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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出乎預料

  「終於快要回到嗢鹿州了!」丹夫看著不遠處已經遙遙在望的城池,忍不住高興地叫道。

  「是啊,終於要回到嗢鹿州了。」米特也說道。

  今日已是十二月初五。他們在成功偷襲大食軍營后,通過用石塊堵路的方式逃過納賽爾的追殺,成功撤走,之後又與張興權帶領的大部匯合,沿來路返回,因下了雪行軍速度比來時要慢些,終於在今日即將回到嗢鹿州城。

  「也不知咱們回去會受到甚底獎賞。」丹夫又道:「殺了快兩千個大食兵,咱們五百人平均一人殺了四個,殺一個大食兵總得獎賞二兩黃金吧,四個兵八兩。八兩黃金,只要自己有地,足夠建三間正房了。」

  「一定會重賞。」夏傳濤插話道:「頭一次大勝大食,不知都護與劉都尉有多高興,豈能不重賞?不過咱們應該得不到八兩黃金的重賞。張別將帶領的三千多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總不會讓他們空手;孟別將統領的另外一千五百人更是有功勞,也要賞賜。這樣算下來,咱們得不了八兩金子,四五兩差不多。」

  「哦,原來如此,多謝夏叔解釋。」丹夫語氣平靜地答應一句,又興緻勃勃地同米特說道:「你覺得咱們能得甚底賞賜?」

  「與夏叔說的差不多吧。」米特看了夏傳濤一眼,說道。因劉三在大食營寨外凍死,需要有一名新的火長。同火剩下這些人中,夏傳濤年紀最大、過去又做過士卒,當仁不讓成為火長。

  可丹夫不知怎地,雖然明白夏傳濤是最合適的人選,就是與他不對付,不喜歡他做火長。夏傳濤自然也知曉,只是不與丹夫計較。

  「雷諾,你呢?」丹夫不太滿意米特的回答,又問雷諾道。他與雷諾畢竟在投軍前就有幾面之緣,又都是年輕人,很快熟悉起來。

  「我沒想過。」雷諾回答:「賞賜多少我也不在意,只要能繼續殺大食人為父母報仇就好。」

  聽到這話,丹夫更感覺無趣,轉頭去詢問史鼐;米特卻轉過頭看向雷諾。投軍前他們雖只有幾面之緣,米特對他的印象也不深,但也隱約記得這人從未說過大食人如何如何,為父母報仇如何如何。怎如今投了軍,三句話不離殺大食人為父母報仇了?

  他正琢磨著,那邊丹夫又說起另一個話題。「你們說都護會不會出城迎接?」

  「不會吧。」曹方豪猜測著說道:「都護可是親王、皇子,身份貴重,怎會出城迎接咱們這些人?不過劉都尉一定是會迎出城的。」

  「那可不一定。都護身份再貴重,現下也是安西大都護,聽聞咱們如此大勝或許欣喜之下就會迎出城呢。」丹夫道。

  聽到他們爭論,米特抬起頭就想說出自己的想法。但他才抬起頭還沒說話就直直地看向前方,叫道:「你們不必再爭論了!都護出城迎接了!」

  ……

  「甚底,都護出城迎接!」聽著探馬的奏報,望著遠處看不大清的幾面旗幟,孟飛軍又驚又喜地說道。

  「確實如此。」探馬回稟:「稟報張別將、孟別將,都護攜劉都尉今日出城十里迎接二位別將。」

  「哪裡是迎接我的。」張興權卻忽然說道:「只是迎接孟別將的。」此戰他幾乎稱得上寸功未立,都護豈會迎接他?只能是為孟別將而來。

  「哈哈。」孟飛軍想忍住笑,但最終還是沒忍住,笑了出來。他剛剛也琢磨過都護是否會迎出城,思來想去覺得自己有功有過,都護又身份貴重,應當不會迎出城。卻不想最後都護還是出城迎接,他如何不高興?

