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繼續前進
在熊星星倒下之後，張曉陽第一時間對其採取了急救措施
在張曉陽處理著傷口的時候，熊星星意識恍惚之間，彷彿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雨夜……
冰冷的雨，沖洗著黑色的石碑。
黑髮的少女站在墓前，冰冷的雙手緊緊地攥著花束。花的莖稈已經被攥得變形，她雖然倔強地強忍著不讓自己情緒崩潰，但發紅而濕潤的雙眼還是暴露了她內心的痛苦。
因為，墳中躺著的是她的父親。
一名身穿警服的男人來到了墓碑前，他將手搭在少女的肩膀上道：「星星，你爸爸的事……我們很抱歉。」
大年初二突然接到任務，之後便是半年不見，再見之時已是天人兩隔……這種事情對於一個僅僅只是初中生的女孩來說，實在是有些過於沉重了。
仍是少女的熊星星哽咽著問道：「叔叔，我爸爸是怎麼死的？究竟是什麼任務？」
熊星星身後的長輩沉默了許久，然後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沉聲道：「有保密協議，我無法告訴你細節，但他是在緝拿毒販的過程中意外犧牲的……不要怪你爸爸，他是個英雄。」
熊星星，痛哭失聲。
……
許多年之後，當年的少女以出色的成績沖警校畢業，然後踏上了和父親相同的路，成為了一名緝毒警察。
她本來以為自己會成為一名英雄，就像自己的父親一樣……直到有一天手銬戴在了她自己的手上。
「你叫什麼名字？」
「熊星星。」
「你直到你自己為什麼在這裡嗎？」
「……我殺了人。」
「看來你對自己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了？」負責審訊的審訊官沒有想到審訊的過程如此順利，「你原是警察，本應保護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但為什麼要殺死無辜者？」
「無辜者？騙身邊的人吸毒，讓懵懂無知的未成年女孩染上毒癮，這也能夠被稱為『無辜者』嗎！？」
「那他應當交由法律懲罰……」
「法律？」熊星星冷笑了一聲，「你是指『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嗎？」
由於吸毒這一行為本身並不構成犯罪，大量吸毒人員遊離在法律的邊緣，無需承擔任何刑事法律責任。而那些有權有勢的家庭中的吸毒者，更是可以很輕易地鑽法律空子，避開「運輸、儲存、販賣」等與毒品有關的犯罪事項而不被法律處罰。
被熊星星殺死的那個富二代，進警局比回自己家還熟悉，但每次總是很快就會被釋放，然後找到新的場所繼續吸毒。
他不僅自己吸毒，而且還帶著周圍的人吸毒，更是經常依靠金錢吸引懵懂無知的少女，騙其染上毒癮之後再玩弄……熊星星已經不知道見過多少個被他弄得家破人亡的家庭，但是那個人卻始終遊離在法律之外。
那一天，當熊星星所屬的警隊再一次將那個男人帶回警局。
他因為吸了毒十分興奮所以異常囂張，不僅公開嘲諷了緝毒警員們，甚至還將熊星星父親的死拿出來羞辱——她的父親是在卧底的過程中被毒販處以極刑死亡的，死狀非常地凄慘。
這個男人繪聲繪色，嬉皮笑臉地描繪著熊星星父親的死狀，完全沒有意識到熊星星握緊的拳頭。
熊星星在極度憤怒的情況下，一拳打在了那個男人的太陽穴上。
然後，那個男人就死了。
熊星星殺死那個男人之後沒有感到絲毫的恐慌，反而有一種新年第一天換上新褲頭一般的暢快感。
於是，她又補了一腳，將那個男人那張令人厭惡的臉，當眾踩成了血肉模糊的爛泥。
自那之後，熊星星便被逮捕淪為了階下囚。
當法院判決下來的時候，判決結果死刑立即執行。
熊星星沒有絲毫意外，其實她早就已經才到的。
一個有金錢供應其不斷吸毒，並且有權勢到能夠不斷將其從警局裡撈出去的家庭，又怎麼可能會是一個藉藉無名的小土豪？
那個人的家族有權有勢，而熊星星卻是孤身一人。熊星星殺了他們的獨子，想來他們一定欲將將她殺之而後快吧。再加上熊星星的所作所為本就影響惡劣，所以這個結果其實完全在熊星星的預料之中。
她並不後悔，她只是不明白……自己難道做錯了嗎？
臨死刑的前一天，她被允許探視，家人可以見她最後一面。
