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虎口脫險
張陽所在的地方，是利維坦的回收站。
他並不像張曉陽一樣那麼好運氣，醒來之後不久就有專人接送。相反，張陽他醒來之後，像是垃圾被丟在垃圾桶里一樣無人問津。
他所在的地方，是利維坦的回收站。
作為一個巨大的體系，利維坦總有那麼一個地方用來回收廢舊資源，然後將回收的資源重造，並用於哺育整個體系的零件——人類。
那些因為意外或是某些原因醒過來的人，會整個人被系統判定為有機廢物，接著和其他廢棄物一同被排入到回收站之中去。
回收站之內，充斥著具有腐蝕性的液體。這些液體會逐步將回收站內的有機廢棄物分解，最後變成簡單的小分子物質。對於活人來說，這個過程既漫長又痛苦，無異於地獄一般的折磨。
如果又覺醒者醒來后被扔到了這裡，又無法找到逃出去的路，那便只能在痛苦之中慢慢死去。
張陽遇到的那個身體殘缺不全的人，就是在這個過程中變成那人不人鬼不鬼模樣的。
張陽一開始被嚇了一跳，但在意識到眼前這個傢伙是個人之後，他當即將這個人從水中拉起，然後開始嘗試交流。
「你是活人？」
那個人微微點了點頭。
張陽趕忙接著問道：「你知道出口在哪個方向嗎？」
那人並沒有說話，而是搖了搖頭。
但過了幾秒鐘，她卻又抬起了手，指向某了前方。
看起來，她似乎也不是很確定的樣子，但無論如何張陽都必須試一試。
「我們離開這裡。」張陽一邊說一邊將這個人背起。
一路上，兩人時不時地交談著
「你叫什麼名字？」
「夏……莎……」
作為觀察者的張曉陽其實已經猜到了眼前這個人的身份，但當她親口說出她就是夏莎的時候，還是讓張曉陽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他實在難以想象，人是如何變成了這樣還能活下來的。
「堅持住，夏莎，我們一定能活下來的。」張陽一路上彷彿是在念經一般，不停地重複著類似的話語。
表面上他是在安慰夏莎，但實際上他又何嘗不是在安慰自己呢？
張陽拚命地前進著，然而這條路卻宛若無窮無盡。
張陽在水潭之中一腳深一腳淺地走著，本難走的路再加上一個負擔，讓他沒過多久就體力不支了。
張陽感到很奇怪，明明自己背著的人也不重，體感上也沒有走很遠，但身體卻格外的疲憊。
他覺得以自己的身體素質，不應該如此孱弱才對。
也不知走了多久，張陽羽然感覺腳下的水突然開始有了力量，彷彿突然從靜止水變成了流水。
張曉陽一個不慎腳下一滑，便跌倒在地。
極度疲憊的他想要站起來，但試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
「可惡！站起來啊！」張陽捶打著自己的雙腿憤怒道。
「放……開……我……」夏莎突然開口了，她用嘶啞的聲音，「你……自己……走……吧……」
她乾枯的眼眶中湧出了淚水，從殘破的臉上滑落。
張陽知道，她或許是已經放棄了。
「別放棄，現在還沒到絕望的時候。」張陽喘勻了氣后再度背上夏莎，然後用盡全身的力氣站了起來。
拚命站起身後，張陽語氣堅定地說：「我們一定能一起走出去的，相信我！」
張陽邁著蹣跚的步伐，再度向前進發。
張陽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願意放開夏莎的手，按理來說這個時候拋下負擔自己才能走得更遠……但他就是不願意放開。
或許是因為夏莎是他在這個空曠又可怕的世界里，遇到的唯一能算得上是「人」的東西吧。
在一片前途未卜的黑暗迷宮裡，如果能有一個同伴和自己一起前進，那麼內心之中多多少少還有一絲依靠。如若拋下了同伴獨自前進，哪怕身體上會更加輕鬆，但在心靈世界里便要獨自面對絕望與孤獨。那些負面的情緒很快就會化作野獸，從黑暗中衝出來將人吞噬殆盡。
張陽深知這一點，所以他不願拋棄同伴。
——凌澪，你究竟把我送到了一個什麼鬼地方！？
——這就是你所謂的「真實世界」嗎？
張陽此刻心中滿是疑惑與憤怒，但現在很顯然不是尋找答案和發泄的時候。當下的首要任務只有一個，那就是想辦法活下去。
水流越來越急，張陽走了一段之後再度摔倒。此刻他已經再也站不起來了，只能被水流拉著向重力牽引的方向滑去。