  「張別將千萬不要誤會,我這是因為都護出城迎接而高興,絕非針對別將。」他又趕忙補救道。

  「你不用向我解釋。」張興權又冷淡地說道。他平日里一向待人和煦,可今日心情太過不好,實在是和煦不起來了。

  「對不住,對不住。」孟飛軍又連聲道歉。可道歉的時候,他嘴角仍然忍不住露出笑容。

  說話間,他們已經接近都護為首的迎接隊伍,孟飛軍也能夠看清最高的那面旗幟確實是都護的杏黃旗。他變得更加合不攏嘴。

  這時鼓樂聲忽然響起,迎接著這支立功而回的軍隊。孟飛軍一夾雙腿,趕去最前面。張興權猶豫了一下,也一提韁繩跑過去。不論如何,他是這支軍隊的統帥,應當在最前方聽都護的話。至於被有些人看做厚臉皮,也顧不得了。

  孟飛軍一開始還沒在意他是否一併過來,在他踱馬來到自己身旁后側頭看了一眼,彷彿才明白他為何過來。

  他們一道騎馬來到李珙身前十餘丈,翻身下馬走到身前一丈左右之地,跪下行禮道:「下官孟飛軍/張興權,拜見都護。」

  「好好好。」李珙笑道:「二位功臣快快請起。你們身為功臣,我豈能受你們的跪。快快起來,快快起來。」

  「多謝都護。」二人又拜了一拜,這才起身站在李珙身前。

  「你們很好。」李珙又笑著說道:「不僅阻攔大食軍十數日,還擊破大食先鋒軍,斬殺大食兵兩千,功勞巨大!吾要重重賞賜你們。」

  他抬起頭高聲對五千將士說道:「你們擊破大食先鋒軍,吾必有重賞!」

  「多謝都護!」五千將士同時答謝道,聲音震耳欲聾。

  李珙又笑著說了幾句話,吩咐校尉帶領所部將士返回軍營,又對孟飛軍、張興權二人道:「你們跟我來。」

  「是。」孟飛軍立刻答應一聲,神色激動。在他看來,都護必定是當面出言勉勵他,同時宣布賞賜。士卒的賞賜不好頒下,一個將領的賞賜還不好頒下?他不由得想著:『也不知都護會賞賜我甚。說起來,這是我頭一次被都護召見,真是令人激動又緊張。』

  「是。」張興權也答應一句,內心沒甚波動。在他看來,這是都護顧及他在軍中的威望才一併召見他而不是單獨召見孟飛軍。但即使召見他,最多也只是勉勵幾句,僅此而已。雖然他也是第一次被都護召見,卻也不至於因為幾句勉勵就十分高興,尤其在有孟飛軍做對比的情況下。

  可張興權低頭的時候一眼瞥見劉琦的表情,卻見他皺著眉頭看向孟飛軍。張興權好奇之下要再看,發現劉琦卻已經恢復正常表情。『這是怎回事?劉都尉對孟飛軍有甚不滿的?應當是我看錯了吧。對,一定是看錯了。』他想著。