可是她已經沒有家人了，父親早年犧牲，而母親常年患有抑鬱症，在好不容易將她拉扯大之後也撒手人寰。
隊里的同事們從未來看過她，想來應該是被要求了不準來——體制內的部門對於這種事情還是很敏感的，探視被羈押的原單位人員都是要向上級打報告獲批才行。
如今她已經是孤身一人，沒有人會來見她，也沒有人會來送她最後一程。
然而，一個男人出現在了她的面前，將一份文件和一份協議推到了她的面前。
「我叫衛澄海，你不用管我是誰，你只需要知道我可以讓你活下來。」那個男人這樣說道，「你只需要在協議上簽字就行了。」
熊星星發獃了很久之後才開口問：「代價是什麼？」
那個男人微微點頭：「這是一場賭博，你將會作為試驗品參加一場實驗，能活下來你就將獲得自由，而活不下來……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最多就是死得痛苦一點。」
熊星星明白了，眼前這個男人只是饞她身子。
「抱歉，我不感興趣。」熊星星將文件推回了衛澄海的面前。
「你真的已經生無可戀了嗎？」衛澄海似乎並不意外熊星星會拒絕，他慢條斯理地從地說道：「但是國家和人民還需要你，在這個世界不為人知的角落依舊存在著很多的威脅，你是否還願意再一次為人民而戰？」
熊星星沉默了，她沉默地低著頭。
「……人民？」熊星星抬起頭，雙眼之中空洞無神，「總說叫我為了人民而戰，可是人民又在哪裡呢？我沒有看到人民，我只看到了一個又一個的人……他們有的善良卻懦弱，有的貪婪且罪惡，他們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他們，我為什麼要為他們而戰？」
「你的父親一生都在為人民而戰，死得像是一個英雄……你真的甘心背負著罪名，像一隻蛆蟲一樣死在角落裡嗎？」
熊星星這一次沒有再回答，而是望著面前的文件和協議，愣愣地出神了許久。
……
熊星星感覺記憶發生了重疊，恍惚之中她似乎又重新拿起了筆，然後在文件上籤下了名字。
渾身上下的痛苦，讓她回憶起了實驗過程之中帶來的劇痛。
張曉陽幫熊星星取出了腹部的毒針，並且讓幽靈公主配合他對熊星星進行治療。他一邊給熊星星身上的傷口止血，一邊想盡辦法遏制毒素在熊星星的體內擴散，但是這毒素效果遠比想象中的還要劇烈。
張曉陽發現他根本就沒辦法將毒素吸乾淨，更沒有辦法阻止熊星星身上傷勢和病情的雙重惡化。
但好在5層的關押室里有能夠解所有毒素的「萬能葯」，此時林守仁此時已經去找了。眼下張曉陽正不斷地和熊星星說話，試圖讓她保持注意力，讓她堅持到林守仁回來。
「你為什麼要替我擋那一下？」張曉陽抿了抿嘴唇，「明明你顧好你自己的話，根本就不會被傷到。」
「曉陽……」熊星星靠在張曉陽的肩膀上，隨著嘴唇翕動而發出細若遊絲的聲音，「我想吃烤肉。」
張曉陽沒由來地覺得胸口有點堵：「吃，吃大塊的！吃完烤肉我們去吃牛排！天亮我們就去吃，所以天亮之前你千萬別睡著。」
熊星星的黑眼圈極重，瞳孔也在逐漸變得模糊，彷彿隨時會失去意識。張曉陽很清楚，在這個時候如果熊星星失去了意識，那麼便很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
他拚命地呼喊著熊星星，不斷地嘗試著和她說話
「看著我啊！快看著我啊，小熊姐！你清醒一點！」
「不要吵……」面對張曉陽的拚命呼喊，熊星星張著蒼白的嘴唇有氣無力地說道，「你安靜……聽我說……」
張曉陽立即閉上了嘴，然後附耳到熊星星唇邊，仔細聽著她說的每一個字。
「還記得你上次問過我的問題嗎？」
張曉陽微微一愣，過了好一會他才反應過來，熊星星說的是上次烤肉店那個晚上，他問她的那兩個問題——我們究竟在守護些什麼？我們究竟又守護了些什麼？
「你真的想聽……我的答案嗎？」
「我想聽。」
張曉陽現在已經不管不顧了，只要熊星星能夠保持清醒一直說話，不管她想講什麼他都順著她的意思來。
熊星星握住了張曉陽的手：「我其實是一個很自私的人……我口口聲聲說著要守護秩序和人民，但其實我從來沒有在乎過那些東西。我真正想守護的其實只有你們……只有特衛局的大家而已。」
張曉陽其實並不能理解，為什麼熊星星願意為了特衛局拼到這種程度。
「我不是什麼警察……我只是一個殺人犯，靠著司法交易參與實驗，然後僥倖活下來的好運傢伙而已。」
