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婚禮
二月初五,劉琦將周真人請來,舉行請期之禮。結果絲毫不出預料,婚禮之日定在二月十三日。
婚禮之日確定后,劉琦府中又忙碌一陣。雖然該準備的都已經準備完全,新房也布置妥當,劉琦覺得沒啥要忙得了,可石天巧一直不滿意,每日清晨都會在府中轉一圈,而且每次都能挑出些毛病來,命下人改正。
下人有些怨言,但也知婚禮十分要緊,只能依命改正。劉琦勸了兩次,可石天巧說:「迎娶公主,怎麼在意都不過分。瞧見不妥的,改不了的就罷了,能改的一定要改。」劉琦也說不過她,只能聽之任之。
就在石天巧的反覆挑毛病中,來到成婚之日,二月十三。
這一日清早劉琦很早就醒來,而且再也睡不著。不論旁人怎麼勸,自己怎麼安慰自己,他要迎娶的畢竟是公主,大唐也沒到行將就木的時候,他十分緊張,在床上翻過來倒過去,完全靜不下心思。
他甚至萌生出立刻去李珙府邸、將公主迎過來的想法,覺得沒準自己反而能平靜下來。但無奈大唐習俗是在伴晚成婚,迎親也要在下午,此時去不得。
他一直折騰到天大亮,起床穿衣去吃飯。石天巧本來還想和劉琦說話,但見他這樣緊張就將要說的話吞了回去,並未說出口。
吃過飯,劉琦又來到書房想要看書,可拿起書來卻怎麼也看不進去,在椅子上呆坐半個時辰手上的書才翻過去兩頁。他乾脆將書扔下,回屋迷迷瞪瞪地躺著。
很快又過了午時。日頭開始向西落下的時候,要與劉琦一道去迎親的丹夫等人都來到劉琦府中,下人們也都準備起來,待準備完全后石天巧來到劉琦房門前輕聲說道:「該起來,要去親迎了。」
「好。」一直迷迷瞪瞪的劉琦聽到這話立刻清醒過來,起身穿上外衣,走到屋外。
「劉大哥,大喜之日你竟然還有心思在床上睡覺;若是我,恐怕從天不亮起就得醒來,而且再也睡不著。」丹夫道。
「這才叫大將風度!所以劉大哥能做副都護;哪像你,急猴子一個,只能當小小的隊正。」有人笑道。
「你還有臉說我?你才是火長,還沒我官大!」丹夫立刻回道。
「那是我運氣不好。我若運氣好,也能當隊正,甚至做旅帥、校尉!」
「你快別瞎想了,還做校尉,我看你做力士不錯。」
「啥力士?」
「高力士啊!」
「哈哈!」眾人都大笑起來。
「都別說笑了!」石天巧這時說道:「馬上就到迎親的時辰了,把自己外衣再整理整理,沒喜慶衣服的去側屋拿一件穿上,準備親迎。」
她不喜歡這幫小子說的笑話;而且高力士雖然在上皇退位后失去權勢,這裡也是安西距離長安或成都足有萬里之遙,但宮中之人的玩笑還是少開為好。
「是。」眾人答應一聲、不再說笑,整理起衣服來。
很快,迎親的時辰來到,已經換上吉服的劉琦騎上馬,帶上寶馬香車,在眾人的簇擁下,向李珙府邸趕去。
迎親隊伍很快聚集了一群人尾隨。如今剛剛過了龍抬頭,安西春季還未完全到來,百姓尤其農戶閑著也沒事,紛紛趕來看熱鬧。
眾人見到為首的劉琦唇紅齒白、長相甚是好看,不由得都讚歎起來:「瞧劉都護,不僅會打仗,長相還好看,年紀還輕,真是了不得。」
「是啊,我女兒要是能嫁給劉都護就好了。」
「你別做夢了,就你女兒,根本配不上劉都護!」
「做個妾也好啊!比給旁人做正妻也強。」
……
在眾人的議論聲中,劉琦來到李珙府邸門前。他翻身下馬與門前迎接的下人打了聲招呼,由下人引領著走進府中。其實這裡本該是女方族中的小輩迎接,但安西李氏皇族只有李珙與李碧筱二人,沒有小輩,只能下人來迎。
