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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善良的造惡者

  泉如禪師喝了口水,繼續講解:「第四步,招聘了成千上萬名戲子,組建『巡迴宣傳隊』,兵分十路,撒向各鄉各村,通過張貼宣傳畫、搭台唱戲、與路人互動問答、散發傳單、喇叭轟炸等豐富多彩的形式,將宣傳工作融入百姓生活的一點一滴,使他們在耳濡目染間不知不覺地接受教育;第五步,將學習效果與個人利益掛鉤,每個月舉行一次評比活動,在結合『督教隊』日常檢查情況的基礎上,通過理論考核、心理學評估、模擬場景寬容度測試、徵文比賽、彙報演出等方式,評選出學習標兵,給予其減免賦稅、免服兵役、發放賞金、張榜表揚、授予榮譽稱號等物質和精神獎勵。對於成績較差、被評定為『不合格』的人,我們也有一套鞭策幫扶措施,輕則罰錢罰物、沒收田地,重則將其關進能諒城大學堂的『學渣補習屋』,接受強制教育一個月,每天由二十四名專職朗誦員分成四個班次,每班六人,圍坐一圈,從卯時到亥時,不間斷地對其朗讀關於寬容、慈悲的名人名言、經典論述以及你的光輝事迹,直到下一個月的評比考核過關為止。」 

  我直聽得心驚肉跳汗毛根根豎起,一想到被六個人圍著念經的畫面就更是耳膜發脹頭痛欲裂,不禁悻悻罵道:「見鬼,原來我禍害這麼深。」 

  「怎是禍害?」泉如禪師皺眉道,「你的一個善行,激發了文人們無窮無盡的創作熱情,凈化了百姓們的思想靈魂,豐富了能諒城乃至太平州的文化底蘊,還創造了源源不絕的就業機會,此乃功德無量之壯舉,何害之有?」 

  丫頭替我答道:「扯淡!要不是學了他這愚蠢的逆來順受的慈悲精神,這些人會變成任人宰割坐以待斃的魚肉?智虛人能在這兒橫行無忌這麼多年?能有這麼多無辜百姓死於非命?」 

  泉如禪師單手立掌,道:「善哉善哉!難道冤冤相報,就不會有戰爭了嗎?以牙還牙,人就能長生不死了嗎?人生在世,許多事根本沒的選擇。傀魈們身為士兵,服從命令是天職,他們與被殺者並無仇怨,殺他們也非出於私利,說到底只是在完成自己的本職工作,何錯之有?再看這位可憐的指揮官,他也是奉命行事,帶著人數並不多的一支隊伍深入敵境,跋山涉水,風餐露宿,吃不好,睡不好,還要時刻擔心遭到襲擊,你可知道這一路上經歷了多少常人不能想象的艱難困苦?你可知道他承受了多少常人無法體會的心理壓力?捫心自問,誰願意背井離鄉四處奔忙?誰願意刀光劍影南征北戰?誰喜歡天天殺人雙手沾滿鮮血?誰喜歡拿寶貴生命去冒險最後像只動物一樣被卡在這裡生死難料……」 

  「行了行了!」我連忙打斷他滔滔不絕的煽情,「我又不是要弄死他,審問一下總可以吧?」我清楚地認識到,我和丫頭只有兩張嘴,根本不可能說服這幾十個不可理喻的傢伙,不如省點力氣辦正事。這支傀魈部隊顯然不是主力,不可能孤軍深入,我準備從那山羊鬍子的口中問出他們主力部隊的下落以及目的。 

  在我和禪師說話時,山羊鬍子已經被村民們從長槍陣中解救了出來,躺在一旁驚魂未定。那位豐滿少婦席地而坐,小心地把山羊鬍子的腦袋擱在自己腿上,幽怨地看著我說:「問話可以,那也要讓人家休息一下,瞧你們把他卡的,都喘不過氣來了,嘖嘖,脖子都勒紅了,作孽啊。」 