張曉陽整個人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張曉陽才回過神來；「為什麼要告訴我這個？」
「我很害怕……」熊星星眼睛逐漸變得濕潤了，「我不敢面對自己過去，也不敢面對你們，我害怕你們會鄙視這樣醜陋的我……我已經一無所有了，沒有家人也沒有朋友，這裡是我最後的容身之所……我不想在失去你們。」
「不會的。」張曉陽用金屬絲線穿透進傷口周圍，扎住了毒針刺穿的傷口周圍主要血管以遏制毒素擴散，「你永遠是我的小熊姐，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尊敬的人。」
張曉陽沒有說謊，熊星星不僅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他的老師，在這個世界上還活著的人裡面她確確實實是他最尊敬的人。
熊星星笑了，她蒼白的嘴唇在不斷發抖：「我……有點冷……」
大樓內的空氣依然冷冽，張曉陽脫下了自己的大衣，然後蓋在了熊星星的身上：「堅持住，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可不可以……抱抱我？」
張曉陽將熊星星托起，雙臂環抱著她的身軀，讓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這樣還冷嗎？」張曉陽用力地抱緊她，試圖將自己身上的熱量傳遞過去。
「謝謝你們，不曾嫌棄這樣的我……」她僅僅地握著張曉陽的手，滾燙的淚水溢出眼眶，「我從來就不想當英雄，從來就不想……我只是……已經不想在失去什麼了……」
「小熊姐，不要再說這個了，我們說點別的吧。」
「謝謝你們，讓我相信……這個世界依舊值得我為之而戰。」
熊星星的手無力地垂了下去，然後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小熊姐！醒醒啊！」張曉陽拚命地呼喊著，試圖喚回熊星星的意識，但是任憑他怎麼胡漢熊星星都已經無法在睜開眼睛，「求求你，睜開眼睛啊……求求你了……」
她的身軀漸漸冰冷，平日里有力的臂膀便得鬆弛。
張曉陽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他感覺有什麼東西堵塞在他的胸口。
張曉陽覺得這個時候應該嚎啕大哭，但是他好幾次長大了嘴，但是卻只能發出嘶啞而無力的「喝喝」聲。他知道這個時候自己應該很悲傷，但是他卻連絲毫的難過都感覺不到。
他就像是一個斷了線的木偶，獃獃地跪在原地，緊緊抱著已經失去體溫的熊星星。
「曉陽！我回來了！小熊姐她……」
當林守仁拚命趕回來的時候，發現張曉陽已經站了起來。熊星星則是平靜地躺在他面前的地面上，安靜得彷彿睡著了一般。
林守仁的眼睛逐漸瞪大，那件她始終不願意麵對的最糟糕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
「小林姐……」
「啊？」
林守仁還處於震驚之中沒回過神，在聽到張曉陽所說的話之後，下意識地抬起了頭。
張曉陽的垂下的劉海遮著他的臉，讓林守仁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只是隱約看到，張曉陽的左手上似乎拿著什麼。
「局裡還有多少的戰鬥資源？人員、武器……或是其他什麼能用上的東西都算。」
「你究竟想要做什麼？」林守仁還沒有從悲傷之中緩過來。
「黃昏魔女還活著。」張曉陽陰影之中的雙眼死死盯著前方，「我去追擊她。」
林守仁慌了，她語無倫次地說道：「你難道要一個人去追擊黃昏魔女嗎？小熊姐都沒能贏她！你……我們……我……你去又究竟能做什麼！？」
張曉陽緩緩抬起了左手，林守仁終於看清了他拿著的東西——那是熊星星的腰帶。
「小熊姐已經走了。」張曉陽彷彿夢囈一般喃喃道，「她沒有做的事情我要替她做完，她已經不能繼續守護的一切我要替她繼續守護，她的仇……我要替她報。」
張曉陽將腰帶戴在了自己的腰上，然後學著熊星星的模樣笨拙地擺出姿勢，然後用沙啞的聲音一字一句地喊出了那兩個字。
「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