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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玲瓏骰子安紅豆

  「聽說了么,要調幾個護士來城中地道傷兵營里照看傷員。」

  「重傷之人不都是送回河北大營么?為甚還要調護士來地道里?」

  「你幹嘛這麼問?難道你不想有護士來照看咱們?」

  「你這話說的,我犯傻啊我不想?但這是咱們想不想的事兒嗎?之前一直沒掉護士來過城中,會忽然就調幾個人過來?而且她們也不會願意來城中。」

  「不管願不願意,官府一聲令下她們還敢違背?」

  「她們可敢違背。做護士的女子十有八九都是父兄在軍中為兵為將的,就算李都護和劉都尉也不敢太過違背她們的意願。」

  「好了,都別說了。我有確切消息,有幾個護士願意來城中地道的傷兵營照顧傷員。不過照顧咱們是甭想了。她們照顧的都是那些受傷太重、都不敢送往河北大營的傷員。咱們這些輕傷的能遠遠瞅一眼就算運氣了。」

  「能遠遠瞅一眼也成啊!」

  「你可別動歪腦筋。護士與營技可不一樣,你若動歪腦筋,明天就給你扔大食軍營里去。」

  「我怎會動歪腦筋。不過我也不怕被扔到大食軍營。就算殺不了大食攝政王並波悉林,也能殺幾個大食兵。」

  「不動歪腦筋就成。並波悉林不是大食攝政王,而是啥,啥,總督?對,我記得是這個官兒。」

  「那也差不多。總督總督,啥都、督管著,聽起來和攝政差不多。」

  「可不一樣。……」

  「真要從河北大營調護士來這兒?」坐在洞口附近的史鼐問來探望他的米特道。

  「我恍惚也聽到一點兒風聲,但也不知確切消息。」米特回答。

  「也不知唐姑娘是否會被調來。」史鼐嘀咕道。

  「你在說啥?」米特沒聽清楚,忙問道。

  「沒說啥。」史鼐忙轉移話題。「這幾日又有啥事兒么?」

  「還能有啥?和大食人繼續打仗唄。」米特道:「我上次探望你是八日前、你休養第七日吧?這八日也沒啥大事,就是繼續鑽地道攻打大食奴的宅院,以殺大食兵為主。宅院是不是奪下、奪下后是不是守都不要緊,盡量多殺幾個大食兵。」

  「有一次聽蘇教官嘀咕,好像最近的,嗯,交換比,對,交換比,就是咱們整支大軍死多少個士卒、傷多少個士卒能殺死多少個大食兵、傷多少個大食兵。那次聽蘇教官嘀咕交換比還不錯,劉都尉還算滿意。」

  「咱們這一隊又打了七戶宅院,奪下來三個,沒奪下四個。奪下的三個中有一戶堅守了一天,實在守不住才撤退。總共殺了得有七十來個大食兵吧,咱們自己戰死二十多人,重傷十多個。」

  「不過咱們火一個戰死的都沒有,只是火長重傷送回河北大營了。現由丹夫代火長。」

  「丹夫能代火長?」剛才一直沒說話的史鼐這時出言道。

  「他確實差點兒,但咱們火還有旁人能做火長么?四個新兵不必提,你在傷兵營不必提,我和雷諾還不如丹夫。」米特道。

  「宋五哥呢?」

  「大家都推舉他代火長,但他自己不願。眾人沒法子,只能讓丹夫代了。」

  「他那麼愛說話,二位隊正與蘇教官得頭疼了。」史鼐笑道。

  「哈哈,已經頭疼了。」米特也笑了。

  「說來也是神奇,咱們火除了最開始的劉火長,還沒旁人戰死,上次去河北大營來的那四個新兵也一樣。別的火都羨慕咱們,想進咱們火呢。」他又道。

  「咱們火確實神奇。」史鼐接了一句,又想起一件事問道:「咱們火死傷過六成了吧?還不該全軍去河北大營休整?」

  「該也沒法子呀。各軍死傷都不少,接應之軍也只能逐漸替換。蘇教官說大約五六日後能安排咱們這隊去河北大營休整。」

  「不過這段日子也不是只有二十個人和大食兵打。劉都尉將好些團拆散,把士卒補充到咱們這些和大食兵打過許多次的隊。咱們隊又來了二十來人,把戰死的缺額都補上了。」米特道。

