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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漫長的一日一夜3

  本已是初秋的季節,離鎮子越遠,這天氣就越涼。

  但對於習武多年的三保來說,這點涼氣傷不到他什麼。

  當他走進一片曠野之中時,此地到處都是一人高的雜草,也不知那店小二所說的破廟在哪兒。

  曠野中青翠已衰,長草枯黃,三保來到一處裸石上坐下,把鞋子脫下。

  把剛才進入曠野時,鑽進鞋底的一些雜草給抖摟出來。

  待穿好后,又站在裸石上,四處張望,以求發現那座破廟。

  他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對自己說道,「話又說回來,我是不是被騙了,此地明明是正一道的地界,道家的地方怎麼會有座廟呢?三保啊,三保!你還真是個傻瓜。」

  就在他有些灰心的時候,雜草叢中有什麼東西,從草里掠過。

  聽著聲音,他即刻把手摸向腰間,而眼睛則向聲音方向看去。

  這一看不打緊,整個人立馬喜笑顏開起來,原來就在雜草叢的右前方,真的有一座破廟。

  見到自己能有處能夠歇腳之地,立馬跳了起來,腳踩一人高的雜草之上,兩個翻身就來到了破廟大門前。

  當他穩穩站住后,他身後的雜草叢中十幾米遠的地方有一棵枯樹,樹上正站著兩個人。

  一高一矮,一大一小。

  小的那個有些埋怨地看著大的那個,似乎在說,你差點兒讓對方發現。

  葉一南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小聲道,「若不是石子兒給他引路,這傢伙說不準,還真就在這石頭上睡個一天一夜。」

  溫不易輕聲道。

  「小王爺,還好這小宦官江湖經驗淺,我又教了你,我風雲堂潛伏的法門兒,他這才沒有發現我倆,要不然光是憑他四劍之一的名頭,我們怎敢離他這麼近,」

  「不過.……」

  溫不易轉了轉眼珠子,「現在我倒是有些相信你們是朋友了。」

  「沒辦法,投緣而已,這傢伙給我一種很親近的感覺。」

  聽到這話,溫不易有些欲言又止,隨後轉過頭來,閉上了嘴巴。

  這座破廟,與其說是廟,不如說是一座低矮破舊的屋子,屋裡終年不見陽光,昏暗潮濕,牆皮早已脫落了,牆上凹凸不平。

  整座屋子都顯得衰朽的景象。

  木材上儘是蟲蛀的洞,而且舊到灰色的。

  那屋頂好像一面篩。

  人站在裡面,除了椽子之外,看不見屋蓋,頂部的橫樑有幾枝橫檔,彷彿骨架上的肋骨一樣。

  門上的窗戶是一個個破洞。

  有些地方可以看到之前寄宿之人用布片或破衣塞著窗洞,以防止外面的冷風進來。

  正殿正中間靠牆的位置上,是一座佛像。

  當然這佛像已經沒了半邊腦袋,身上的漆也剝落得乾乾淨淨。

  因為灰塵太多的關係,完全看不出來這座廟到底祭祀的是哪座佛。

  正所謂進屋拜人,進廟拜神,更何況身為萬佛寺的入世者的三保呢!

