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為了和平而來,真的
血腥氣濃郁的戰場之風吹起小長歌漆黑的長發,在半空中獵獵舞動。
小小的蘋果臉上沒有任何錶情,唯一有的,是堅決,是一往無前。
摧毀舊的世界,迎來新的太陽。
夜華單膝跪地,從懷中拿出一塊手帕,細心地擦掉那張小臉上的鮮血,很認真,很仔細。
他已經在思考用哪一個方案接手翼族的地盤了。
謀定而後動,知止而有得。
凡事豫則立,不豫則廢。言前定則不跲,事前定則不困,行前定則不疚,道前定則不窮。
一個優秀的指揮家,絕不會打沒把握沒準備的仗。
「叔……大哥哥,我是不是很殘忍?」長歌看著沾滿鮮血的鞋子,小聲問。
「武為止戈,戰爭是為了和平。這是最大的仁慈。」夜華平靜地回答。
終止六界幾十萬年以來的紛爭,是最大的仁慈。
「然而這並不能掩蓋這是一場殘酷戰爭的事實。或者翼族人的史書上,會將之稱為侵略戰爭。」
在滿眼血腥的戰場,長歌的腦子異常清醒。
「不,今後沒有翼族,也沒有鬼族,他們都將是天族的一份子。更不會再有翼族史書。」
夜華的聲音平靜而溫暖,像是在談論天氣好不好,口中的話語卻無比殘酷。
「說得對,最多兩代,翼族鬼族就會只記得天族的好了。」
長歌對此充滿了無比的自信。
一場不過百萬人的戰爭算什麼?當年阿妹你看直接在廣島和長崎先後扔下一個核平鴿,霓虹人不照樣對阿妹你看人跪舔么?
嗯……好像有哪裡不對……
不對不對,我們這場戰爭是正義的,為了統一的,為了更美好的明天,為了全文明種族的幸福!
硝煙過後,勝利的一方開始打掃戰場。
長歌和夜華也沒閑著,士官們正在向長官報告戰損和戰果,夜華也要聽一聽將士們的戰爭報告。
長歌又小又矮,站在男人堆里人都看不到她,於是她聳了聳肩,走出了軍帳。
走到一個還剩下一口氣,被轟爛了半邊身子的翼族士兵面前,向他伸出一隻短短胖胖的小手,笑容天真而善良地說:
「我們為和平而來,真的,不騙你。」
「讓我來幫你吧。」
這兩句話在不久之後的翼族領地接收時,成了每一個天族士兵的口頭禪。
那翼族士兵用仇恨的目光盯著長歌,用最後的一點力氣,朝長歌吐了一口唾沫。
「呸。」
帶血的唾沫沾在長歌的小裙子上,她卻一點兒也不生氣。
敗者最後的一點無能狂怒罷了。
沖他笑了笑,長歌對身邊的天樞說:「天樞哥哥,給他治療一下。不要讓他死了。」
說完,想了想,還是去找了夜華。
夜華正從主帳里出來:「長歌,怎麼了?」
「叔……大哥哥,我們打算怎麼處理戰俘?」
「反抗的,就地格殺,投降的先暫時關押起來。」夜華道。
「傷員可以提供治療嗎?我覺得他們都是很好的勞動力。」長歌道。
「勞動力?」
「給傷員提供人道救助,然後送他們去勞動改造。同時組建思想教育部隊,對俘虜進行思想教育,如果能策反就更好了。」長歌說起來頭頭是道。
夜華想了想,他道:「可如此,會消耗大量人力和時間,短期內不划算。」
「長期划算呀。通過這樣,我們可以告訴翼族人,我們真的是為了和平而來,我們不會濫殺無辜。戰場上沒有仁慈可講,但是下了戰場,我們還是很講人道的。」長歌越說,越覺得自己很對,不由得得意洋洋起來。
夜華看她那昂首挺胸的小模樣,眼底有了一絲笑意,蹲下身與她平視:「這些我之前沒考慮過,具體的操作,你是不是可以過來幫幫我呢?」
小長歌以詠嘆的語調,單手放在胸口,躬身行了個西方紳士禮:「這是我的榮幸,尊敬的太子殿下~」
「呵,你這是哪裡的禮節?」夜華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唇角忍不住揚起一絲弧度。
「西邊來的。」小長歌笑眯眯。
「對了,叔……大哥哥,我們要怎麼接手翼族的地盤呀?」
「我擬定了兩個方案。」
「一是直接扶持一個天族控制的翼族傀儡,統治翼族;二是直接將翼族併入天族領地,天族派遣長官管理翼族。詳細的方案都已經做好,就等打掃完戰場,上報天君,讓他老人家做決策。」
夜華說完,問長歌:「小長歌覺得用那種方案好呢?」
小長歌眼睛咕嚕嚕轉了一圈,狡黠地說:「我覺得兩種方案都用比較好。」
「哦?怎麼說?」夜華來了興緻。
「我們剛剛與翼族發生過一場慘烈的戰鬥,翼族有男丁的家庭,必定都是與我們有仇的。」
「直接用以上兩種方案中的任何一種,都是很有難度,而且難以徹底消弭翼族對天族的仇恨,並且隨時有反叛的隱患。」
「我們可以先用第二種方案,派遣一個個性粗暴,對翼族沒有好感,最好還有仇的長官,去建立臨時官府,管理翼族。激化天族臨時官府與翼族的矛盾。」
夜華聽著有些皺眉,但沒有打斷長歌,而是繼續聽她說。
「與此同時,我們派遣姦細打入翼族內部,將翼族底細摸清楚,最好還能在翼族殘餘勢力之中成為領頭羊。」