  史鼐算算自己傷愈的時間,覺得能趕上去河北大營休整前最後一戰,笑道:「留在城中也不錯,等我傷好了,在去河北大營前還能再打一次。」

  「別碰見那支叛賊軍,不,最好碰見那支叛賊軍。」米特又道。

  「甚叛賊軍?」史鼐立刻問道。他沒聽說過這個詞,不過已經大概猜到意思了。

  「就是指那支偽裝成咱們唐軍將士、實則是投靠大食人的叛賊組成的軍隊。大家都叫他們叛賊軍。」米特解釋一句,又道:「咱們隊七次出戰路上都沒遇到過叛賊軍,但聽其他隊的人說遇見過。」

  「叛賊軍利用自己會說漢話、身為漢人突厥人的優勢,這段時日幾乎每日都進入地道中,伺機偷襲咱們大唐將士。雖然劉都尉囑咐各軍都要防備,但也有比較鬆懈的,被他們偷襲,死傷不少。大家都切齒痛恨他們,恨不得將叛賊軍所有將士凌遲處死。」

  「我適才最初說別碰見那支叛賊軍,這是每次出戰前陸隊正嘀咕的,但我心裡想碰見他們,將他們全都殺死!」

  「確實碰見更好!他們遠比大食兵威脅大,能儘早殺光最好!」史鼐贊同道。

  「你也這樣覺得?不愧是咱們這個火的。咱們火其他人也都想碰見叛賊軍,將他們殺光呢。」米特笑道。

  「咱們不是一火人,不進一個門。」史鼐也笑著回應。

  他們又閑聊一陣,米特道:「時候不早,我該回去了。明日還要去打大食奴呢,得好好休息,可不能睡晚了。我把你扶回去。」

  「不用,我自己能走回去。」一邊說著,史鼐一邊就要站起來。他腳受了傷,本應一直躺在床上;但他躺不住,出洞是甭想,但總想坐在洞口待會兒——傷兵營的地洞離伊麗河不遠,偶爾還能感受到一絲涼風,比污濁的地洞里好得多。今日就由米特扶著他來到洞口坐下。

  「你快得了,再不小心傷到腳你又得在這兒待二十日,還是我扶你回去吧。」米特一邊說著,一邊來到他身邊,就要扶起他。史鼐也沒逞強。

  但米特剛剛扶起他,還沒向里走,頓時聽到外面傳來一陣騷動之聲。米特與史鼐都有些好奇,米特遂扶著史鼐走了幾步貼著洞口向外看去,就見到令人有些驚訝的一幕。

  只見十來個女子正在通道中走著,從伊麗河哪一邊向里走。這些女子頭上、鞋面都濕著,可見她們是剛剛從河北大營過來。二人見頭髮濕著,下意識看向身軀,卻理所當然沒見到濕漉漉的衣服,而是一件很厚的大衣,並不很整齊的披著。

  附近許多地洞中的人都扒著洞口向外看去,甚至有人整個洞口都堵住了看不到,坐到旁人肩膀上。

  但沒有人唐突這些女子。原因很簡單,在十來個女子前後左右各有兩個士卒,身上都穿著李珙侍衛的外衣,右手緊握刀柄,目光不善地看向四周士卒。見到這八個人,所有士卒都不敢輕舉妄動。

