麼非要拉著徐忠去和五軍營其他人去爭著列陣在最前排。
「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永在，將士們沖啊」身後響起不知是哪位老將軍的聲音，夏瑄又砍死了一個衝進陣型的瓦剌騎兵回頭看去。
朱棣竟然已經披甲上馬親自帶著五千鐵騎衝鋒。五軍營略微讓開，朱棣白須飄散，手拿著長柄戰刀衝鋒在鐵騎的最前列。
瓦剌人的中軍和朱棣親率的鐵騎衝撞在一起，左右軍將士看到陛下都在衝鋒，無不個個爭先。瓦剌人被朱棣鐵騎一直衝撞了百餘步，面露恐懼，開始向後退卻。朱棣停止了衝鋒，原地整隊，鄭亨帶著五軍營開始反撲，府軍前衛騎軍原地待命，步軍也開始全線反撲，滿山谷都充斥著喊殺聲。
夏瑄和瓦氏、徐忠等帶著萬餘騎軍列隊在朱棣身後。
「報，中軍鄭亨被流矢射中。」
「再戰」
「報，瓦剌右翼死戰不退，我軍進攻受阻」
「命神機營柳升前往右翼支援」
「報，左軍都督馬聚重傷，都指揮滿都戰死」
「死戰，命左軍督戰隊補上，後退一步者斬。」
「府軍前衛聽令，與我一起衝鋒。」
朱棣又親自帶隊發起了衝鋒，朱棣隨手用長刀砍死了一個瓦剌人「殺敵，殺敵」
陛下的英勇帶動了三軍，府軍前衛的騎軍誰也沒想起用那弩，都是手持狼牙棒或長刀與敵對沖廝殺。
瓦剌人終於開始潰退，「全軍追擊，不要放跑一個瓦剌人，活捉馬哈木，他若不死，他日必返土重來。」
各部騎軍開始四散追擊，夏瑄和瓦氏夫人帶著六千騎軍用弓弩像射兔子一樣追擊瓦剌人，四分箭簇力道兇狠，箭頭無不穿胸而過，見血封喉十息就見效，中了箭還在堅持的也紛紛墜下馬來，眼前這五百餘瓦剌人兩輪弩失過後盡數墜馬。各部專司割首級的開始下馬割取這些人的首級，而後回營。
夏瑄策馬到朱棣面前，單膝下跪「陛下，我部追擊瓦剌人五百餘人，盡斬之。」
「好，不愧是太孫的府軍前衛啊，太孫？太孫呢！」
「陛下，隨行太監李謙引著太孫親帶五百侍衛追擊去了。」
「豎子，他沒經歷過戰陣要吃虧啊！夏瑄，你帶著府軍前衛前往救援，快！」
這朱瞻基真是不讓人省心，六千騎軍上了弩弦立即上馬，毫不憐惜馬力開始順著土剌河尋找朱瞻基。急行十餘里終於看到了朱瞻基穿著太孫的服飾就帶著幾百個人死守一個小土包。周圍陸陸續續包圍過來的瓦剌人怕是有上千，嘴裡都在喊著些什麼。
「兄弟們，上邊就是太孫，他要是沒了，再也沒人保證你們的糧餉。不要射箭誤傷了太孫，跟著我殺上去」
騎軍折損了三百人才衝破那些瓦剌的包圍，剩餘的瓦剌人紛紛逃散，我心痛啊，騎軍若是能放弩失，哪需要折損這麼多人。
夏瑄揪住那個領頭的太監，「就你叫李謙嗎？誰讓你引著太孫只帶著五百人追擊的？你知不知道我今日若是晚來一步，大明的未來就完了！你自盡吧，落個體面，回去也可報你是戰死，免得牽連家人。」
夏瑄又拉過身邊一個通曉蒙古語的千戶「他們剛才在喊什麼？」
「他們在喊，太師有令，活捉南人太子者賞牛羊五百頭，封少保。」
原來他們把朱瞻基當成太子了，不對「太師？什麼太師？是瓦剌首領馬哈木嗎？」
「蒙古官爵混亂，幾百人的首領都能封為太師。不知道這個太師是不是馬哈木。」
「太孫殿下，下官留給你一個千戶所，我親自去追擊那太師，若真是馬哈木，就可一戰滅亡瓦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