  他們二人重新騎上馬,跟在李珙身後去往衙門。不多時來到衙門口,翻身下馬走進去,最後來到都護公房。

  李珙將所有侍衛遣出去,屋內只剩下他與劉琦、張興權、孟飛軍四人。待侍衛將門關緊,李珙看向孟飛軍,沒等他做出甚底回應就出言罵道:「你竟敢違背軍令!」

  孟飛軍登時就被這一罵給罵傻了。他萬萬沒有想到,都護私下裡召見他竟然會出言叱罵。他一時楞在原地,毫無反應。

  「我之前沒親自吩咐過軍令,但劉都尉對你們三令五申,此次出兵谷口只是阻攔大食軍,盡量不要與大食人交戰,你卻不聽!」

  「此戰你確實打贏了,但你的計策我也看過,太過兇險。你怎就敢料定大食人會在哪裡安營?就算在那一處安營,若離你們埋伏之地再遠些,你們或許就無法攻入營中。」

  「若在你們攻入營中時還在下雪,或許就不能用火把點燃帳篷,大食兵也就不會驚慌失措,你們襲營就會失敗。」

  「即使雪已停止,但若大食將領鎮定自若,並未逃走呢?你們或許能殺許多大食人,可自己也會損失慘重,未必能得償所失。」

  「若是……」

  李珙一連指出他的襲營之策中的許多問題,最後說道:「有這許多失敗的可能,你竟然仍違背軍令、帶兵襲營,雖然最後打贏,但我也要懲治你!」

  「都護,屬下知罪,請都護責罰。」孟飛軍這時回過神來,忙跪下說道。

  但他心裡仍不服氣。說一千道一萬,他打贏了,難道不應當給他獎賞?就算有過,功勞也遠遠大於過錯才對。

  「你心裡大概仍不服氣,覺得自己畢竟打敗大食先鋒軍,功大於過,是也不是?」李珙彷彿看穿他的心思,冷笑著問道。

  「屬下不敢。」孟飛軍聽到這話頓時有些慌張,連連叩頭說道。

  「不管你敢不敢,你若這樣想,就大錯特錯。」李珙又道:「我開頭便說過,此次派你們出戰,並非要求你們擊退大食軍,只要阻攔他們幾日便好。若此次派你們去谷口是命你們擊退大食先鋒軍,那無論如何與大食人交戰我都不會怪罪;但既然你們是阻攔,那擅自與大食兵交戰就是過錯!」

  「尤其你竟然對張興權隱瞞!」李珙又高聲道:「他又不是遠在嗢鹿州城,無法稟報;就在你身後一二日的路程,你竟然就不向他稟報擅自出兵,你眼裡還有沒有軍規!沖這一條,你就有過無功!」

  「是,屬下明白,請都護責罰。」孟飛軍又連聲說道。

  「但願你真的明白了。」李珙嘆了口氣,說道。

  他們打敗大食軍、殺死大食兵兩千人的消息剛剛傳到耳中的時候,李珙與劉琦都十分高興,琢磨起等軍隊返回后如何重賞;但當他們看完張興權與孟飛軍的聯名奏報后,臉上的笑容卻淡了起來。

  在他們看來,孟飛軍犯得最大的錯誤,還不是偷襲大食營寨,而是視張興權於無物,不經他允許就擅自出兵。張興權雖然與孟飛軍平級,可劉都尉在他們離開嗢鹿州城前已經明確指定張興權為此戰主將,孟飛軍聽從他的節制。

  但這種情形下孟飛軍出兵卻不向張興權稟報,絕對不能容忍。

  尤其是劉琦。從孟飛軍的舉動,他立刻聯想起二戰前日軍佐官挑起的各種事件。就是因為第一個九一八事變讓日本國家與挑起事件的軍官吃到甜頭,更多軍官為了陞官無事生非,上層也默許,將整個國家一步步拖入無可挽回的境地。

