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脫殺技新用法
只見那方陣里的人清一色方巾白袍,左手攥書,右手握拳,注視著高台上那位少年。少年喊一句,他們就跟一句,但聽不太清喊什麼。
這時,鑼鼓聲變換了節奏,只見一輛又一輛四駕馬車從大殿後面魚貫而出,緩緩駛向高台和方陣之間。這些馬車雖然沒有我們胯下這輛奢華,卻也派頭不俗,每輛車上都站著一個人,造型各異。第一輛車上的人有些年紀,紫衣玉冠,長須飄飄,昂首傲立;後面幾輛車上的人皆著寬袍大袖,頻頻向方陣招手示意;最惹眼的是壓軸的那輛馬車,車上載了五六個人,他們戴梁冠、穿紅袍、系錦綬,肩披金色大氅,手持金色大筆,英姿颯爽,容光煥發,宛如神兵天降。
當第一輛馬車從高台前駛過時,中間的幾個方陣馬上動了起來,幾百人訓練有素地穿插排列,瞬間組成了兩個巨大的字:勝利。
同時,千軍萬馬齊聲高喊:「必勝!必勝!必勝!」
後面幾輛馬車經過時,「勝利」二字迅速散開,復又聚攏,排成新的造型:我行。千軍萬馬又喊:「自信!自強!自信!自強!」
當最後一輛馬車出現在方陣前時,「我行」一晃就變成了三隻巨大的拳頭,千軍萬馬也嗨到了頂點:「天降大任!捨我其誰!殺!殺!殺!」
我被這閱兵式般波瀾壯闊的場面深深震撼了:「嘩!這些人是準備投筆從戎上前線殺敵去嗎?」
亞伯說:「你想多了,這是科考前的誓師大典,每逢大考之年,『太二書院』都要舉行這一盛典。」
我一愣:「什麼書院?」
亞伯說:「太平州第二書院,簡稱『太二書院』,近百年來,他們的科考上榜率在天下所有書院中始終穩居首位。」
我很驚奇:「這麼厲害,怎麼做到的?」
亞伯沒有直接回答,反問了兩個問題:「你見過真正的軍隊嗎?知道傀魈嗎?」
我想起泣石谷之戰,點了點頭,亞伯便笑道:「那就容易解釋了,一句話,把讀書人都調教成他們那樣,就沒有什麼做不到了。」
丫頭又問:「那些馬車上的是什麼人?」
亞伯挨個指著介紹:「第一輛是書院的山長范中進先生,第二到第八輛是幾位名師宿儒,最後那一輛上是前些年從『太二書院』考出去的狀元、會元、解元。」
實在是用心良苦,師長們面帶微笑,目光里飽含期許;學子們視死如歸,眼神中充滿鬥志。多麼激情飛揚的青春!多麼鏗鏘豪邁的誓言!喧天的吶喊,狂舞的手臂,堅毅的面龐,承載著夢想和希望,凝聚著信念與鬥志,釋放出無堅不摧的力量!此情此景,怎能教人不瘋狂?縱然沒什麼文化,我都忍不住想要闖進去歃血為誓吼上一嗓子。
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攪亂了如此充滿陽光和正氣的畫面,同時阻止了我的衝動之舉。灰白色的煙從登科寺中滾滾而起,順著那尊金像扶搖直上。橘紅色的火焰在濃煙里探頭探腦,很快便藏匿不住,向四面八方躥出。層層疊疊的幡旗和祈福布條紛紛敞開懷抱,手舞足蹈地傳遞著火苗,讓它們在白牆黑瓦間疾速遊走,一眨眼就將整座登科寺吞沒。龍門山此刻變成了一支巨大的火把,熊熊燃燒。山上的人們爭相奪路而逃,有的還沒跑出多遠就被火舌纏住、吞噬,有的從長長的台階翻滾而下,有的被擠入山崖,帶著火苗和黑煙,彷彿流星隕落。
這景象讓我瞬間回想起泣石谷中那些葬身火海的嚙骨翼蠍,腿肚子不禁又條件反射地顫抖起來。地面上的人們也被這一突發情況所驚擾,雖然大火併沒有馬上蔓延下來的趨勢,但人群還是出現了騷動。