他很快來到正堂,拜見高坐上手的李珙。李珙看著劉琦,心情有些複雜。雖然早在一年多以前他就已經下定決心要將李碧筱嫁給劉琦,五個月前也已經正式宣布,但直到今日,他才有了劉琦要成為自己妹夫的實感,並感覺頗為複雜。
不論這樁婚姻中有多少利用,他終究與李碧筱有感情,甚至比對幾位親妹妹的感情還深,也確實將她當做妹妹。眼見妹妹要出嫁,心中也湧現起一股不舍之情,以及對劉琦的反對。
不過他很快回過神來,對劉琦笑著說道:「請起。」又道:「今日穿著的這樣精神,比平日更好看了。」
「都護不要取笑。」劉琦說道。
「這怎能叫做取笑?待會兒讓你見識見識,甚是真正的取笑。」李珙又笑著說了一句,對下人吩咐道:「請西平來堂中。」
「是。」下人答應一聲,首先有兩人端來一具坐障,置於堂中;另有一人去往後院。
不一會兒,一個模糊的人影出現在坐障後面;一位侍女走過來在李珙身旁耳語幾句。
「快將大雁拿上來吧。」李珙又笑著對劉琦道。
站在正堂門前的米特立刻將一隻大雁拿過來。大雁兩支翅膀被綁住,這時正「嘎嘎」的叫。劉琦接過,奮力扔過坐障。
坐障後面的人影晃動起來,也不知是不是大雁驚擾了公主。大雁仍在叫喊,但很快沒了聲音,大約已被綁住嘴。劉琦知道過一會兒大雁會從後門被放走。
「送西平去梳妝。」李珙又吩咐道。坐障後人影再次晃動起來,過一會兒有人端走坐障,除兩位下人外,已無旁人。
之後是下婿,類似於後來的鬧洞房,不過只是女方戲弄新郎,可沒有戲弄新娘的事。李珙與劉琦開了好一會兒玩笑,又命劉琦趴下,用竹杖打了十幾下,還命下人抽打;圍觀眾人見到這一幕,都大笑起來。
這樣玩鬧一會兒,下婿環節結束。依照常理,李碧筱應當已經梳妝完畢,該出來與劉琦一道回去了。但這是婚禮,豈能這麼容易讓新郎官將新娘迎回去?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梳妝完畢。
「我去催催。」李珙說了一句,去往後院。但也一去再無蹤影。
「新婦子!」丹夫等人都大聲叫喊。
「不知今夕是何夕,催促陽台近鏡台;誰道芙蓉水中種,青銅鏡里一枝開。」劉琦也大聲說起由岑參代做的一首催妝詩,催促起來。
「碧筱,時辰也已不早,你該出去了。就算要抻著劉琦,但也不能太晚。」聽到外面的叫喊聲與催妝詩,李珙對李碧筱說道。
「確實應當出去了。」李碧筱自己也說了一句,就要站起來,進行最後的步驟。
「碧筱。」李珙忽然又道:「你在劉琦家中,若他有不合你心意的地方,你又管不了的,一定要來與我說,我會懲罰他。」
「豐哥!」聽到這話,李碧筱忽然忍耐不住,要哭出來。
長時間相處下來,李珙對她有了感情,她對李珙也有了感情。再加上自己就要出嫁,身旁又只有這麼一個親人,忍不住哭出來。
「不要哭,哭了就不好看了。」李珙忙道。
「是。」李碧筱勉強忍住眼淚,答應一聲。
「去吧,再晚就耽誤了吉時。」李珙又道,說著,從侍女手中接過蔽膝,蓋在李碧筱頭上,牽著她來到屋外,又來到院外,坐上劉琦帶來的馬車。
李碧筱從屋中走出,一直到上車的全過程劉琦一直盯著她看。李碧筱見過他,但他並未見過李碧筱,十分好奇,甚至又此時就揭開蔽膝的心思,好不容易才忍住。
待她上了馬車,劉琦騎馬繞著馬車轉了三圈,一行人開始返回;賓客也紛紛騎上馬向劉琦家趕去。
不過賓客都特意讓開這條從李珙府邸至劉琦家最近的道路;當然,也有許多喜歡看熱鬧的人跟著劉琦的迎親隊伍。
