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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獸面人心

  托馬斯獃獃地坐在了原地,如同陷入了死機狀態。

  眼前這慘烈的一幕,讓一直被哥哥姐姐們保護著的安娜再也無法忍耐了。

  安娜的眼淚,不爭氣地流了出來。

  她一開始還只是抽噎,後來漸漸變成了嚎哭。

  伴隨著安娜的哭聲,周圍街道上的燈光開始忽明忽暗,原本正在瘋狂進攻的影子衛隊,突然全都停下了腳步。

  安娜的哭聲越來越大,整個街道的路燈都開始閃爍。周圍的影子衛兵們,全都痛苦地抱住了腦袋,有些甚至直接倒在了地上。

  張曉陽感覺離褲袋裡一陣火熱,他低頭一掏才發現……自己的手機燒了。

  安娜的哭聲愈加凄厲,那些影子衛兵們就愈加痛苦。

  張曉陽已經意識到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連忙的衝到了安娜的身邊,抱住了她的肩膀說道:「安娜,快住手!」

  那些影子衛兵的身體發出了規律性地抖動,幾秒鐘后這些影子衛兵口鼻都開始出血,整個人躺在地上發出了有一陣沒一陣的抽搐。

  很快,他們的身體進入了一種非常詭異的狀態。

  這種狀態下的他們體內的細胞在不停地死去,但是卻因「永生之酒」的作用而不斷地再生。在這種細胞瘋狂更迭的狀態之下,他們的身體極為痛苦,甚至正常的生理活動平衡都保持不了,身體如同癌變一般開始大面積崩壞。

  就在剛剛,安娜用自己的魔女能力,干擾了影子衛兵們腦中的晶元,啟動了自毀程序。

  這些人腦內有著一塊晶元,是安斯伯格家族為了控制他們而安裝的。當自毀程序啟動的時候,影子衛兵們體內的平衡就會被破壞,「永生之酒」的魔女特性就會難以控制,然後開始侵蝕他們的身體。

