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胡沙費馬蹄
「我也這般認為,你坐過來,咱們好生說話。」李碧筱對出言那人笑著說道。
「多謝公主。」那女子起身福了一禮,來到公主身旁。眾人紛紛看向這個『幸運兒』,想知曉她是誰;但看清后卻都十分驚訝:怎會是她?
「你是誰家的家眷?」李碧筱又問道。
「奴夫君是折衝都尉劉錡。」她回答道。
「你是麗娘。」聽到劉錡的名字,李碧筱頓時知道面前之人是誰了:安西唯一一個從未有過正妻的六品以上官員劉錡的唯一一個妾麗娘。她昨晚與李珙說話還曾提到他們。
李碧筱又與她說了幾句話,見她談吐雖並不十分文雅,但卻讓她生出親近之感,不由得想著:『由其妾觀其人,劉錡妾之談吐令人如沐春風,他本人也應當是一謙謙君子,且在妻妾奴僕面前也不頤指氣使,對家人很好;而且他又會領兵打仗,稱得上文武雙全。』這樣想著,雖未謀面,她卻對劉錡心生好感。
不過若劉錡或麗娘能知曉李碧筱此時所思所想,必定會忍俊不禁。麗娘這麼有素質可不是劉錡熏陶出來的,是她原主人家訓練的,劉錡無論如何夠不上謙謙君子的標準。
對家人很好倒是真的,劉錡從思想上與這個年代的人一個重大差別就是仍殘存人人平等的想法,即使這一世已經活了四年,也不會像其他人那般對妻妾奴僕理所當然的糟踐辱罵。也因此麗娘雖然最初是被作為禮物送過來、與劉錡毫無感情,但漸漸也生出幾分真心。
文武雙全更稱不上。每次有人誇讚劉錡文武雙全,他不僅嘴上推脫,心裡也不以為然。除非天縱之才,不然一般人所謂的文武雙全就是文不成武不就,半瓶水晃蕩而已。劉錡文采有前世十幾年讀書的積累和大文學家岑參的教導,武功有這一世被寄魂之人十幾年習武、騎射的積累,兩相合一表現的像是文武雙全。但再過幾年沒有了積累優勢,就不會有人這麼認為他了。
但這些李碧筱通通不知曉,因對劉錡與麗娘都有了好感,她拉著她又說了幾句話,惹得旁人嫉妒起來。『麗娘不過是個妾,身份低微,公主怎麼偏願意與她說話,不嫌有失身份?』
還有人惡毒地想著:『聽聞她被封為公主前家境不好,畢竟她父親是叛賊之子,後來被赦免也只是加封郡王。恐怕她日常接觸的都是京城大戶人家的小妾,見不到正妻,所以與劉錡妾說話反而自在。』
李碧筱雖然聽不到她們都在想啥,不過察言觀色也能猜出一二。她在心中訕笑:『我何必顧及你們幾個內宅婦人作何想?我就算將你們當眾斥責一頓,甚至拿下打板子,你們又能如何?』這樣想著,李碧筱心中真的湧現起將她們拿下打板子的心思,目光也逡巡起眾人來,惹得她們起了雞皮疙瘩。
但最後李碧筱還是放棄了這個充滿誘惑力的想法。『我倒是沒甚擔心,可是李珙回去后必定被聖上斥責。總算同行一路,不要給他找麻煩了。』
李碧筱又休息一會兒,起身繼續在僧人的指引下觀賞石窟。又看了半日,就到了酉時初。夏季雖然天長,但赫色爾石窟位於城外,再不回去恐怕難以在天黑前返回府邸,她遂加快步伐草草看了剩下幾個石像最多的石窟,之後對僧人道:「多謝長老指引。這是我對長老的一點謝意,還請笑納。」一邊說著,侍女雙手端著一個盒子走到僧人身前。
僧人用手指將盒蓋稍稍打開一點,見裡面滿是黃金,笑容頓時更加真誠。「既然女施主樂善好施,貧僧就卻之不恭了。」
「長老不必客氣。」李碧筱心中鄙視,但面上絲毫不顯。她又與僧人交談幾句,離開赫色爾石窟,返回城內。
