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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逢故人

  「巴特,我又來你家吃酒了!」劉錡走進酒肆,大聲叫道。

  「是劉參軍?稀客稀客,真是稀客,你不是在嗢鹿州為官,怎忽然來了碎葉鎮?有差事來辦?」

  巴特聽到有人叫他,忙走過來仔細瞧了幾眼,認出是一年前張滸帶著來過幾次的客人,又想起最後一次他們來的時候說劉錡已經成了嗢鹿州參軍事,忙出言道。

  「確實有差事要辦。」此時是下午申時,正是客人最少的時候,劉錡隨意挑了一張桌子坐下,又笑道:「先不說旁的,來一斗酒。」

  「好嘞!」巴特答應一聲,端了一壺酒、一碟小菜過來,瞅著此時沒有其他客人要招呼,也就坐下和他閑聊起來:「這個時候,怎會有差事要來碎葉鎮?」除非要打仗,不然安西的各鎮、都督府、州平素幾乎沒有來往;就算有,也是各地官員的私人來往,不會讓下官幫忙送信。

  「哎,攤上了護送使者去大食地界的差事。」劉錡吃了一口,說道。

  此時已是八月底。七月中旬,王正見生前的請功奏摺終於批答回安西,劉錡成為下折衝府果毅。劉錡有些不滿意:我還要辛辛苦苦護送使者去大食人的地盤,竟然只給我一個下府果毅?不過他也沒法找朝廷說理,只能無可奈何地接受。

  隨同迴轉奏摺一起來到安西的,還有受命出使大食的隴右節度使掌書記、加西平郡長史銜的高適。劉錡出城迎接,態度十分恭敬,當場與高適攀談幾句,說起他寫過的詩,甚至當場背了幾句。

  高適對安西一個素未謀面的將領竟然十分了解自己的詩很是驚訝,對他的恭敬態度更感到惶恐。但當他知曉劉錡勉強算是岑參的學生后就放下心來,以為劉錡是因自己與岑參是好友所以如此恭敬,也心安理得的享受起來。

  隨後高適入城拜見封常清。封常清倒是對他不假辭色。高適只是個為出使好聽些挂名的從五品上長史,真正的差事是隴右節度使掌書記、與去年的岑參一樣,這樣的人根本不被封常清放在眼裡。

  見到高適,封常清隨意吩咐幾句話,又安插了一名熟悉磧西地理的副使,高適躬身應諾;他隨後又吩咐了劉錡幾句,讓他們退下。

  三日後一眾人啟程。怛羅斯之戰後安西大都護府也打聽了些大食人的消息,知曉大食也是領土十分廣大之國,所以他們打算先至昭武九姓中石國都城拓折城,再詢問向何處走。

  因要去拓折城,眾人離開龜茲鎮,西出柘厥關,渡白馬河,百八十里西入俱毗羅磧,經苦井,百二十里至俱毗羅城,……,又四十里度拔達嶺,……,又三十里至葉支城,……,又西二十里至碎葉城。

  碎葉城是他們過了拔達嶺后遇到的第一座像樣的城池,將士們都要在此休息幾日,不論是高適從隴右帶來的還是劉錡從龜茲鎮帶來的。正巧劉錡也想在此待幾日,就順水推舟答應了。

  「這差事確實不好。」巴特從七八歲給耶耶幫忙起算,在碎葉鎮開酒肆將近四十年了,這樣的事情也見過不少。「不過封節度為人一向公平,定然有補償。」

  「封副使確實公平。賜了我龜茲鎮中一座小院,還賞賜了些黃金。」劉錡道。他又注意到巴特對封常清的稱呼,又開玩笑道:「封副使現下只是知節度事,還不是節度使。你可不能說混了,不然若是隴右道採訪處置使在碎葉鎮微服私訪,聽到你這樣說,還以為封副使自封了節度使呢。」

  「我在碎葉鎮待了四十多年,從未見過隴右道的官來這兒,要是真有人來,我定要請他寫一幅字裱在店裡。」巴特笑道。

  「哈哈。」劉錡也失笑起來。

  「對了,劉參軍,我幾個月前聽從潔山返回的將士說,嗢鹿州有一姓劉的別將,獻一十分精妙的計策,使大軍大破葛邏祿!那個姓劉的別將你認得嗎?我怎麼不知曉嗢鹿州有這樣一人?」巴特忽然又道。

  聽到這話劉錡就想笑,強忍住笑容說道:「這人你也認得。」

  「我也認得?但我分明不記得招待過一位嗢鹿州劉姓別將。」巴特說了一句,側頭看向劉錡,就見他正強自忍笑。巴特正要問,忽然想起面前這人也姓劉,又注意到他的衣服樣式,不由得脫口而出:「你便是那嗢鹿州劉姓別將?」

  「我正是你所說的嗢鹿州劉姓別將。」劉錡再也忍不住,邊笑邊道。

  「你怎能想出那樣的高明計策?」巴特不敢相信地問道。「而且那一戰前你已是別將,你回嗢鹿州不久又陞官了?」

  「在潔山之戰前我又立了一功,假別將;至於那計策,也不是我想出來的,在《左傳》中記載過一次十分類似之戰,我就照搬了計策。因為其他人都不讀書才輪到我獻計。」劉錡認真解釋道。

  聽了這話,巴特又上下打量他幾眼,忽然起身對他行禮。劉錡下意識也站起來,出言問道:「你這是何意?」雖然理論上官民有別,巴特這樣的民見到他這樣的官應當行禮,但安西從來不講究這個,官員們到酒肆吃酒放鬆更不會作此要求,他還沒見過巴特對誰這樣行禮。今日這是為何?

  「感謝劉別將獻計。」巴特道:「不瞞別將說,我有幾個親族在碎葉鎮軍中為兵為將。潔山之戰我聽他們說當時十分驚險,若是劉別將不曾獻計,或獻計晚那麼一兩個時辰,大軍或許就會全軍覆沒,他們也無法生還。別將於我有救親族之恩,所以行此禮。」

  「原來如此,那你也不必行禮。」劉錡明白了他的意思,重新坐下說道:「我當時也不是為了救你親族,是為了使大軍反敗為勝與救我自己的性命。」

  「不管如何,你救了我親族,我要感謝你。不過,」巴特忽然直起身子,也開玩笑道:「這樣感謝你也不覺得如何,從今往後,我免去你來我家酒肆吃酒的酒錢以作感謝,如何?」

  「那可好。」劉錡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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