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世道無常
「九師妹，今日怎麼有時間來後山賞景？」
劍意宗後山，劍意宗宗主座下五弟子宋子奇練完劍法正要往回走，就碰上了全宗的團寵——喬九。
想當年，三歲的小娃娃臉不紅氣不喘的從山腳爬上了宗門，把師傅都驚動了。親自問她問題，還親手檢查了她的根骨，又聽三長老說喬小九跑得很快有天賦，當即拍板決定：就她了，關門弟子！
「五師兄。」喬小漓勉強牽了牽嘴角，有氣無力的繼續說道：「我也不知道怎麼了。這兩日總覺得心裡慌慌的，來後山透透氣。」
八年的時間過去，喬小漓從一枚小娃娃長成了十一歲的小少女模樣。這八年喬小漓過得異常舒心，因著年紀小嘴又甜，有天賦還懂事，全宗上下都很喜歡她。
每半年歸家假期回曲城看喬老頭，都是這位五師兄陪她和其他小夥伴回去的，路途中也是貼心照顧她，簡直就像親大哥一樣。
而喬老頭也成了名副其實的喬老頭，前半輩子的坎坷流浪乞討，讓他看著歲數很大的模樣，實際上他如今也才五十齣頭。
因為喬小漓七年前歸家給了他做豆腐的秘方，他也沒讓喬小漓失望，和鄰居們合夥把豆腐坊生意做了起來，現在已經是個小地主了。
除了想念喬小漓，喬老頭也沒有什麼愁事。慢慢地，身體越發好了不說，連一張老臉都看著年輕了一些，如今外表和實際年齡才算是對上了。
五師兄聽了喬小漓的話，略感詫異。自從喬小漓拜入宗門后，可從沒有這樣過。她一直樂呵呵地和旁人相處，說出來的話也好聽，他們這些師兄最愛與她待在一起。
隨即他想了想說道：「九師妹，若你有什麼難事，就與我說，能幫的我一定幫。」
「五師兄，說出來我怕沒人相信。我心慌這兩日總覺得家裡出事了，我也不知道該和誰說，所以……」
喬小漓看五師兄宋子奇並沒有像哄孩子一樣敷衍她，心中一暖，就和他直說了。
「我父母很早就不在了，自記事起就是爺爺在照顧我。我們一直相依為命，除了他和宗門內的眾位，我也沒有其他的親人。眼下宗門平靜如常，那我這心慌的由來恐怕是……」
其實喬小漓前兩日開始心慌就想到喬老頭是不是出事了，只是這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
她試著與同出曲城的「大哥」陳谷平說過，陳谷平卻把這種心慌當成了是小姑娘家的女兒家心思。
還說他小妹也和他說過類似的話，當時他歸家假期馬上就要到了，著急忙慌地領著妹妹尋找源頭。結果，卻是因為小妹十三歲了，有了喜歡的人又不懂那心思才那樣……
試探陳谷平的結果讓喬小漓閉了嘴，也不再與其他人說起，生怕陳谷平大嘴巴以為她有了喜愛之人。
喬小漓心慌的感覺，並沒有因為陳谷平的話好多少，反而越來越沉重。
這邊五師兄宋子奇聽了喬小漓的分析，覺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畢竟喬小漓除了宗門內的眾人，只有喬老丈那一位親人。
當下他安慰喬小漓說道：「這樣吧九師妹，師傅近日閉關，恐怕見不到他，我帶你去找三長老告假。你到時實話實說就好，若是家中無事，就當是提前把歸家假期用了；若是……也希望能趕得及。」
「好，五師兄！謝謝你五師兄！」喬小漓聽了他的勸慰話，焦躁的心情也稍微平復了一些。
…………
「去吧，讓之行陪同你們一起。你們遠山師兄在曲城，我正好有樣東西要之行親自帶去給他。若是遇到難事，也可找你們遠山師兄幫忙。」
三長老在聽完喬小漓告假后，沒說什麼就同意了。並吩咐身邊的大師兄之行一起前往。
三長老神色猶豫地看向喬小漓，欲言又止。
喬小漓看著三長老的表情心裡「咯噔」一聲，問道：「三長老，您是不是知道些什麼？您說吧，若是關於爺爺的，小九也好提前想辦法。」
唉，三長老暗自感嘆了一聲，道：「瑄王，就是個二皇子反了。而他的封地就是曲城……」
「什麼！瑄王反了！這……」大師兄之行與五師兄宋子奇頓時一驚。
