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玄璃
「璃公主,避而不見任何人?」
鳳皇的宮殿內,
鳳后坐在鳳皇的身邊飲著玉露,毫不客氣的責難玄璃說,
「這怎麼可以?」
「我的命令可以不聽,連君上的命令都敢不管不顧了嗎?」
「姜甦,怎麼回事?」
鳳皇將手中的琉璃杯輕輕放在桌上,
看了一眼不請自來的姜甦,又看了一眼名單上分明屬於鳳后的玄衣衛問,
「你不是說…」
「啟稟君上、君后,」
姜甦一絲不苟的恭敬行禮,隨後向兩人稟明事由,
「閉關是假,離開是真。」
「並非璃公主不聽君後娘娘的詔見,只因娘娘差人來尋的時候,璃公主早不在宮室之內了。」
「哦?」
「有說去了哪裡?
去幹什麼了嗎?」
鳳皇手裡握著的名單絕大多數出自他的縱容與授意。
但依舊有一些樹大根深枝繁葉茂的部分他並不知曉,卻被小孫女的一紙文書暴了個通透。
自那時起,
他便從未小看過她。
同許樂推測得不太一樣,
他對自己的幾個養女自然是不上心得很,養來本就是做聯姻之用。
但對玄雷預定的「太孫」,重男輕女聯姻求榮之類本不存在。
殊途同歸的是,
鳳皇依然屬意青墨劍仙為許樂夫君的人選。
作為王夫來說,一個沒有鳳族血統的人,剛好不具備插手族內事物的基本條件。
惠鏡上神又是文曜帝君面前冉冉上升的一顆將星,
以青墨的背景來說,這也算是一門好親。
「璃公主被無端端綁了一段並不想要的姻緣,自然是要解決麻煩的。」
「她臨走之前對屬下說,說……」
「璃公主說什麼?」
「君上還是自己看吧,」
姜甦將頭埋得更低了,
璃公主雖然香,但他並不打算現在就改換門庭。
姜甦不是不想在君上面前複述璃公主的話,
實在是有些話太過大逆不道,不僅不能說,
更不能在剛給璃公主上了眼藥的君後面前再落下什麼把柄。
之前,
鳳皇得知璃公主閉關,不知是否因為鳳后燒葯廬險些害了她性命的事情入了宮不想見人?
出於補償心理,鳳皇便派了身邊最信任的姜甦去觀察他這位新得了的小公主。
若她當真如此膽小怕事,遇到小小挫折就挖了個巢把自己整個埋在裡面。
那便只能當一般的公主養了,嫁了。
皇太孫的名號太重,可落不到這樣一個瘦弱纖細的小肩膀上。
秋葉的身份被璃公主說破之後,自然而然姜甦和另兩個女玄衣衛被派往暗中守護她。
誰料,
人剛到,就被她輕易看穿了行藏。
不僅是姜甦一人,連之前派給她的貼身女護衛也早早被識破。
很明顯,
只是出於人在屋檐下以及對君上好意的尊重,璃公主知道分寸而已。
兩個女護衛被璃公主用分身的術法支走,獨獨把他留了下來。
想起鳳后散布的,對璃公主不利的一些傳聞。
姜甦總覺得寧可信其有,斷斷不能同璃公主單獨在一間房間之中。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就一定會發生什麼嗎?」
許樂自嘲的笑了一下,對姜甦說,
「鳳后倒是好興緻,她獨掌皇爺爺的後宮那麼多年,一直緊緊有條,從未有過閑言碎語。
偏生在我入宮的時候傳出來這些風言風語。」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麼回事,」許樂淡淡的看著姜甦,
「鳳后不會蠢到明目張胆至此,左右不是宴秀姑姑,就是後宮里那些得寵的妃嬪無端端造謠生事。」
「你在猶豫什麼?」
「單獨進公主的閨房…這不合規矩。」
「鳳后的規矩是規矩,鄣妃的規矩是規矩,宴秀的腦袋是個蠢的,見風就是雨,誰的話都聽。
被人賣得狠了,殺人不見血還倒貼自己出去被人當槍使。」
許樂字裡行間把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點了點,
面無表情的看著拱手推搪的姜甦說。
「怎麼?」
「你倒是有膽子,敢把我玄璃的規矩不當是規矩?」
話音不響,柔柔弱弱的,完全看不出說話的人如何之強。
「屬下不敢!」
不過三兩句話下來,他查到的分毫不差,他沒查到的想來也是不太可能同真實情況有所出入。
璃公主生母不詳,才剛回宮,連親叔叔玄雨的面都沒見過,
怎知如此這般宮闈陰私?
