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往事
葉一南站定,轉頭問道。
「桑家主可還有其他事情?」
此時桑池因為身體劇疼的關係,在桑藍薇的懷裡已經昏睡過去,桑藍薇擦了擦他臉上的血,對於兒子今天的勇敢,她當真是刮目相看,漸漸地也改變了她對葉一南最初的看法。
是啊,這個世上哪有不愛自己母親的兒子呢.…
人性是複雜的,同樣也是扭曲的,唯有親情是永遠不曾改變,如果每個人都愛自己,那麼愛並不完整,看似活得簡單,卻一點兒也不幸福。
「你也是她的兒子,我想我能明白你的感受了。」
見桑藍薇如此說,葉一南迫不及待地及待地走到她的跟前,半蹲下來,用渴望的眼神問道。
「姑母願意告訴我了?」
這位母親又望了一眼懷中的兒子,下定決心般點點頭。
這個世上同樣也有著愛著自己母親的兒子.
「天正三年,我在桑家接到一封書信,是你們北疆寄過來的,署名是你的母親桑白雪。」
聽著即將要揭開的過往秘聞,葉一南緊張地握緊了手。
「你母親有要事需我與她商議,那時候父親剛去世不久,整個桑家的局勢還不太穩,當時我不過執掌桑家才不到一年而已,說實話,我當時對你母親是十分不滿的,在我最需要她的時候,她卻離我而去,並且在我眼中,葉世昌根本配不上她!而她居然為了一位這樣的男人,拋棄桑家,嫁入北疆,並時時刻刻為她男人分憂,甚至不惜站在作為她妹妹的對立面!那次幾十萬石糧食從我桑家運走,就已經是與我決裂的開端!」
一個女人要掌管這麼大的家族產業,確實非常不容易,可談起葉世昌,葉一南有又些不理解,為什麼這位姑母會對葉老頭兒這麼大的成見,再怎麼說也是北疆一方霸主,於是疑惑地問道。
「姑母,你為何會對葉老頭兒如此看不上?」
桑藍薇冷哼一聲,煞有其事道。
「告訴你也無妨,因為我覺得他無賴且無恥!他年輕時吃過一次敗仗,你可知道?」
葉一南搖搖頭,這件事情他確實從未聽聞,在天下人的心中葉世昌打仗就從來沒有敗過。
「想來你也不可能知道,怎麼說也是堂堂天下兵馬大元帥最大的醜聞,這件事的見證人只有我們桑家人而已。」
「那到底是怎樣的呢?」
桑藍薇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
「當年,二十多歲的葉世昌孤身闖入桑家,讓父親給他北疆軍開闢一條繞道梁國的小路,也就是給他修路!的確,以我桑家的財力確實可以做到,可是這個王八蛋,居然要桑家在三個月內做到,如此天方夜譚的事情,父親怎麼肯,在下了逐客令的情況下,這王八蛋居然當著眾人的面,把刀架在父親的脖子上,還威脅父親,要麼修路!要麼死!」
說完,桑藍薇抬頭冷冷地看了看葉一南,彷彿在說,在不講道理上,你們兩父子還真是像。
葉一南當然明白,只得頂著青腫的臉頰,把五官努力地擠在地擠在一起傻笑。
無論何種情況下,伸手不打笑臉人,這也是葉世昌教他的。
「哼!還有你這無賴的性子還真是一模一樣,算了,我接著說。」
葉一南點點頭。
「當時正好有一和尚在桑家,只是動了動手指便把這無賴給拿下,父親當時氣得不行,便動了殺心!想一刀把他給宰了!」
和尚?這和尚是誰?莫非是普度!?