  此刻那些追殺張曉陽他們的影子衛兵,此刻全都躺在了地上陷入了半死不活的狀態……有些扛不過去的人乾脆已經直接死了。

  「安娜!你沒事吧?」

  安娜在釋放完自己的魔女能力之後,就陷入了昏了過去。

  張曉陽和德克薩斯連忙對她進行了身體檢查……所幸她似乎只是太過疲憊然後昏睡了過去,身體並沒有什麼大礙。

  「我們……得救了嗎?」這樣說著的夏洛特已經癱在了地上。

  剛才那一刻,她差點以為自己死定了。

  「算是得救了吧。」依克西婭摸了摸夏洛特的頭,「這孩子救了我們。」

  ——但是,也有人犧牲了。

  依克西婭心中這樣想著,轉頭看向了夜梟。

  此刻,托馬斯·羅恩依舊抱著阿爾伯特已經冰涼的屍體。

  對他來說阿爾伯特是他重要的親人,阿爾伯特的死亡對他來說是一個致命的打擊。

  光是阿爾伯特的死,對托馬斯的打擊已經夠大了,而阿爾伯特死亡之前所說的那番話……更是讓他感覺彷彿到了世界末日。

  這個時候,張曉陽將安娜交給了德克薩斯,然後自己走到了托馬斯的身邊。

  依克西婭本來以為張曉陽會安慰托馬斯,但張曉陽卻說出了這樣一句話:「阿爾伯特留給你的遺物……不看看嗎?」

  依克西婭趕忙衝到張曉陽身邊,講他拉到一邊然後壓低聲音說道:「你不要這樣子啊,你這不是往他傷口上撒辣椒粉嗎?你先讓他緩一緩啊!」

  張曉陽搖了搖頭,然後走到夜梟身邊接著說道:「你身上總歸帶著防電磁脈衝的電子設備吧?既然如此那就看一看吧……有可能真相併不是你想的那樣呢?」

  張曉陽的話語,似乎是激起了托馬斯心中的某種情緒,他原本已經失去高光的瞳孔之中,再度出現了光芒。

  托馬斯的臂鎧內側,就是一台移動終端。

  他將儲存卡插入了其中,隨後打開了儲存卡。

  儲存卡里只有一個文件……那是一個視頻。

  托馬斯用微微顫抖的手點開了那個視頻,視頻之中的阿爾伯特正坐在莊園的一個房間里。

  「托馬斯,當你看到這個視頻的時候,或許我已經死了……我提前準備這個東西,就是為了保證某天我遭遇不測的時候,你依然能夠了解到那一天所發生的事情……」

  隨後,阿爾伯特給托馬斯講了一個故事。

  ……

  麥克·凱爾斯曾經是英國SAS(特種空勤團)的一名上尉,他的戰術素養極高而且軍事能力過癮,因此一直都是隊中的骨幹……知道後來他膝蓋中了一槍。

  手術過後,麥克雖然行動無礙,但是卻再也不能執行空中跳傘、特種作戰任務了,於是只能選擇退役。

  退役之後的他因為傷病治療等原因欠了一屁股債,這讓他的生活陷入了困境。

  妻子受不了日益貧困的生活,向他提出了離婚。離婚之後他的妻子嫁給了別的男人,他的孩子也跟了別人的姓。

  絕望的麥克整日借酒澆愁,渾渾噩噩地過了很多年。

  某一天,他終於在也受不了這樣的生活了。於是他在酒醉之後借著酒勁,將槍口塞進自己的口中。

  然而正當他準備結束自己的人生時,一個未曾想到的人摁響了他的門鈴。

  麥克打開門后,看見了一個自己熟悉的人——阿爾伯特。

  阿爾伯特曾經是麥克的部下,兩人在軍隊里的時曾一起出生入死,算是過了命的交情。

  阿爾伯特退役得很早,麥克聽說他退役之後去了紐倫港。看他途徑這一身名貴的定製西服,想來應該是已經混得人模狗樣了。

  「麥克,你怎麼變成了這幅鬼樣子?」

  阿爾伯特看著一身酒氣的麥克,臉上充滿了難以掩蓋的嫌棄。但兩人在寒暄一番會後,很快阿爾伯特這幅嫌棄的神情,就變成了詭異的笑容。

  「我這裡有個活,報價是1000萬美元……這個活並不容易,但只要幹了這一票,你就能獲得一筆足夠花一輩子的錢,妻子和孩子說不定也能回到你的身邊。」

  麥克有些心動:「為什麼?代價……是什麼?」

  阿爾伯特的嘴角勾起:「我希望你幫我……殺兩個人。」

  ……

  一周后,紐倫港白街劇院後門外的街巷口。

  此時麥克正蹲在角落裡,一邊抽煙一邊等待著。他的長發遮住了大半的面容,下巴上鬍子拉碴一看就很久沒修,配合上他那一身舊大衣,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躲在陰暗角落裡的流浪漢。

  但是,他與普通的流浪漢不同……他的懷裡藏著一把裝滿子彈的左輪手槍,普通流浪漢不會帶著這種東西上街的。

  麥克在等兩個人,準確來說是一對夫妻。

  「我會想辦法將那對夫婦引到後門,到時候你只需要佯裝搶劫,然後將出來的兩人全部殺死就可以了。記住那對夫婦的相貌標誌……對了我說過的那些之外,那一晚那本女人的脖子上,還會戴一串名貴的黑珍珠項鏈,這是重要標誌要牢牢記住,免得到時候殺錯了人。」

  阿爾伯特的叮囑在麥克的腦海中回蕩——雖然他沒有告訴麥克他要殺的人是誰,但麥克猜這對夫婦一定是社會名流。

  麥克猜測這兩人一定是得罪了阿爾伯特的老闆,所以阿爾伯特才會雇傭自己來幹掉這兩人。

  ——但是這不關我的事,幹完這一票老子就回英國……

  這樣想著的麥克,突然聽到巷子里傳來了腳步聲。

  「托馬斯,你究竟是怎麼回事?」女人的聲音伴隨著高跟鞋一起傳入了麥克的耳中,「你身體不舒服嗎?明明話劇才演到了一半。」

  「我……我……」年幼的托馬斯並不敢說,自己只是因為看了表演感到害怕。

  「抱歉,艾麗莎,想離開的人是我。」身為一家之主的克魯斯·羅恩在幫自己的兒子開脫,「我覺得裡面有些悶,有點不舒服。」

  麥克原本以為不是這兩人,因為他沒聽說目標之中還有孩子……直到他看到了這兩人的長相和描述如出一轍,而且女人的脖子上還戴了一串黑珍珠項鏈。

  一時間,麥克的頭腦有些懵,他不知道究竟應不應該執行計劃。

  如果執行計劃,他就可以得到1000萬美元,然後去和自己的妻子兒子相會,但這意味著他必須向一個還未成年的孩子出手。

  如果在這個節骨眼上他放棄執行計劃,他將徹底失去自己的人生!