而喬小漓則是想得更多，「三長老，瑄王若是在曲城造反，也不會難為當地的老百姓吧？他此時應該一路往京都而去才對，但為何您……」喬小漓左思右想也想不出這消息和她的心慌有何關係。
「確實如此，但瑄王不知怎地拉攏了三大門派之一的刀客門。那刀客門曾經也輝煌了百年，只是後來越發不成樣子。門內的弟子雖多，品行卻參差不齊。
「瑄王離開曲城之前，就把曲城的控制權交給了刀客門三弟子張文陽。送來的消息說張文陽陰險狡詐，喜愛收藏新奇物什，武器、玉石、秘方……」
說到這裡三長老眼神複雜的看了一眼喬小漓，而喬小漓臉色一變。
「小九，聽說你把研製出的豆腐秘方交給了你爺爺，那豆腐、豆漿、豆腐腦名聞曲城，或許……」
說到這裡，三長老接著說道：「你就算今日不來找我告假，我方才也會叫人去尋你。你們儘快啟程吧，希望我們想多了，你爺爺沒事。」
三長老眼前閃過七年前喬小漓踩著凳子在後廚泡豆子的畫面，那時聽之行說她小小年紀就要研製吃食，還著實不放心地去看了一眼。看著喬小漓認真的模樣，讓他不忍心打斷。
後來經過了半個月的折騰，突然有一天這女娃冒冒失失的闖進他書房，雙手捧著白白嫩嫩的豆腐，嘰嘰喳喳的叫他嘗鮮。那是三長老才知道喬小漓成功了，並取名為豆腐。
宗門上下都很喜歡豆腐、豆漿、豆腐腦，還時常去后廚幫著劉大嫂磨豆子。
再後來，她想把做豆腐的秘方交給她爺爺，以求她爺爺和鄰居們能過得好一些。
喬小漓找了她宗主師傅，請求了宗主同意，這才在歸家假期時把秘方給了喬老頭。
念及此，三長老想了想對大師兄之行吩咐道：「把曲城另外那七兄弟也帶回去吧，也讓他們回家看顧一二。過上些時日，瑄王造反的事情怕是會天下皆知了。
若是在曲城遇到什麼麻煩，莫要衝動，接了他們的父母直接回宗。我劍意宗雖規定不可參與皇朝更替，卻還是有能力庇護眾弟子的親人。」
「是，弟子遵命。」喬小漓三人躬身行禮。
…………
兩日後，曲城七里村
「小九啊，你終於回來了，快去看看你爺爺……」隔壁鄰居李嬸看到突然到來喬小漓一行人，神色哀切的沖喬小漓喊道。
喬小漓急忙下馬，邊往家走邊對這個時辰本應在城裡豆腐坊的李嬸急切問道：「李嬸，爺爺出了什麼事？您怎麼在這裡？」
「前幾日來了一隊官兵把你爺爺抓走了，昨天才回來。你爺爺身上都是傷，只來得及說一句豆腐秘方沒有被搶就暈過去了。現在還沒有醒過來！」
李嬸也知道事情緊急，趕緊把知道的說了一遍：「我們自從你爺爺被抓就自處打聽消息，豆腐坊也停了。
「直到前日，有個愛吃咱們豆腐腦的衙門捕快，悄悄上門告訴了我們原由。因為來了個大人物吃了豆腐覺得好吃，要找你爺爺問出秘方，讓我們小心些。
「方才你爺爺才醒過來，我去請村裡那個張大夫，才知道張大夫去隔壁村了，我這正要回你家拉上牛車去城裡找大夫。」
眾人一聽，皆是心中一沉。他們在路上已經聽五師兄宋子奇說了那個消息，看九師妹心事重重的模樣，他們唯有一路悶頭趕路，只盼著能來得及。
這邊剛說完，就到了喬家小院。
因為喬老頭這幾年靠豆腐賺了些錢，就把曾經的小院又翻新規整了一次。如今的小院比起七年前更顯得整齊乾淨，喬老頭也嘗嘗招呼村裡小孩來玩耍。
可今日的小院，沉寂得彷彿無人在。
喬小漓握緊拳頭推門進了院子，看到有六七人在院中站著，除了村裡的人，她還意外地看到了遠山師兄。
她運了運氣壓下心中擔憂，請五師兄宋子奇快馬去城內請大夫，又讓那七兄弟各自回家看一看，到時再順道打探一下城中的消息。
都叮囑完，喬小漓才向院中的眾人打完招呼，就轉頭向遠山師兄行禮，道：「遠山師兄，三長老收到消息了，吩咐我們回來看看。他囑咐我們，若是遇到什麼麻煩的話，就接了弟子親人回宗門。」
遠山聽聞看到大師兄之行，之行點了點頭：「不錯，三長老確是這樣吩咐的，能這麼快趕來，還是因為小九近日一直心慌。」
「小九你先去看看爺爺，我把他從王府接回來以後，他的情況就一直不太好。」遠山輕嘆一聲。
…………
