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 下馬威

  145 下馬威 

  一個四十歲上下的男警站出來,語氣冷淡的問江寒道:「你是幹什麼的?在公安局樓底下竟敢毆打警察,你是找事兒吧?你今天必須給我說出個道理來,要不然,你就跟我走一趟吧。」 

  同情弱者,這是國人的天性,因此,這些圍觀的警察趕到打鬥現場之後,第一時間將所有的同情心交給了那位女特警,而將敵視仇恨心理送到了江寒這邊。更何況,被打倒在地的還是與他們同一單位的同志,算得上是一家人,又是女孩子,自然要更向著她了。 

  江寒面對這麼多人的圍觀敵視,夷然不懼,淡淡地說:「你又是幹什麼的?你有什麼資格讓我跟你走一趟?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毆打她了?我只是自衛還擊罷了,若是我不自衛,現在躺在地上的是我不是她。不問青紅皂白就沖我開炮,你還真是披著虎皮不要臉皮啊。」 

  那男警當著這麼多人被他無情嘲諷質疑,又驚又氣,從兜里摸出證件,沖他一揚,怒道:「我是市局治安總隊二支隊的副支隊長,你說我有沒有資格讓你跟我走一趟?你不要給我胡攪蠻纏,什麼自衛什麼還擊的,我就看到你把我們同志打倒在地了。走,給我老實點,別讓我銬你。」 

  副支隊長,在地級市的公安系統里,就算是了不起的存在了,尋常難得一見,可是在東海市公安局裡,居然隨隨便便冒出一個人來就是,真是可以形容為「支隊長滿地走」。沒辦法,東海市作為直轄市,市公安局的級別自然也是水漲船高,類比省公安廳的,支隊長自然就不值錢了。 

  江寒嗤笑道:「副支隊長就想壓人一頭啊?不知道你這個副支隊長跟局辦副主任於大偉比起來,誰更厲害點?要是於大偉不夠看,那再加上常務副局長邢寬怎麼樣?我是邢局長的貴客,你把我帶走一個試試?」 

  那位副支隊長聞言大驚,不要說邢寬這個堂堂的市局第二人了,就算是局辦副主任於大偉,自己也惹不起啊,局辦公室那是正處級部門,於大偉這個副主任就是副處級的幹部,而自己這個副支隊長不過是副科級而已,離他差著兩大級別呢,自己在他跟前就跟孫子一樣,人家正眼都不帶瞧自己一眼的,何況這還只是行政級別上的差距,論人脈論在局裡的地位,自己跟他這個伺候常務副局長邢寬的大秘書大管家相比,更是差得遠。其實簡單一句話就能說清他於副主任跟自己的地位差距,整個東海市公安局,把刑偵、治安、經偵、特警等等所有的隊伍都算上,副支隊長怕不下兩百個,而局辦副主任,不過是四五人而已,這怎麼比?這還用比?! 

  他心下暗吸一口涼氣,暗道倒霉,自己怎麼碰上這麼一個有來頭的傢伙,早知道他是邢局的貴客,自己就算是喝醉了也不敢拿他開刀啊,但話已經放出去了,這接下來可該如何收場?心中既鬱悶又酸苦,訥訥的站在原地,渾身不自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其實這也就是他做人不夠機靈,他要是會來事兒的人,呵呵一笑,跟江寒說句「誤會,既然是邢局的貴賓,那就是自己人,都是誤會」,也就揭過去了,但他偏偏木訥蠢笨,不擅長交際逢迎,自然也就說不出這番話來。 

  好在江寒沒有欺人太甚,見他被自己扛出來的兩桿大旗給嚇到了,就沒再咄咄逼人,轉目看向那個女特警,見她仍在羞憤的瞪視自己,不無好笑,道:「不服隨時來找我,我可以免費教訓到你服為止。」說完就想走人。 