「麗娘,我吩咐那僧人繪製幾副佛像,他們送來了也給你一幅。」李碧筱又對麗娘說道。
「這禮物太貴重了,怎好接受;何況奴也不信佛。」麗娘立刻推脫。
「這算不得貴重,何況我也不信佛,但帶在身旁總是一個念想。」她見麗娘又要說話,趕在之前說道:「你不要再推脫。我定要塞給你,你推脫也無用。」
「奴多謝殿下。」見李碧筱態度堅決,麗娘只得接受。
「這就對了。」李碧筱笑道:「你我一見如故,一幅佛像而已,有甚要緊。」
『並不是一見如故呢。』麗娘面上附和著笑,但心裡卻全然不是這麼想的。她今日之所以對李碧筱心思猜測的那麼准,全憑事先下的功夫,對這位公主經歷的詳細收集,因此才有了今日每次說話都能討她歡心。
『但我這點兒預備都能討她歡心,可見旁人就連這點兒預備都沒有,因她只是一個要和親才被封為公主的宗室,人人雖然表面上奉承不已但心裡並不在意。』麗娘這樣想著,心下忽然有些可憐這位公主,說話也不由得略帶憐惜之意。
李碧筱沒察覺麗娘的這份心思,只是與她說話更加投緣,高興之下又要賞賜東西;但她又一想麗娘身份較低,自己對她賞賜太多也不好,心道:『待回去了與李珙說,讓他升劉錡的官,或將此人調回中原。』
她正想著,忽然從身旁傳來「噠噠」的馬蹄聲,而且頻率極快。李碧筱側頭看去,就見到一騎從不遠處飛馳而過,直奔城門。
「這是怎麼了?有何要緊事嗎?」李碧筱嘟囔一句。
麗娘卻眉頭皺了皺。這一騎飛奔而來的方向是西方,西方難道發生了甚底大事?
眾人將李碧筱送到府邸,待她入府後才各自散去。麗娘坐上馬車回到家,不見劉錡,派人去軍營問他何時回來,又吩咐下人燒水。
過一會兒門子返回,說道:「主人說今天有事,會晚些回來。」
「不會與伴晚瞧見的那一騎有關吧?」麗娘猜測一句,也沒有多說,只是前往廚房先將菜切出來,待劉錡回來后才做。
她又等了好一會兒,一直到亥時初劉錡才回來。麗娘迎上去為他脫去外衣,又問道:「今日怎回來的這樣晚?」
「我也不願意。誰知道大食人抽甚底風!」劉錡叫道。
「怎回事?大食人又在做甚?」麗娘驚訝地問道。
與此同時,在李珙與李碧筱安置的府邸里,李碧筱也出言問李珙:「大食人做了甚?」
「拔汗那太子薛裕派人送信,稱大食人出動兵馬上萬包圍渴塞城,逼降他們。他父親阿悉爛達干決意向大食人投降。他趕在投降前派人出城稟報。」
「不僅如此,碎葉鎮快馬急報,大食出兵攻打新城。」李珙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大食人攻打新城是八月十五日的事,今日已是八月二十日,也不知新城是否還在大唐手中。」
「大食人為何會忽然出兵?」李碧筱十分不解。
「我也不知。」李珙回答:「我這樣晚回來就是與眾將領議論大食人為何出兵。」
『若大食人大舉進攻就好了。』李碧筱想著。大食人大舉進攻,大唐自然不會舔著臉繼續和親,她就能避免遠嫁大食的命運。至於大唐被大食打敗不得不和親?李碧筱才不會相信這種情況發生,所有大唐子民,包括生活在大唐治下的番族也都不會相信。
「也不知新城現下如何了。」李珙自言自語一句,但隨即用兇狠的語氣說道:「無論如何,不論大食人是少許兵馬試探或是大舉進攻,都要集結兵馬痛擊他們。大唐絕不能被番邦欺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