喬小漓方才一直在按捺心中的衝動，但在看到喬老頭的情形時，那衝動怎麼也止不住！血液直接從胸腔倒灌入大腦中，渾身不受控制地發著抖！
「誰！是誰！張文陽？！」她的語調平靜中帶著顫抖。
之行跟在後面聽到喬小漓的聲音，大驚之下顧不得其他，連忙越過喬小漓向里走去……
喬老頭額頭綁著紗布，又臉頰還有一處被烙鐵燙傷，皮肉翻卷，膿水凝固在上面。左臂上了夾板，十根手指也被綁了紗布，透著紗布依然有鮮血從十根手指的指尖滲出。
腰下的床褥同樣是血跡斑斑，雙腿都打著夾板。渾身只有腰腹部搭著一條微厚的毯子，實在是喬老頭身上都是傷，不宜蓋東西。
之行看得心中發寒，對那隻聞其名未見其人的張文陽更是打心裡厭惡。他轉過身下意識擋住喬小漓，讓她不要再看，滿眼心疼的說：「九師妹，你別擔心，一會五師弟就帶著大夫來了。」
…………
喬小漓從來都沒覺得自己會遇到這樣血淋淋的事情。她雖然早就知道既然來到這樣的世界，就免不了打打殺殺，也做好了準備面對受傷或死亡。卻從來沒想過第一個會是她最親近的爺爺。
她本是想讓喬老頭後半輩子過得順遂一些，也是怕他自己生活太過孤單，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讓他聯合鄰居們做些小生意。等到她幾年後學成歸來，就會一直陪伴在喬老頭身邊，給他養老送終。
那時是去劍意宗的第二年，她絞盡腦汁突然想到了豆腐的製作，可流程她記得很模糊，在後廚一遍又一遍的嘗試，半個多月之後才終於做出了成品。
想到這裡，她心口處似是被狠狠抓了一下。
喬小漓此時正守在正房門口，眼淚無聲的順著臉頰滴落在地上。
今日是她回來的第四日，這幾日喬老頭始終發燒燒得渾渾噩噩，嘴裡只有兩個詞：「小九……秘方……」
其實喬小漓一直試著把體內的靈氣渡給喬老頭，可不知為何，靈氣從她掌心逼出后就消散了，她修鍊《五行陰陽訣》這八年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容易，如今才鍊氣期五層。
她雖有修為，卻沒有法術。這幾年也只能用靈力來展示她極有天賦的練武才能。除非是她偷偷去打兔子的時候，會自己琢磨著靈力外放，控制靈力化成小山拍暈兔子。
大夫說今日是最後一日，若是能熬過去，今後好生將養還是會好的。喬小漓這幾日衣不解帶的一直伺候喬老頭，在喬老頭耳邊輕輕地說著話，希望他能儘快醒過來。
五師兄一直陪著喬小漓照顧喬老頭，他也明白所在說勸慰的話都是沒用的。陳谷平等人在確定家人安全后，結伴返回七里村探望喬老頭。被喬小漓勸回了家，讓他們小心。
遠山那日與之行說完要事後，把那日的情況說了一下。
因著瑄王造反，許多富商覺得危險，紛紛找到他許以重金，要求鏢局護送他們到別的城生活。所以遠山那幾日都不在曲城，還是回了鏢局后管事和他說的。
他急忙去王府要見張文陽，原本遠山是不可能見到的。但他拿著劍意宗的內門弟子令牌，讓守門的人不敢大意，立即稟報了張文陽。
而張文陽一聽喬老頭是劍意宗宗主關門弟子的爺爺，也有些慌，卻不想放人，是遠山用劍意宗威逼他，他才鬆口讓人把喬老頭放出私牢。遠山還叮囑之行，那張文陽不是個大度之人，很有可能還會生事。
…………
「小九，小九……」帶著咳嗽聲的呼喚，把喬小漓拉回現實。她心中一喜，轉身進了正房。
「爺爺，我回來了，我回來了。您終於醒了！」她哽咽著輕輕說著。
喬老頭面色如紙，喘了兩下。
「爺爺，您別著急，我一直在呢，您先緩緩。」喬小漓趕緊拿過靠枕，把喬老頭扶起來墊在背後。又轉身去倒了被溫水，小心伺候喬老頭喝了兩口。
「小九回來啦，爺爺真高興……爺爺還以為見不到你了……你放心……爺爺一直守著……秘方，沒被那些……壞人搶走。」喬老頭斷斷續續的說著。
喬小漓心裡一慌，這種情況是……她連忙扯起一絲笑容：「爺爺，您別擔心了，小九回來了，我們不害怕了。您覺得身體怎麼樣？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