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前事
很久之前，臨安城內。
「臭打鐵匠的，你就跟著這火爐活一輩子啊！老娘瞎了眼才跟了你，從今往後你我恩斷義絕！我這離開臨安，回娘家去，家裡的錢銀老娘一個字兒也不給你留下。」
「你如此刁蠻的婦人，給老子趕緊滾！滾得越遠越好！」
一位年輕的婦人從鐵匠鋪子里跑了出來，嘴上罵罵咧咧的。
不少街坊都跑出來看戲，見少婦走遠后，有些好事之人，還不忘調笑道。
「老陳，這不才娶的媳婦嗎？怎麼就不要你了，哎喲，不是我說你，你老夫少妻的，你怎的就不好好珍惜呢，這下好了，人財兩空，哈哈。」
只見鐵匠鋪里走出一個彪形大漢，滿臉鬍子，臉上也髒兮兮的，圍著一塊不知圍了多久的抹布，手拿鐵鎚，舉起粗壯的胳膊叫罵道。
「走就走了！我陳弱冠不稀罕！什麼潔白如雪，溫柔似水的娘們兒，這些都是媒婆亂說的！老子打鐵怎麼了！打鐵也是正經行當，也不問問這臨安用的鐵器兵刃哪一個不是出自我陳弱冠的。」
「哈哈哈！老陳你就吹吧！到了半夜寂寞死你，好幾回看到你去燕子塢了，少妻不喜歡，那裡面的老媽媽們你就喜歡啊！」
此人這話一出，引得周圍街坊哄堂大笑。
陳弱冠也不覺得臉紅，大聲嚷嚷道。
「嘿！你們懂什麼！雖然燕子塢的年紀是大些，可這女人啊就好比喝酒，這酒就是越老越香，雖然少了年輕姑娘的鮮嫩活潑，可這味道絕對不可同日而語，光是那大胸那大臀，就別有韻味了，哈哈哈！」
「你們瞧老陳這不要臉的勁兒，果然是個大色痞！」
「老子色怎麼了？嘿！老倪，你去那地方的時候可不比我少，我第一次去還是你帶去的呢，咋的，這就忘了！」
「哎喲喂～你快閉嘴！」
「倪大山！你個沒良心的王八蛋，今天老娘非拆了你的骨頭不可。」
只見一位五大三粗的少婦，拿著一把擀麵杖就從家裡沖了出來。
身後還跟著自家孩子，孩子們還在起鬨。
那位叫老倪的街坊，抱著頭就往外跑，嘴裡直叫道。
「娘子我錯了！老陳那王八蛋瞎說的！別動手啊！」
其他街坊也笑著圍觀看新戲去了。
陳弱冠冷哼一聲，回頭看向屋子裡東倒西歪的桌椅，一地的碎碗，無奈地搖搖頭。
四十多歲的人了，好不容易讓媒婆說了一個媳婦。
本以為可以過上安生日子，誰曾想居然是一個好吃懶做之輩。
天天除了打馬吊就是買首飾，還一分錢不給自己留，要不是一直忍著，真想像以前混江湖一樣，好好揍她一頓。
要不是打女人說出去不好聽，陳弱冠早就下手了。
「女人還是老的好！年輕的都是些騙錢的玩意兒！」
陳弱冠大罵一句，正想轉身收拾屋子，可一道聲音從身後響起。
「你這話說的我就不同意了，全天下年輕的女子都不能同意，你怎麼能將自己的不幸強加在所有年輕女子的身上，你這做法太過於極端了。」
陳弱冠回頭一看。
只見長相清秀漂亮穿著白色男裝的人站在他身後，他手裡抱著一個盒子。
這個盒子看上去有些重，他抱著十分吃力。
陳弱冠見是如此柔弱的書生模樣，急忙惡狠狠地說道。
「你們這些讀書人懂什麼，哪裡明白我們窮人的日子，你們不過就是溫室里的花朵而已。」
秀氣的書生，把懷中盒子放在腳下。
嘣～
盒子剛放在地上，就掀起一陣黃塵，可見盒子里的東西果然很重。
可書生不顧黃塵在眼前飛舞，對著陳弱冠剛才的話，朗聲道。
「窮者，誰不想達；達者，更畏懼窮。為求發達，窮人兢兢業業，辛辛苦苦，農耕其田，工利其器，商務其業，學讀其書，人人都在獨善其身。可除了那些少數的書生可以考取功名，通過科舉，其他大部分人，仍然生活在艱難困苦中，是他們不努力嗎，是他們不上進嗎？非也。」
「皆因如今的達者不願意也不允許把發達的機會賜予窮人，更不願意與他們分享錦衣玉食。他們視窮為一種羞恥，也更因為他們曾經目睹諸多的顯貴之人在爾虞我詐中失敗，淪為窮人，於是更加懼怕貧窮。因此，他們便不遺餘力地壓榨窮人，聚斂財富，以求將這種發達保持永久，福蔭子孫。」
「在他們眼裡，所謂的天下，不過是他們鼻子尖上那一點點的金錢和地位。所謂上行而下效，窮者見達者做出如此不光彩的榜樣，為求發達，只能另闢蹊徑。農棄其耕田而不做，或進城流浪，或落草為寇；工棄其利器而不用，或聚賭成癮，或狂飲作樂；商棄其貿易而不做，或巴結權貴，或放貸漁利；學棄其功課而不專，或投機取巧，或攀龍附鳳。儘管有些人還在口口聲聲地說聖賢道德，那也只不過是修鍊成了一個偽君子而已。其實，聖人古訓本來無錯，只是我們今人是否應該捫心自問一下，窮時，我們心憂天下了嗎，而今的達者是否應該修繕自心，誠所謂，己不正，焉能正人。」
「所以錯的並不是讀書人，而是這些不願意改變現狀的人！天陽朝廷更是王八蛋！」
聽到這些話，陳弱冠心中震驚不已，此等反論居然敢說出口來，直指現今廟堂的缺點，當真是有點兒反朝廷的味道。
見書生居然有著如此學識，陳弱冠收起脾氣，舉起指頭在嘴邊。
「小兄弟小聲點兒，你這話說出去，小心沒了腦袋。」
清秀的書生只是微微一笑。
當陳弱冠走了近些，這才發現書生臉上居然有著淡淡的粉黛，他接著仔細的上下打量起來。
此人骨骼清秀，面頰柔美，一看就是女扮男裝之人。
但步伐又十分虛沉，內功應當屬下乘，可一臉毫無懼色，還能說出如此言論來。
應當背景不小。
混在江湖多年的經驗告訴陳弱冠，眼前的人肯定不簡單。
他立馬嚴肅地問道。
「敢問姑娘到我這鋪子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