  一時間,麥克有些猶豫,妻子和孩子的音容笑貌,在他的腦海中不斷地閃過……

  最終,麥克帶上了頭套,咬著牙站到了那一家人的面前。

  他手中舉著槍,朝著這一家人沉聲道:「別動,把身上所有的錢都交出來!」

  那個女人還有那個孩子都被嚇壞了,他們抱住了自己的丈夫和父親,發出了凄厲的慘叫聲。

  一家三口之中,克魯斯還算冷靜。

  他慢慢地舉起手示意麥克不要驚慌,然後以極慢地動作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了錢夾,將錢夾放在了前方的地面上,接著緩緩退回了自己妻子和兒子的身邊。

  「我們把所有的錢都給你,請你不要傷害我和我的家人。」

  麥克走到一家三口面前,舉著槍對著三人,然後慢慢地從地上撿起了錢夾。

  他的內心在掙扎,他此刻非常的猶豫。

  「你……是遇到了什麼困難嗎?」一家三口中的那個男主人大膽地向麥克搭了話,「如果你真的遇到了困難,你可以到羅恩慈善基金會名下的救濟院尋求幫助……而且很快紐倫港就會推行新的救濟法令,向社會所有無家可歸的人提供工作崗位……請你相信這座城市。」

  麥克的動作停了下來,他獃獃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他從這個男人的眼中,看到了堅定與真誠。

  麥克握著錢夾的手越來越緊,持槍的手也在不斷顫抖。最終,他又舉起了槍,指向了一家人中的那個女人。

  「那串項鏈……把那串名貴的珍珠項鏈給我。」

  麥克已經決定了,他打算搶劫完這一波就遠走高飛,去他媽的任務,去他媽的1000萬美金!

  艾麗莎用微微顫抖的手,試圖去解開後頸項鏈的鎖扣,但因為太過害怕所以嘗試了好幾次都沒能成功。

  砰——

  就在這個時候,槍響了。

  黑色的珍珠項鏈散落了一地,大珠小珠在地面上散落奏出了死亡的樂章。

  血花在艾麗莎的胸口綻放,她瞪大了眼睛看著麥克的後方,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克魯斯在槍聲響起的第一時間,就抱著托馬斯試圖伏倒在地。托馬斯從一開始就被母親護著,他的頭埋在母親的後背,所以什麼都沒有看到。

  當那一聲槍聲響起,母親溫熱的血液灑在他的臉上,他才做出了反應。

  在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之後,膽小且卑微的托馬斯被嚇得昏了過去。

  砰!砰!

  槍聲再次響起,這一次是兩連發。

  麥克中槍倒在了地上,手槍也滑出去飛了老遠。

  克魯斯背部也中了槍,也跟著麥克一起倒在了地上。

  「為什麼……」這個男人掙扎著看向巷口的人影,用掙扎著的語氣說道,「阿爾伯特,你為什麼要……」

  剛剛開了三槍的阿爾伯特,走到了自家男主人的身邊。。

  「為什麼?你問為什麼?」阿爾伯特的臉上掛著猙獰的笑容,「你們一家人就像是好吃懶做的豬一樣,明明整日無所事事,但是卻憑藉著自己所佔有的社會財富,瘋狂地吸食著這座城市的血液……而我呢?就像是被你們養的狗一樣,被你們隨意使喚!