忽然,有個聲音高呼道:「好一個紅光滿天、星火燎原,此乃炙手可熱、大興大旺之兆哇!百年不遇哪!」說話的正是剛才那位算命先生。
眾人一聽這番解讀,瞬間茅塞頓開,撲通撲通,紛紛跪倒在地,朝著半空中的熊熊大火和焦炭寺廟磕起頭來,嗡嗡的禱告聲此起彼伏。
「太二書院」中那千軍萬馬也紛紛面向火災現場,齊聲歡呼:「旺!旺!旺!今科一定旺!耶!」
踏入江湖才這麼短的時間,我就接連遇到兩場驚天動地的大火,照那算命先生的說法,莫非這也預示著我很快就要大紅大紫了?這預兆未免也太奢華太暴力了點,我不敢相信,也寧願不是。
「等著變烤乳豬嗎?還不趕緊上車!」亞伯從屋頂躍下,對正在發愣的我催促道。
「可這火……我們不能就這麼走了。」我清楚記得師父交代給我的使命,拯救蒼生,這顯然也算。
「我也想當英雄,有用嗎?」亞伯沒好氣地說,「你瞧瞧,這路堵得跟便秘似的,飛過去?」
這話沒錯,我們離龍門山少說也有上千米的距離,這一路過去,每一寸土地都被人覆蓋了。就算有辦法從夾縫中擠過去,等到了那裡,能燒也都燒差不多了。面對這寸步難行的人山人海,我也只能望洋興嘆。
山上,無數人驚叫著翻滾著葬身火海;山下,無數人整齊地虔誠地頂禮膜拜。火勢愈燒愈烈,但無人上前;水池近在咫尺,卻無能為力。
水池……哈!水池!怎麼把它給忘了,如果我能用脫殺技控制水池裡的水飛上幾百米高的山頭,不就可以把這火潑滅了?!我真是個天才!
想法很美妙,操作起來就不妙了。我要對目標產生足夠的敵意才能使出脫殺技,可這一池水靜靜躺在那裡,既無不赦之罪,又沒招我惹我,哪來的敵意?我攥著褲腰帶瞪了它半天,也沒找到發招的感覺。時間冷漠地流逝,火勢無情地蔓延,我空有一身絕技,卻只能幹著急。
「不是想滅火嗎?對火發招就行了!」丫頭一句話點醒夢中人。對啊!不能控制水去滅火,就控制火自己滅!我怎麼沒想到,說干就干!
我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勢頭最大的那一團火上,它正使勁吞噬著登科寺的外牆,面目猙獰,氣焰囂張。這可憎的嘴臉不禁讓我想起泣石谷那場大火,氣就不打一處來,加上眼下又有這麼多人被它燒得死傷慘重,其罪昭昭,我頓時感到一股洶湧的真氣在體內橫衝直撞,幾乎都要把我的身體給撐爆了。我迅速地一脫一提,這股真氣瞬間嗖地躥向丹田,以排山倒海之勢迸射而出,雖然無色無形,卻倒推回一波巨大的氣浪,竟令我整個人都往後退了幾步。
幾乎同時,登科寺外牆的那一圈大火抖了一抖,猛然間像條被抽出的腰帶一樣沿牆角飛出。這條火紅的腰帶徑直從幾百米高的山頭飛躍而下,似狂蟒下山、巨龍入海,一個猛子扎進了許願池,掀起數人高的水花。水池旁的「科奴」們看得目瞪口呆,剛才他們用盡各種方法激起的水花在這條火龍面前都相形見絀,但他們馬上又歡呼雀躍起來,因為周圍的方士們解釋說,能沐浴在這雨點般落下的水花中,也算是沾上了許願池的靈氣,對科考是極好的。
於是,今天成了這些「科奴」們的幸運日,我又用同樣的方法將七八道火龍強行摁入許願池中,嗤嗤的青煙籠住了整座水池,宛如瑤池仙境。「科奴」們紛紛衝過來沾靈氣,前擁后推,前仆後繼,不少人被擠入水池,馬上又被燙得嗷嗷叫著往外跳。這並非我的本意,可我沒有辦法讓那些火龍自行熄滅,也不能把它們引向別的地方造成新的火災,只好辛苦這許願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