  三保雙手合十,並沒有跪下,而是站著恭敬地彎腰一拜。

  所謂拜佛,是表達對諸佛菩薩的禮敬、感恩。

  從柔軟、徐緩而安詳的彎腰禮佛動作里,感受到禮佛者的安定與謙卑。

  在這一點上,三保與他人不一樣,他有著禮敬,可沒有感恩,更加沒有謙卑。

  一禮畢后,他十分熟練的在地上撿起一些之前借宿者遺留的柴火。

  把柴火堆積到一起,從懷裡拿出打火石。

  打火石其實就是物燧石。

  它的成分主要是鈰與鑭製成的鈰鐵合金。

  鈰與鑭都是很容易燃燒的金屬,與鐵製成的合金硬而脆,受撞擊會出現火星。

  當這種打火石使用者用兩塊相互擊打的時候,就會有粉屑脫落,濺出火花,迸出火星。

  配上些乾的雜草木屑或者棉花,是十分輕鬆的生火工具。

  三保不過打了幾次,便燃了起來,他立即十分熟練地把柴火放在中間。

  慢慢地,這火焰越來越大,越來越旺。

  三保笑了笑,「這趟出來,感覺最有趣的事情便是每次生火了,看著火焰升起,真是讓人心曠神怡。」

  他邊說,邊從懷裡拿出一塊饅頭,用一個比較細的柴火,插在饅頭上。

  然後把饅頭伸進火中,慢慢烤了起來。

  枯樹上那位從小錦衣玉食的北疆小王爺,把這一切看在眼裡。

  心裡不免想到,這三保怎麼說也是從京城裡出來的,又是天陽第一人的徒弟,怎麼看上去是從小就是吃苦過來的一樣。

  因為他所展現的一切,是那麼的自然,沒有一絲作假或者惺惺作態。

  就算是自己,第一次出北疆的時候,光是與老李頭在草原上餓的那一頓,就差點兒讓他有了打道回府的念頭。

  所幸自己最後堅持住了。

  而被稱為四把劍中最年輕的小宦官,看樣子他從小過的並不是太好。

  就在這時,饅頭似乎被烤熱和了不少,三保並沒有一口吃下去。

  而是忽然脫下了自己的鞋襪,身子半躺在乾草堆上,把腿跨在另一條腿上,居然還蹺起了二郎腿來。

  那隻翹起來的腳還不停地晃動,十分悠然自得。

  看到這裡,葉一南不禁覺得有些好笑,因為這番樣子,在北疆他也見過。

  他爹葉世昌以前高興的時候,就不管在什麼場合,就喜歡與三保這般,脫去鞋襪。

  翹起個二郎腿,嘴裡被母親喂著荔枝,大有一副皇帝老兒不及吾的討打樣子。

  也就是母親死後,他才改了這個習慣,或者說這些年葉一南再也沒見過了。

  今日在頗有佛相的三保身上見到,又覺得有些好笑,又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溫不易時不時看下葉一南情緒上的變化,他依然什麼也沒說,也沒告訴他該怎麼從這小宦官身上查看真相,只是靜靜地看著。

  但他的眼裡流露出一絲可憐的神色。

  就是不知道是可憐身邊這人,還是在可憐廟裡吃著烤冷饅頭的小宦官。

  忽然,一隻老鼠似乎聞到了食物的味道,從牆洞里鑽了出來。

  唧唧的東走西走,十分謹慎地向三保所躺的位置爬來。

  躺在乾草堆上的三保,早已發現了那隻可憐的老鼠。

  他悠然自得道。

  「餓了?想吃?」

  那隻老鼠彷彿聽得懂一樣,又是連續發出幾聲唧唧的聲音,好似是在回應。

  三保將手中的饅頭,撕下一片,隨意地扔在了地上。

  那隻老鼠先是有些害怕,嘗試著往前一步,可這剛向前跑了一下,就立馬回頭退了回去。

  然後用那黑不溜秋的眼珠子,看著那位躺著的人,見他仍然扭動著自己的腳丫子,並沒有任何其他動作。

  於是便重新沖了過去,叼起地上的那片饅頭,迅速回頭跑回牆洞里。

  見老鼠重新鑽入洞,三保有些高興的嘴裡嚼著饅頭,左手拍著膝蓋兒,嘴裡哼起了歌謠來。

  「北風吹呀吹,何處是歸家~兒郎抬頭歸家路,一刀一劍斬敵過;家中有妻熱炕頭,冷酒下肚暖心意;何處言,何能言,兒郎隨我同歸家~拉拉~」

  枯樹上的年輕人,聽到這段歌謠,此時有些慌亂,他儘力壓制此時慌亂的心情,不想讓旁邊的百歲小郎君看出點兒什麼。

  可是他急促的呼吸,已經出賣了他。

  溫不易伸出右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後背問道。

  「小王爺,你可是覺得眼前的這位小宦官,是不是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葉一南咽下去一口唾沫,努力地讓自己保持理智。

  「是。」

  他閉上眼睛,心裡已經想出了一百種可能性,可依然不能說服自己。

  對著溫不易的問題給出了肯定的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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