  丫頭沒好氣地回敬道:「那是不是還要我們跟他說聲對不起啊?!」 

  伊振豐忽的一下飄到我面前,道:「沙少俠,我們幾個除了通風報信,也幫不上什麼忙,不如就此別過,順便去四處轉轉,發現什麼情況也好提醒你們。」 

  我點點頭:「嗯,一路小心,後會有期。」 

  伊振豐滴溜溜一轉,便散了人形,裊裊騰空而去。四下里響起呼呼數聲,轉瞬又歸於平靜,那幾位風形人從始至終也沒露出過模樣,用他們獨特的方式與尋常人的世界保持著若即若離的距離。有那麼細微的一剎那,我竟被這種不驚不擾、自由自在的生活狀態深深打動,卻不及認真品味,就被丫頭的聲音打斷了:「休息夠了沒?我們可以問了吧?」 

  那山羊鬍子原本已經緩過勁來,正躺在少婦充滿彈性的大腿上享受母愛,聽丫頭一問,立馬換上一副痛苦的表情,雙手在喉嚨前面焦急地比劃著,嘴裡嗬嗬呃呃不已,演技相當浮誇,卻輕鬆征服了少婦。少婦頓時化身成一頭護犢的母猴,沖我們怒目而視,呲牙咧嘴,抗議道:「催什麼催!才這麼一會兒怎麼可能恢復?都是血肉之軀,你們被卡一下試試,有什麼問題不能等他養好傷再問嗎?」 

  我哭笑不得道:「這位姐姐,照你這樣護著,他養個三年五載也不會好的。等到那時候,他的同夥恐怕早就帶兵把太平州踏平了。」 

  丫頭毫不客氣地嘲笑她:「你這麼有愛心,是不是還打算用乳汁哺育他茁壯成長啊?」 

  山羊鬍子眼睛刷的一亮,痛苦的表情差點沒繃住,只聽那少婦一身正氣地答道:「是又怎麼樣!他雖然是俘虜,卻也是和我們一樣活生生的人,也有生存的權利。只要能讓他恢復健康,我願意奉獻我的一切!」 

  「別逗了好不好,這事真的很重要,我必須現在就審問他!」我實在無法相信這竟是以我的事迹為模板調教出來的慈悲之人,簡直一句都不想再聽她說,三步並作兩步,直接上前伸手去抓山羊鬍子的胳膊。 

  「幹什麼!幹什麼你!」眾人一哄而上,手挽著手擋在少婦和我之間,立起一道視死如歸的屏障。 

  我猝不及防,被推了個趔趄,險些從土坡上面滾下去。一股郁燥的血氣噌地一下直躥頭頂,我定住身子,深吸一口氣,準備出絕招。我先試了試胸口的「昧人珠」,因為使用這個武器只讓目標失去記憶,不會造成太大的傷害,可它一如常態,沒有動靜,看來村民們並不愚昧。我只好取出還淚盞,按住「探罪之眼」,去審視這些人的罪衍,以尋找脫殺技力量的源泉。 

  腦海中浮現出的畫面又一次震撼了我的心靈,那是上一回智虛人入侵后的情形,背景和眼前的幾乎一樣,村莊在大火中燃燒,地上到處躺滿了死去的和受傷的人,唯一不同的是,那時候並沒有任何人去救這些村民,他們完全處於一種被屠殺的狀態。不可思議的是,他們中的大多數人似乎非常享受這種狀態,村長的老伴在攻擊開始前就發現了智虛軍隊,卻沒有發出警報或者逃命,而是跑到村裡把男女老少們都叫出來,站在村口列隊歡迎;拄拐杖的老爺爺還牽出了自家養的十幾頭牛羊,送到智虛軍隊的陣前,問他們大老遠過來肚子餓不餓,需不需要補充一下能量…… 

  智虛軍隊的指揮官也就是這山羊鬍子將牛羊照單全收,然後一腳踹暈了老爺爺,下達了進攻的命令;當傀魈們舉起屠刀時,大部分村民也沒有躲閃,而是選擇了與屠殺者講道理,試圖說服對方放下屠刀回頭是岸;那位坐在木頭輪椅上的中年男子當時還是一名四肢健全、五大三粗的壯漢,剛從地里勞作歸來的他見到血腥的一幕,連忙丟掉手裡的扁擔和鋤頭,從貼身衣物里取出一張寫有「和平祈福者」字樣的紅布條——那是他在上個月能諒城考評中獲得的榮譽稱號,揮舞著向面無表情的傀魈們示意,結果被亂刀砍掉了雙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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