此時,這條路上已經被布下許多障礙物,阻擋車馬行進。見到路障,岑參立刻上前吟誦起詩來;另有幾個文士也一同吟詩。安西人聽不懂太深奧的詩,所有這些詩都淺顯易懂,而且都讚頌婚禮、聽起來十分喜慶,王府下人聽到詩又說笑幾句,搬開路障。
親迎隊伍繼續向劉琦家中返回,在經過障車這一環節后速度快起來,很快來到宅院門前。李碧筱仍蓋著蔽膝,從車中走出,雙腳還未沾地就有人將氈席鋪下,一直鋪進大門。
走進宅院中,院子里又支起一座青廬,又稱「百子帳「。劉琦與李碧筱一同走進去,賓客們也紛紛湧進去。
在青廬中,按照禮節應當先拜舅姑(公婆),但『劉琦』的父母都不在安西,甚至不能確定他們是死是活,也沒有血親長輩在安西,反覆商議過後只能省略掉這一步,行夫妻對拜禮,又共結鏡紐。
夫妻對拜后,石天巧帶著劉家下人向賓客散擲金錢彩果。眾賓客紛紛爭搶,圖個熱鬧喜慶。
之後,就是婚禮的最高潮,同牢與合巹之禮。下人端來一個盤子,裡面盛著一塊羊肉,兩旁各防著一雙筷子;又拿來一個瓠,與一壺酒。
劉琦與李碧筱分別拿起一雙筷子,夾起一塊羊肉,放進嘴裡。吃肉的時候劉琦又緊盯起李碧筱,但她只掀起一小塊蔽膝,他仍然看不清面容。
之後,劉琦拿起瓠,輕輕用力就將早已被切開的瓠分作兩半,拿起酒壺倒上酒,將其中一半遞給李碧筱。李碧筱有一瞬間的遲疑,但很快恢復過來,接過一半瓠,與劉琦一同飲下。
「好!」眾人紛紛叫道,顯得十分高興。到此為止,婚禮的所有儀式就都結束了。眾人見證了一對夫妻成婚,更見證一位宗室公主嫁給安西名將,珠聯璧合、佳偶天成,都覺得十分欣喜。
「總算結束了。」丹夫卻小聲說道:「聽旁人說不覺得,真的親眼瞧見成婚的經過,卻覺得實在太繁瑣。」
「你放心吧,你以後成婚沒這麼繁瑣的。」親迎前與他拌嘴那人又道:「這是公主出嫁,雖盡量採用民間禮儀也不可能完全與民間一樣。要是咱們結婚,會簡略許多。」這人一臉過來人的模樣,顯然是成過婚了。
「哦。」丹夫答應一聲,既是慶幸,又有些失望;也絲毫沒有反駁的意思。
這時將李碧筱送入新房的劉琦已經又回來,仍穿著那一身吉服,但他回來時院中已經變得不同。適才同牢與合巹之禮雖是婚禮最要緊的一步,但眾人都斂聲屏息地看著,完全不熱鬧;反而是此時婚禮已經完成,眾人都活躍起來,院中變得極為熱鬧。
許多人上前向劉琦敬酒。劉琦雖不喜歡吃酒,但大喜的日子,總不能掃旁人面子,也舉起酒杯與眾人吃起來。
見此情形,本來正在啃雞腿的丹夫等人匆忙將嘴裡的食物咽下去,紛紛端著酒杯走過來,替劉琦擋酒。這時尚無伴郎的說法,可丹夫等人就相當於伴郎,自然要做伴郎該做的事。眾人也都知曉今晚不能將劉琦灌醉,和這些擋酒的人拼起來。
起初眾人都找劉琦敬酒,可慢慢的隨著酒越吃越多,眾人也有些醉了,分不大清誰是誰,隨意抓住一人就敬起酒來。尤其趙光密與孟成康等人,本就好酒,對他們來說吃酒最要緊,與誰吃並不要緊,手裡舉著酒杯到處與人碰杯。
還有人吃的高興在院中跳起舞來;更有人不知從哪裡翻出一個樂器,為跳舞的人伴奏,院中變得更加熱鬧。
眾人從伴晚酉時一直鬧到將近子時,吃的醉醺醺的眾位將領才在護衛的攙扶下離開、返回家中;其他賓客見將領離開,也紛紛告辭;劉琦宅院這才安靜下來。
但見到眾位賓客離開,原本還算放鬆的劉琦卻又緊張起來。他坐下稍微吃了點兒東西,想想又拿起一盤點心,將今夜的新房走去。丹夫等人臨走前本還想和他說幾句話,見狀都悄悄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