這些問題葉一南藏在心裡,繼續耐心地聽桑藍薇說著。
「你的這位父親,可真是把無恥、無賴發揮到了極致!無論是對著下人、護衛、還是其他人都喊爺爺或者姑奶奶,說自己錯了,請老人家原諒,這哪裡還有一點兒英雄風範,我當時噁心得不行,可姐姐不知著了什麼魔居然被他說動了,為了他去找父親說情,而父親還真就聽了姐姐的話,那天走到要斬他的檯子上問他。」
「我女兒告訴我,一個真正的英雄是不畏死的,而從北疆出來的人不可能這麼怕死,而此刻你的做法給在場的所有人的第一印象便是一個不值得殺死的懦夫,一個能讓人髒了手的卑鄙小人而已,可是我女兒卻說,在場所有人都沒有看出來,假如一位真正受萬人敬仰的英雄死了,那些所謂的名聲頂個屁用啊!」
「父親邊說就邊給他鬆綁。」
「真正的英雄或者可以干很多事情,閣下為了達到目的,不惜跪地求饒,勇氣之大超越了在場的所有人,超越了世人視生命更重要的名聲!你的事情我桑家應承了。」
聽完這段往事,葉一南不禁有些佩服葉老頭兒,看來大丈夫能屈能伸四個字,他簡直是做到了極致,人死了,要個名聲有屁用,果然是他的手筆。
「我那時候年輕,我對葉世昌是看不上的,奈何你的母親卻看上了他,這個無賴不僅拐走了我的姐姐,還拐走了一位門上食客,也就是那位和尚,到如今我都不知道他的姓名,無所謂了,就算是到了現在,我依然看不上他,因為他,姐姐才會死的!」
看來那位和尚就是普度無疑了,因為葉老頭身邊只有這一位黑衣和尚。
「那姑母,那次你去見我母親又發生了什麼呢?」
桑藍薇一愣,有些不好意思道。
「看到你就想到你的父親,一下子沒忍住,居然跑題了,好,現在接著說。」
「那天.」
天正三年,二月二龍抬頭。
陵州城外十里遠的一處空地上,桑藍薇步行來到了此處。
由於是親姐桑白雪的邀約,說有重要且隱秘的事情商談,所以桑藍薇放棄乘坐馬車,一人獨步來到這裡。
此時夜色已深,天空群星閃爍,上弦月彎彎的嵌在星空里,旁邊樹林里也流動著一陣陣清香。
這片空地安靜得有些詭異,靜得彷彿可以聽見露珠往花瓣上滴落的聲音。
流星剛升起,一彎蛾眉般的下弦月,正掛在遠處的樹梢。
風中還帶著花香,景色神秘而美麗。
當桑藍薇見遠處有些燈光,想著應該是姐姐打著燈籠就在那裡等著自己,於是加快了行進速度。
可當快要步行至光亮處時候,一陣強烈的血腥味擾亂了剛才的清香。
桑藍薇心裡一驚,立馬蹲下身子來,藏於草叢中。
她定睛一看,一個披著雪白披風的女子,被一個男人從背後一刀捅入腹中,而這個男人旁邊還圍著其他三個男人,其中兩人拿劍,另外一人拿著匕首,他們都蒙著面,看不清他們的模樣。
女子一臉不敢相信的轉頭看向那個男人。
那把刀抽了出來后,女子這才應聲倒地,而她的背上已經有了兩處劍傷一處刀傷,很明顯這個男人是補的最後一刀。
在微弱的燈火下終於看清女子的面容,桑藍薇立馬捂住了嘴,害怕會叫出聲來。
那個女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親姐,北疆的王妃-桑白雪!
「怎麼?捨不得了?」
其中一位使著赤紅色利劍的蒙面人,操著沙啞的聲音調笑道。
「呵呵,誰說不是呢,這麼美麗的女人,畢竟是.…」
另一位拿著匕首,聲音十分娘娘腔的說道。
「住嘴!」
站在幾人中間,用著一把有著藍色寶石鑲嵌利劍的男人低吼道。
這個人的身份很可能是這4人中最為顯赫的,他一開口,除了最後動刀的男人,其餘人都低頭站到了他的身後。
由於燈光太暗,桑藍薇看不清他的穿著,隱隱約約看見他拍著最後動刀的男人的肩膀說道。
「既然是一場孽緣,構成孽緣的第一要素是因為你與她經歷了一段愚蠢的時光,這些年來你蠢得一塌糊塗,我本可以不用叫上你,既然叫你來,我就對你充分的信任,至於構成孽緣的第二要素便是碰到一個比你更愚蠢的人,雖然不想承認,但這個人確實是我,所以,今日她必須死!」
那名使刀的男人,拿刀的手微微顫抖,隨後說道。
「滿意了?」
面對他的男人點點頭。
「從現在開始,你我恩情到此結束,今後沒有任何餘地可留了!」
「大膽,居然用如此口氣與….」
啪!