  史鼐原本與旁人一樣只是扒在洞口看,但隨著她們越走越近,他忽然發現其中一人他認識。

  「米特你瞧,那是唐姑娘么?」史鼐忙對米特說道。

  「確實是她。她也來了城中。」米特帶有一絲驚訝地說道。

  「真是好事。」史鼐一邊看向唐嫵,一邊說道。

  他正看著,同樣在四處張望的唐嫵也看向他這個方向,見到他和米特。唐嫵愣了楞,隨後用眼神向他們示意了一下。

  史鼐立刻興高采烈地回應。不過這是唐嫵已經轉頭看向其他方向,沒看到他的回應。

  一行人很快從他們眼前消失,走進一個地洞,大約是以後她們休息的地方;八個侍衛都站在地洞口。

  史鼐又站在洞口回味一會兒,忽然對米特道:「咱們去和唐姑娘說句話吧。」

  「怎麼和她說話?八個侍衛保護她們,咱們根本靠近不得。」米特道。他也想和唐嫵敘敘舊,但覺得根本見不到。

  「咱們就說是唐嫵的親戚,你是她表哥,我是她表弟。總不能親戚都不許探望吧?」史鼐道。

  「說的也是。那咱們走過去瞧瞧。哎,不對,你的腳還沒好,沒法走路。」

  「就這麼幾步路,不礙的。」史鼐立刻說道。

  米特仍不想扶著他去找唐嫵,但史鼐反覆懇請,米特只能答應。

  他們二人來到那個地洞口,侍衛立刻警惕地看向他們。史鼐立刻說道:「這位大兄,我們是唐姑娘的親屬,適才見到她經過,想探望一番?」

  「唐姑娘?」聽到他的話,為首那名侍衛想了想,裡面確實有個年輕姑娘姓唐,鬆了口氣問道:「你們與她有何關係?身份銘牌給我瞧瞧。」

  「我叫做史鼐,是她表弟;這位名叫米特,是她表兄。我們二人也只是表兄弟,恰巧分在同一隊。」史鼐忙道,又遞上銘牌。

  侍衛看過銘牌,又瞧了他們兩眼,轉身走進去;不一會兒他又出來,對二人說道:「你們跟我進來。一定要牢牢跟在我身後,不能隨意瞎走。違者必定重罰。」

  「是,是。」史鼐與米特又都答應道。

  他們跟著侍衛走進這間地洞,也沒走幾步就停下,侍衛再次囑咐他們不要亂走後離開;略微等了一會兒,唐嫵從另一邊走過來。

  「唐嫵/唐姑娘。」米特與史鼐先後說道。

  「米特,適才那個洞口,我瞧了一眼是傷兵營。你受傷了?」唐嫵答應兩聲,又出言問米特道。

  「我沒受傷,是史鼐受傷了,我來探望他。」米特回答。

  「你受傷了?」唐嫵又看向史鼐,迅速發現他的傷處是腳,頓時職業病發作說道:「你既然腳受了傷,幹嘛還亂走!你自己也應當明白走得越多傷好得越慢的道理吧!還不多在床上躺著休養!」

  「你說的是。我確實不應該多走。只是……」

  「只是甚?不論為何都不應當亂走!」唐嫵打斷道。

  「我只是想先來瞧瞧你。」史鼐把話說完。

  聽到史鼐的話,唐嫵抬頭,完完全全看了他一眼。她當然知曉史鼐喜歡她,不過以前並未放在心上;但聽到他說在腳受傷的情形下還要先來瞧瞧自己,也略有一絲觸動。

  不過觸動只是觸動。唐嫵看了他一眼又側頭過去,說道:「咱們非親非故,你也不必非要來瞧我。就算來瞧我,也不必非得今日來。我會在地道傷兵營待十日。你這個傷我適才粗略看幾眼,不出意外五六日就能好。」

  「你只待十日?」米特這時問道。

  「只待十日,十日後換旁人來。」唐嫵回答。

  「挺好,挺好,」史鼐立刻說道:「地道中可不好待,能回河北大營再好不過。」

  「嗯。」唐嫵輕輕答應一聲,沒再說話。

  史鼐也不知再說啥。他和唐嫵完全不熟,米特雖然給他介紹過唐嫵的一些情形,但他仍然不知該說啥。有心說兩個笑話,但此時此地似乎不適合講笑話。

  「唐嫵,你在河北大營聽說最近的情形了么?」米特忙說道。

  「也聽到一些。城中出現叛賊軍?」唐嫵道。

  「就是!那些投靠大食奴的敗類,對全軍影響極大,我們都恨不得儘快遇到叛賊軍將他們殺光!」米特道。

  「注意安全。」唐嫵驢唇不對馬嘴地說了一句。她知曉應當儘快消滅叛賊軍,但卻不願意自己從小到大的鄰居做這麼危險的事。但她又知勸也勸不過來,而且能否遇到也不是唐軍將士能決定的,只能這樣說一句。

  「我會的。」米特笑道。

  他們又閑聊一會兒,說軍中之事,史鼐也不時插言。唐嫵很少說話,只是聽著他們說。

  「時候也不早了,我今日頭一日過來,還有事,你們先回去吧。下次有空再聊。」唐嫵說道。

  「確實今日來的不大對,過幾日我再來瞧你。」米特站起來說道。

  「你適才不是說明日還要出戰?儘早休息。」唐嫵先對米特說了一句,頓了頓又對史鼐說道:「你也早些回去,傷好前不要再走動了。」

  「是,是,我知道了。」史鼐立刻點頭。

  唐嫵沒再說甚,站起來離開這裡。

  「米特,我適才表現的如何?」等她走了,史鼐立刻問道。

  「還不錯,最後她不是還囑咐你話了么,這已經十分不易了。」米特笑道:「以後就這麼慢慢來,你們早晚會熟悉。不過腳傷好之前不要再過來了,會引起她不快。」

  「好,好。」史鼐笑著答應兩聲,心裡十分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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