「等矛盾累積到剛好的程度,不至於爆發,又不至於太小,我們再派遣一位公正嚴明的監察官員,把原來的長官拿下馬,為翼族主持公道,與翼族共建官府。」
「這樣一來,翼族們對比之前悲慘的生活,和現在的和平,就會覺得,受天族與翼族共同統治,是可以接受的。」
「但我原本的目的就是這個實施第二套方案,同時——讓翼族心甘情願地接受天族的直接統治。」
「我們雖名義上是與翼族共同統治,但實際上翼族內提拔的人,都是我們的人,這就是隱形的直接統治。」
夜華聽到這裡,呼吸猛地一緊,深邃深潭般的眼睛里盛滿光華:「小長歌,你是怎麼想到的?」
小長歌得意洋洋地背著手,走了兩步,仰著小下巴說:「這是門檻效應的活學活用罷了。」
「門檻效應?」夜華不斷地從長歌這裡聽到這些新奇的東西,只覺得長歌就像是個寶藏,你永遠不知道從她嘴裡還能蹦出寫什麼奇奇怪怪,又很有趣的東西。
「我現在要你把生命、連同全部修為給我,你答應嗎?」
夜華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一愣,臉上露出些猶豫來。
「那我只要你五分之一的修為,太子之位不要了,你答應嗎?」
「我答應你。」夜華這回沒有絲毫猶豫。
「看,就是這樣。我原本的目的,就是想要你五分之一的修為。」
長歌歪著小腦袋,笑得很燦爛。
夜華瞭然。
「計劃完整推行下去之後,我們可以趁此機會,建立新的政府體系,在政治、經濟、軍事、文化、教育上進行全新的改革……尤其是教育的改革。」
「這樣,就可以潛移默化地,從精神與肉體上,對翼族進行和平演變。」
聽完長歌的提議,夜華立刻拉著她的小手,回到了主帳,提起筆,將具體計劃全都記錄下來。
期間,還不斷地與長歌探討補充。
「唔……真是完美的計劃。」長歌看著帛書上的三個備選方案,得意地點了點頭。
「有長歌參與,定然完美。」夜華摸了摸長歌的發頂,眼神寵溺。
長歌被人誇獎,越發翹起了尾巴,她傲嬌地點了點頭:「看在叔……大哥哥你這麼有眼光的份上,以後你可以叫我糖糖。」
夜華聽她那一聲生硬的轉折,有些哭笑不得。每每總想叫他叔叔,卻生硬轉去叫大哥哥,也是為難她了。
是不是嫌他太老了?夜華有些頭疼。
「糖糖……」夜華有些無奈:「你以後也直接叫我夜華吧。」
「你沒有小名兒嗎?」長歌歪頭,眨著眼問。
「沒有。」
長歌立刻露出憐憫的表情:「那你真可憐。我爺爺奶奶都叫我小名兒。他們說我就像蜜糖一樣甜~」
被同情了的夜華表示有被冒犯到:「……你爺爺奶奶說的沒錯。」
「那我給你起個小名兒,就叫花花好了。夜華,是夜空中的光華。但是華就是花,叫你花花,肯定沒問題!」
夜華嘴角瘋狂抽搐,額角黑線一片:「不,還是叫夜華吧。」
大家都是體面人,留個面子行不行?
「哼!」小長歌一跺腳,噘著嘴不高興地說:「你是不是嫌棄不好聽?真是沒眼光,我不跟你玩了!」
說完,一溜煙跑走了。
夜華爾康手……
甚至都追不上她的速度。
夜華還有很多事沒有忙完,便沒追上去。
罷了,以她身上的功力,基本沒誰能傷害得了她。
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明明功力恢復了,記憶卻不能恢復嗎?
總覺得,是一份甜蜜的折磨呢。
*
打掃戰場花了三天,三天之後,夜華留下大部分軍隊在此駐紮,剩下少部分一起回天族復命。
整頓好行裝,大軍準備出發。
「迦昀,她呢?」
迦昀低頭答道:「殿下一早就出去了,還沒回來。」
「這兩天一直是這樣?」
「是,每天早上會出去一個時辰,準時回來。」
說曹操曹操就到。
天空中劃過藍色光弧,落在了夜華面前。
小長歌看了夜華一眼,冷哼了一聲,抱著小手在胸前,一臉愛答不理的樣子。
這氣性可真大。
夜華走到她面前,蹲下來與她對視,小聲在她耳邊說:「不生氣了,花花這個小名很好,我很喜歡。」
小長歌眼睛一亮,轉過臉來看著他:「真的?」
「真的。」
夜華說話時,鼻尖聞到了一股若隱若現的血腥味。不濃,卻極頑固,很有特點的血腥味。
夜華不動聲色地上下細看了小長歌一眼,在她軟底的粉緞蝶紋小朝靴鞋底邊緣,看到了沒有洗乾淨的血痕。
很少,很難察覺。
「那好吧,看你識相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地原諒你了。」
夜華眼底一片柔光,伸手把這個傲嬌的小娃娃抱起,放在自己的手臂上,騰雲而起。
因為靠的很近,血腥氣更重了。
「糖糖,你這幾天早上做什麼去了?」
小長歌眨了眨滴溜溜的眼睛,咧嘴一笑:「我習慣早上做運動,鍛煉身體去啦!」
夜華低眉,給長歌用了個高級除塵術:「嗯,要一起鍛煉嗎?」
「嘻嘻……好呀,下次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