  那女特警本來就不是善茬,在他手底下接連吃了兩次大虧,眼下又被他當眾教訓侮辱,一張臉拉不下來,只氣的臉色發黑,清斥一聲,拔腿就沖他追過去。 

  江寒聽到她的腳步聲,對她一擺手道:「我還要去見邢局長,沒空陪你玩,你想玩的話,過會兒在這等著我就是。」那女特警怒道:「你要是跑了呢?」江寒冷笑兩聲,道:「老虎跟羊約架,老虎會跑嗎?切!」說完頭也不回的朝樓里走去。那女特警大聲叫道:「好,我就在這兒等著你,誰不來誰是孫子!」 

  江寒無奈的搖搖頭,走進樓內電梯廳,隨手按了上行鍵,心說今天真是出門不利,遇上了這麼一頭亂吠亂咬、死纏爛打的小母狗,搞的人心情都不好了,哎,下次出門之前,一定要先看看黃曆。 

  幾分鐘后,他在市局辦公室門口見到了於大偉,二人一番熱切的寒暄過後,於大偉把他領到一間小會議室里,滿面歉意地說:「不好意思,你來得不巧,我們邢局剛剛開會去了,你先在這裡稍等一會兒,我叫人給你沏茶。」碰上這種情況,江寒能說什麼?只能是聽人家的安排了,道:「好,我在這裡等,不過不用麻煩了,我還不渴。」於大偉微笑說道:「好,那我先失陪了,回去忙一會兒。」說完走了出去。 

  江寒這一等,就等了半個鐘頭,不僅始終不見邢寬開會回來,就連於大偉這個居中聯絡人也不見了,他等得有些心焦,走出會議室,到局辦門口,跟人打聽於大偉在哪,被告知:「於主任也開會去了,你是在會議室里等邢局那位吧,麻煩你再等會兒。」 

  人家既然這麼說,江寒也只好回到會議室里繼續等,等來等去,等去等來,很快又過去半個鐘頭,這加起來可就過去一個鐘頭了,還是見不到邢寬與於大偉,江寒心裡隱隱覺得不妙,又想到邢寬之所以叫自己過來的用意,心中一動,自己不會是被他們倆給耍了吧?他們是故意讓自己在這裡乾耗,給自己一個下馬威,讓自己在見到他們之前,就先泄了氣勢,哼哼,如果他們真是這麼想的話,可就小瞧了自己了。 

  他想到這,冷笑一聲,起身要走出會議室,可剛剛起身,會議室的門開了,從外面走進一個女警來。這女警三十五六歲的年紀,留著齊耳短髮,身高在一米六上下,體態略微豐滿,生著一張圓圓的臉蛋,上面一雙杏核眼,黑白分明,炯炯有神,容貌秀美,氣質婉約,很有味道,她上身穿著警用夏季制式襯衣,下身一條深藍色西褲,左手持著一台筆記本電腦,右手推門進屋,可能是右手推門的時候引起了左手臂的不平衡,導致左手中的筆記本電腦有些傾斜,而電腦上面又擺放著電源線與滑鼠,這麼一傾斜就導致上面的電源線滑落了一半下去,其中的插頭落在地上,說巧不巧,那女警正一腳踩在插頭上面,她自己卻沒感覺,依舊是往屋裡走。 

  要說起來,她這麼走進屋也沒事,頂多是不小心把筆記本電腦上面的電源線帶下來落在地上,不過筆記本電腦電源線上有一個變壓器,那玩意可是很有點分量,這麼落下去砸中腳面的話,滋味可是不好受。 

  那女警沒留意到這一風險,但屋裡的江寒看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因為會議室的門是玻璃門,是透明的,門內外的一切景象都逃不過他的雙眼,既然看到了,當然要提醒人家一聲啦。 

  「站住,別動!」 

  江寒的提醒方式有點特別,甚至根本不能算是提醒,倒像是限制人家的自由,不過緊急關頭,也顧不了那麼許多了,能最快最好的完成提醒就是了。 

  那女警倒是聽話,果然停住不動,有些納悶的轉頭看他,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皙整齊的牙齒,嘴角邊更是現出兩個迷人的酒窩,問道:「讓我別動幹什麼啊?」 