她既然那麼容易就能足不出戶卻知天下事,自己一族的秘密璃公主是不是也知道呢?
一個完全掌控情報的公主,總是叫人畏懼的。
有那麼一瞬,
姜甦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君上在這裡,就站在自己的眼前。
回過神來的時候,就覺得背後濕了一片,整個人攝於璃公主的威望跪伏下來。
明明他是地位超然的玄衣衛當代統領,卻不由自主給女王大人獻上膝蓋疼。
此時此刻,
姜甦毫不懷疑,
未來的玄璃定是他鳳之一族最出色的女王。
「我有話想要同你說,」
「是。」
許樂在得知自己被婚姻的第一刻就立刻行動起來。
身為普通人的時候她是太不像話了點,可人不會總一成不變。
送去見文曜帝君,替他加血治療的是許樂最早的分身。
這個世界的術法雖厲害,卻還意外得講求基本法則。
一點也不仙俠!
分身的弊端之一,
分身只能保持在分出來的時候的狀態。
這也是當上仙的人都能一心多用,卻沒一個願意使用分身法術的根本原因。
就許樂現在的眼光看來,當初的那個自己實在太軟弱無能、又優柔寡斷。
可惜送出去的分身,潑出去的水,這位等同於黑歷史的存在好像把她整個人瞬間人間蒸發。
卻實在再無餘力再派一個新的分身耗時費力去見文曜帝君了。
算了,
暫且湊合著用用,
自己最初的模樣,最貼近尚未穿越前那個平凡的自己的模樣。
直接掐滅掉的話,未免有些可惜。
分身一號不管怎麼感覺天塌下來,本體卻覺得我命由我不由天。
坐以待斃,可不是她的風格。
「進來吧,這裡是丹房,不是閨房。」
許樂居高臨下的看著姜甦,
鳳皇的特務頭子竟然守世俗的禮教?
呵!
璃公主不避諱他,對他說了許多本不該他聽的話。
叫他狠不得把耳朵割掉,偏又不得不恭敬把一出狸貓換太子的戲碼聽完。
「君上雖然看上去糊塗,
又好像處處被人架空。
但鳳后也好,宴秀也罷,甚至是昝凌和太子殿下,又有誰超脫於他的掌控之外的?」
「把這個木匣子給他,告訴他我的姻緣自己做主,就不勞他費心了。」
木匣子在鳳皇和鳳後面前打開,一顆十萬年份的萬壽桃閃爍著耀眼的光彩在氤氳的霧氣中熠熠生輝。
「璃公主說,並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
不過是能長三五萬年壽數的孝敬而已,還望您領她這一片孝心。」
「好孩子,」
鳳皇看鳳后吃癟,有新得了長壽歲的寶物,還是來自嫡親孫女的孝敬,頓覺老懷安慰。
扶須笑道,
「真孝順啊!」
「對他的爺爺倒是孝順,對奶奶不僅不聞不問,還…」
「行了,行了。」
鳳皇眯著眼睛看了鳳后一眼說,
「後宮向來是你做主,宴秀也是你的娘家親眷,對嫡親的孫女如此刻薄,不怕雷兒回來同你鬧?」
「凡事不能做得太過,須知過猶不及。」
懸崖邊,
一棵長得奇形怪狀的桃樹下,一個生生倒吊在上面的小人面對著出離憤怒的守護蛇笑容忽然有些危險。
「還敢凶我?」
縱然滿身是傷,手腕之處的兩顆毒牙印子下還流著深黑色的毒血。
整張嘴唇烏青發黑,血條只剩下最後一絲血皮。
哪怕還有五息即可毒發身亡,
她,
又何曾怕過!
「之前有仙桃我還對你投鼠忌器,現在——」
不知何時出現在身邊的九根銀針毫無阻礙的刺破它堅硬的鱗皮,進入七寸之中停了一息。
傍晚時分,
許樂拿著一壺溫好的酒,帶著食盒出現在青墨劍仙面前。
「勞逸結合很重要,蛇羹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