威嚴的男人一個耳光甩給了那名使著匕首,有些娘娘腔調的人。
「不想活了!我與他說話,你有插嘴的資格?!」
娘娘腔低下了頭,退至威嚴男人身後,腰相比於其他人,壓得很低。
最後使刀的男人,又低頭看了一眼沒有生命氣息的桑白雪后,轉身沒入夜色中。
那名威嚴的男人對著娘娘腔望了一眼,這人就從懷裡拿出一條手帕把桑白雪的臉給蓋住了。
「走吧!」
這幾人正要離開,可害怕的桑藍薇不小心踩到了一根樹枝,發出了咔嚓的聲音。
「誰!?」
沙啞男一個飛身,不等桑藍薇反應就突然出現在了她的面前,要知道畢竟相距近10米的距離,一個轉身就能飛過來,可見武學境界修為之高。
「居然是你,看來你今日就隨你姐姐一同下去吧.…呵呵!」
沙啞男正要提起那把血色長劍一劍刺來,可那名威嚴的男人卻叫住手了。
「今天我不想再殺另一位桑家的人,桑雪薇你給我記住,假如你把今天的事情泄露出去,我會把桑家從西域剷除掉!」
桑藍薇當時嚇得不行,她還沒做出任何適當的反應,就已經被沙啞男給敲暈了。
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就是已經坐在馬車上在回西域的路上。
由於她從始至終沒有進過陵州城,所以這世上知道她曉得此事的人,少之又少。
「我到現在都認為,那人對於我的威脅,是自打我懂事起都不曾遇到過的,他有一種讓人不能拒絕的威嚴,甚至過去這麼多年,都讓我恐懼.…」
聽完這些,葉一南的心情更加複雜了,因為無論怎麼看,這些人應該都是和母親是認識的,為什麼要殺她?到底母親是怎麼擋他們的道了?
而且從桑藍薇的故事中,很明顯地感受到,最後動刀之人是被脅迫的,雖然他同樣動了手,可他並非真心想殺母親的。
「我所知道的,看到的就這麼多。」
葉一南摸了摸頭,雖然知道發生了什麼,可依然沒有搜尋的線索,這可如何是好,之前的那封信上只有寧天翔、桑藍薇以及一個大人物的名字,這些目前來看還不能串成一條線呀。
看著神色複雜的葉一南,桑藍薇抿嘴想了想,還是決定告訴他。
「其中有一把劍,過於特殊,所以至今過了這麼多年,我都過目不忘,後來我也追查過,整個江湖只有一人的劍是赤紅色,並且他早年得過肺癆,雖然學武醫好后,聲帶還是落下了毛病,一直都是沙啞之聲,我的話你明白了嗎?」
葉一南猛地一抬頭,驚呼道。
「江湖四劍之一,赤龍劍的主人,殺手--杜威!」
桑藍薇低下頭來,並沒有說話,今天她說得已經夠多了。
葉一南站起身來,什麼也沒說,對著桑藍薇行了一禮,而後再也沒看她一眼。
當他打開庭院後門時,外面已經滿地的西域衛隊屍體。
灰衣人沈濤正坐在一具西域戰馬的屍體上發獃,而老李頭看到葉一南出來,連忙把帶著臟血的雙手在身上隨意地擦了擦。
一臉笑嘻嘻地扶住葉一南,簡直比狗腿子還狗腿子。
葉一南見還有些沒死的西域衛隊成員一臉驚慌地看著他們三人,他想了想,隨後深呼吸一口,用內力催動聲音大叫道。
「老子姓葉!葉世昌的葉!老子就是北疆小王爺葉一南!今日,我看桑家不爽,拆他屋子,殺他門人,這趟子仇算結下了!假如西域還是桑家要找我尋仇,儘管放馬過來,我讓你們見識見識北疆的刀是有多快!」
說完,葉一南抽出聽風刀一刀劈向倒在地上的西域戰馬,將它的頭顱斬了下來,以示威嚴。
還活著的西域衛隊成員們嚇了一大跳,面面相覷,不知是否該繼續攔住這三人。
三人步行往前走,沈濤在前開路,老李頭扶著葉一南在後,沒有一個人敢去攔,最終目送著他們離開了桑府。
還在庭院內的桑藍薇聽到葉一南的那聲叫喊,立馬就明白為什麼他會這麼做,他這是要讓桑家避嫌,免得被當年的蒙面人知曉。
她微微嘆道,「姐姐,你兒子比他老子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