  而且他們之後就要進行守城戰,其中包括巷戰,而巷戰中紀律是非常要緊的。必須明確告訴全軍所有將士,違背軍令擅自出戰有過無功,才能阻止某些將領為自己立功而不聽軍令。

  所以看完文書內容后,劉琦立刻請求李珙絕對不能重賞孟飛軍,還要狠狠斥責他。李珙聽了劉琦的話覺得很有道理,一面研究如何賞賜士卒和下面武將,一面準備斥責孟飛軍。

  「孟飛軍聽令!」李珙頓了頓,又道:「你偷襲大食營寨立下功勞,但因為違背軍令,功過相抵,賞賜黃金五兩。」

  「多謝都護。」跪在地上的孟飛軍又連忙答應道。同時心裡鬆了口氣。適才都護那麼嚴厲地斥責他,他還以為會處置他,沒想到最後功過相抵,還能略微有一點賞賜。

  「張別將。」李珙又對張興權說道。

  「屬下在。」他趕忙行禮道。

  「此戰你帶兵阻攔大食人,不僅在沿路狹窄之處設置障礙阻攔大食人進兵,又接應孟飛軍統領的兩千人返回嗢鹿州城,有功無過。」

  「吾賞賜你黃金二十兩,珍珠一盤,婢女十名。」

  「多謝都護。」張興權趕忙行禮道,聲音帶著高興。

  他當然高興。本以為是來做觀眾的,沒想到自己成了主角,受到重賞。更要緊的是,他在都護面前露臉,被整個安西此時權力最大的人賞識,不僅今次受賞,以後也前途光明,豈能不高興?

  「這是吾與劉都尉定下的對下面武將與士卒的賞賜。」李珙又從桌上拿起一份文書,遞給他道:「雖孟飛軍功過相抵,但下面執行他命令的將士卻無過錯,應當重賞。」

  「第一頁是所有將士都有的賞賜,第二頁是參加夜襲之人的賞賜,第三頁是殺死大食兵的賞賜,第四頁是對戰死之人的賞賜。」

  「除對戰死之人的賞賜由劉都尉親自頒下外,其餘的你與大義教官一塊分發給將士。」

  「是,都護。」張興權又答應道。

  「還有一事。」李珙笑道:「吾命你假下府果毅,以果毅之名統領五千兵馬。」

  「吾本想任命你為果毅,無需暫代。只是又一想你因在伊麗河穀穀口的表現升為果毅必定有人不服,所以暫且暫代。只要你在守城戰中立下功勞,立刻去掉『假』字。」

  「多謝都護,多謝劉都尉。」張興權又驚又喜地對二人行禮道。因劉琦只是個都尉,他本以為在整個嗢鹿州城之戰過程中他都只能以別將的身份代替劉琦掌管軍隊。卻不想現下就給了他正式名分。

  他對李珙十分感激,但更感激劉琦。若不是劉琦主動提出,李珙萬萬不會下這種命令的。

  「今後你就名正言順,也不必擔心其他別將不聽從你的命令了。」劉琦同他笑道。

  他也想開了。正如之前說過的,嗢鹿州之戰若敗,他再也碰不得兵權;嗢鹿州之戰若勝,他威望如日中天,必定成為整個安西僅次於李珙的人,指揮的軍隊不會僅僅局限於五千本部人馬。

  既然如此,他沒必要再死死攥著這五千人,提前交給張興權,不僅會得到他的感激,還能讓本部人馬指揮更加順暢,一舉兩得。

  「屬下定當謹慎指揮軍隊,聽從命令,定不辜負都護與都尉的期望。」張興權又十分鄭重地說道。

  「好了,你退下吧。孟飛軍,你也退下吧。」又說了幾句話,李珙吩咐道。

  「是。」二人同時答應一聲,轉身離開公房。

  「你覺得張興權能指揮好五千士卒么?」但他們離開后,李珙卻又這樣詢問劉琦。

  他贊同劉琦從下屬中提拔一人假果毅之職,名正言順地代替指揮軍隊;但他不滿意張興權這個人選。李珙一直覺得張興權打仗比較呆,不會靈活指揮,不適合作為數千將士的主將。

  「除了他,還能選誰?孟飛軍么?」劉琦笑道:「屬下的下屬別將,也只有張興權適合做主將,旁人還不如他。」

  「而且都護,屬下覺得張興權雖然不夠變通,但之後與大食人交戰也不需變通,只要執行上官的命令。所以他正合適。」

  「但願吧。但願他不辜負你的期望。」李珙道。

  「都護,此時也處置完畢,眾位將領聽聞孟飛軍的賞賜,必定能明白都護的意思,之後除非十分緊急的情形,也不敢再擅自違背軍令。」

  「下官想現下就去向戰死士卒的家眷送撫恤,還請都護准許。」劉琦道。

  「這也是要緊之事,你去吧。」

  「是。」劉琦答應一聲,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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