  「你覺得這公平嗎?不!這不公平!」

  面對歇斯底里的阿爾伯特,這個男人只能無力地說道:「我們一家明明像家人一樣對待你……」

  「家人?你也配說出這個詞!?」阿爾伯特扯了扯嘴角說道,「莊園里你們飼養的那一群寵物狗,每天要做的事情就只是搖搖尾巴討好你們,卻能吃著空運過來的上等牛排,住在專門建造的舒適房間里悠閑地玩耍、交配。

  「而我呢?卻要每天要鞍前馬後服侍你們,要任勞任怨不能有絲毫怨言,必須要優雅得體讓你們覺得舒服,有時甚至還要給那些狗鏟屎……」

  克魯斯的臉上流露出了痛苦的神色,閉上眼睛說不出話。

  「你們管這叫『家人』?」阿爾伯特忍不住發出了狂笑,那笑聲癲狂得讓人心悸,「哈哈哈哈哈……有時候我會忍不住想,恐怕那些狗才是你們的家人,而我只是你們養的狗吧!」

  克魯斯用最後的力氣,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就算我死了,你也拿不到一分錢,我遺囑里所有的錢都留給了托馬斯!如果托馬斯死了我們的財產無人繼承,那麼這筆財富會全部捐給慈善基金會。」

  「我不需要繼承你的遺產。」阿爾伯特從衣服里拿出了一個薄如蟬翼的東西,那看起來像是一個傳說中的人皮面具。

  「魔女遺物『畫皮』,編號C-996。這幅面具會吸收一個人的血肉,然後將帶上面具的人變為吸收掉的人。

  「雖然代價是一生再也無法脫下來……但是那又有什麼關係呢?你死之後我就會取代你,成為大富豪克魯斯·羅恩!你們一家的財富從今以後就都是我的了!我根本不需要繼承你的遺產!我只要成為你就好了!」

  說到這裡,阿爾伯特發出了怪笑。

  而此時克魯斯也已經氣若遊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事已至此,你已經沒有價值了,你們一家就去地獄相會吧……相信我,以你們一家作的惡,絕對上不了天堂。

  說著,阿爾伯特舉起了槍。

  正當阿爾伯特打算開槍,將克魯斯和托馬斯一起打死的時候,一直趴在地上的麥克突然動了。

  「哦啊啊啊啊啊!」

  麥克一邊咆哮著一邊一躍而起,突然暴起的他衝到了阿爾伯特的懷裡,死死固定住了他抓這手槍的那隻手。

  阿爾伯特不停地扣動扳機,然而子彈全都射向了天空。

  「麥克!你瘋了嗎!?」

  「我犯了很多錯,但這次我要做正確的事。」

  麥克用力扳著阿爾伯特的手,然後槍口漸漸對準了阿爾伯特的腦袋。

  「不!麥克……」

  砰——

  伴隨著一聲槍響,阿爾伯特……肝腦塗地。

  做完這一切之後,麥克捂著腹部的傷口,倚著牆慢慢地坐了下來。

  ——都結束了嗎?

  麥克腹部的傷口只是擦傷,雖然流了點血但好在他這段時間養了點脂肪,所以傷口並不致命。

  剛剛被阿爾伯特拿在手裡的「畫皮」,此時掉落在了阿爾伯特的血液之中,正瘋狂地吸食著阿爾伯特的血肉。

  很快阿爾伯特的肉身全部被蠕動的「畫皮」吸了個乾淨,只留下了阿爾伯特的衣服在地上。

  遠處,傳來了警笛聲。

  麥克看向地上的人皮面具,又看了看已經死去的羅恩夫婦,以及那個被嚇得昏厥的孩子,心中突然有了一絲不忍。

  ——是我的貪慾,害死了這對夫婦。

  ——他們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呢?他們的死究竟使這座城市很多底層人民的希望破滅了?還是單純消滅了兩隻蛀蟲呢?

  麥克找不到答案,他只是對面前這個孩子感到愧疚。

  為人父母又經歷風霜的他,能夠體會與親人分離的痛苦。

  他覺得就算這個孩子的父母,或許並不是如他所想一般善良的人,但也不應該讓一個孩子承擔失去父母的痛苦……畢竟孩子是最無辜的。

  「或許,有些錯誤,註定要用一生去償還。」

  也許是動了惻隱之心,又可能是想起了自己的孩子……麥克在長嘆一聲之後,從地上撿起了「畫皮」。

  然後,他將這副人皮面具,戴到了自己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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