水流的速度越來越快，隨後張陽徹底失去了對移動的控制。張陽在儘力嘗試控制方向無果后，徹底放棄了對前進方向的掌控，索性做了他最後所能做的事情——用自己所有的力氣，抱緊了身邊的夏莎。
墜落，加速。
張陽感覺自己進入了一個下坡，然後像是一個被衝進了下水道里的蟲子一樣在管道里激流勇進。
片刻后，張陽的眼前出現了光亮，這不由得讓他心中狂喜。
「夏莎！看！我們要出去了！」
水流和重力帶著張陽向著遠處的光芒衝去，他和夏莎宛若點火的火箭一般不斷加速。
當張陽衝破光幕的那一刻……他飛了起來。
那個瞬間，他沐浴在光中，翱翔於天地之間。
張陽終於第一次用自己的雙眼，直視了這個真實的世界。
在那天空之中放眼望去，他只看到了一片荒蕪。
光芒刺激著張陽的雙眼，淚水從張陽的眼中湧出，但即便這樣張陽依舊努力地睜大了眼睛，想要去看清這個世界。
然而還沒等張陽細細觀察清楚，地心引力便抓拽著他墜落而下。
一陣失重之後，張陽重重跌落，撞到了水面上。
然後，他失去了知覺。
……
張陽再次醒過來的時，發現自己所處的地方周圍人聲嘈雜。
他想要睜開眼睛但是卻睜不開，他伸手摸了摸臉才發現自己的眼睛上蒙了一層布一樣的東西。
張陽想要撕開那層布，但卻被旁邊伸出的一隻手按住了。
「不要扯掉繃帶，你的眼睛被強光刺傷了，我們剛剛給你做完手術。」
張陽茫然又慌張：「你是誰？我在哪？」
那個人柔聲說道：「這裡是自由人類的前哨基地，我們在廢液湖發現了你……放心吧，利維坦的偵察機並沒有發現我們，你現在是安全的。」
「利維坦？自由人類？」此刻的張陽是一臉懵逼，「你在說什麼？」
隨後，這個面目不清的男醫生，給張陽開始了漫長的講解。
張陽通過這個人的講解，逐步明白了自己的處境——自己真的已經來到了真實世界，並且這個真實世界的情況比他想象的還要糟糕，儼然就是一副末世景象。
作為觀察者的張曉陽已經聽衛宮講過一遍類似的背景介紹了，但此刻他依舊從這位醫生的口中了解到了一些自己未聽過的新情報——原來並非所有的自由人類都上了太空，他們在地球上仍然留有一定的有生力量。
這些人通過舊世界的遺迹、底下坑道等方式隱藏蹤跡，並在地球上建立了前哨基地，長期在這裡進行著對利維坦的監視和偵察工作。
張陽從廢液排出口逃出了利維坦，隨後順著水流被偵察的自由人類撿到，然後被帶回了自由人類的前哨基地——若非如此，他可能已經死在野外了。
「夏莎……就是和我一起的那個人呢？」張陽問道。
「哦，你是說那個只剩下一半身體的覺醒者吧。」醫生一邊檢查張陽的身體狀態一邊說，「她的身體狀況太差，我們把她帶回基地的時候她已經失去呼吸和心跳……」
一股名為失落的情緒，爬上了張陽的心頭。
「是這樣啊，她死了啊……」
「不，她沒死。」
張陽猛然抬起頭，雖然他臉有一半都被繃帶蒙住了，但自由人類的醫生還是從他的臉上看到了疑惑與驚訝。
於是醫生笑著解釋道：「雖然那位覺醒者身體狀況非常差，但幸好及時被送到了基地。我們為她做了生命復甦，在她徹底腦死亡之前把她救了回來。」
張陽聞言鬆了口氣，但醫生接下來的話又讓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過話雖如此，她的情況還是不容樂觀。她的身體被侵蝕的太厲害了，基地的條件只能讓她的生命暫時延長，如果不及時進行進一步救治，她還是會死去。」
張陽連忙問：「那她現在該怎麼辦？」
醫生拍了拍張陽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方舟來得補給隊前兩天在基地里，剛好昨天他們返程。於是我們自作主張，讓補給隊將她帶回到方舟去治療了……方舟上有最好的醫生和最好的設備，相信她在哪裡一定能夠活下來的。」
——原來哥哥和夏莎姐是這麼活下來的啊。
張曉陽在閱讀了哥哥的經歷之後，忍不住在心中感慨道。雖然他早就知道哥哥不會有事，但卻依舊忍不住擔心。直到看到兩人成功脫險，他才終於鬆了口氣。
眼下張陽的眼睛用不了，連帶著作為觀眾的張曉陽眼前也是一片黑暗。
不過「黑屏」並沒有持續很久，片刻后隨著記憶錄像便再次開始快進，張曉陽的視野很快隨著張陽的康復而變成了彩色。
但視野恢復之後，快進卻沒有停止。
在快進的過程中，張曉陽有些愣神。等他再回過神來得時候，記憶錄像中的時間，已經來到了一年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