  江寒沖她友善的一笑,走到她身前,蹲下身去,一手提起落下的電源線,道:「抬左腳!」 

  那女警聽話的將左腳提了起來。 

  江寒將插頭從她鞋子下面提出來,站起身,將電源線團好後放回她筆記本電腦上面,道:「好啦,可以動了。」 

  那女警沖他抿嘴一笑,把筆記本電腦放到會議桌上,道:「謝謝你啦。」江寒說了聲「不謝」,邁步要走出去,忽然想到什麼,問那女警道:「同志,請問您知道常務副局長邢寬的辦公室在哪嗎?」 

  剛才,江寒還想著出去找於大偉算賬呢,不過轉念一想,於大偉也只是邢寬的嘍啰,自己找他沒有任何用處,還不如直接去找正主兒邢寬,反正在自己眼裡,他倆地位都一樣,邢寬也不會因為行政級別高而顯得高人一等。所以,他現在直接跟這個女警打聽邢寬辦公室的所在,而不再理會於大偉。 

  那女警微蹙娥眉,道:「你找邢局?你找邢局怎麼跑這兒坐著來啦?」江寒道:「是於大偉於主任讓我在這等著的啊。」那女警說:「哦,是於主任安排你在這兒等的。」江寒點頭道:「對,他一個小時之前告訴我,邢局長正在開會,讓我先坐這兒等會兒。」那女警笑道:「是么,局領導們就是忙,經常性的開會,不過我剛才見著邢局了,就在他辦公室門口,應該是開完會了,你現在上去找他吧,准能找著他,就在樓上,他辦公室門口掛著常務牌子呢。」 

  江寒心中暗暗冷笑,好你個邢寬,叫我過來卻又不見,晾我一鐘頭,給我玩下馬威,你個老小子給我等著的,我過會兒要讓你痛快了我不姓江,對那女警道:「謝謝啦,那我現在就上去了。」 

  那女警沖他笑笑,擺弄她的筆記本電腦去了,看樣子是要在這間小會議室里開會培訓什麼的,而門外也已經陸續走來幾個年輕的男女警察。 

  江寒忙邁步走了出去,心想,多虧自己已經想到了要離開這裡,若是沒想著走,還坐在這裡乾等,可就要被人家請出這間會議室了,到了那時候,連個歇腳的地方都沒有,就得跟木頭人一樣杵在這會議室門口了,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可想而知,若是那一幕被邢寬與於大偉知道,還不得笑掉大牙,哼哼,他們沒準就是想讓自己在市局出醜呢,自己出的丑越多,他們就越開心。 

  他這麼一想,氣往上撞,辨明方向,快步走向樓梯間。只是往上爬一層,也不值當坐電梯,直接走上去就完了。 

  他走樓梯很快到了樓上,從樓梯間出來,在樓道里沒走幾步,就瞥見了常務副局長辦公室的牌子,鼻間輕嗤,走到門前,連門也沒敲,抬手扣住門把手,往下一扭往裡一推,門開的同時,他人也走了進去。 

  屋裡正響起兩個大男人的笑語聲:「那小子還挺配合我的嘛,哈哈!」「局長這一手下馬威玩的是真漂亮,我算是服了。」 

  不過這笑語聲很快就消失了,因為屋裡的兩個男人都聽到了開門的動靜,也都瞧見江寒闖進屋來,二人既震驚又尷尬,獃獃的看著江寒,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這兩個人,正是邢寬與於大偉。 

  江寒是認識於大偉的,所以根本沒看他,凝目望向坐在老闆桌里那個警銜上戴了花的男警,見他五十多歲年紀,短髮,頭髮花白,貌相清癯,眉目之際與邢子昂有三分相似,大喇喇的靠坐在老闆椅上,別有幾分氣派,知道這一定就是東海市公安局常務副局長邢寬了,嗤笑道:「邢局長,你剛才說,那小子挺配合你的,那小子是誰啊?配合你什麼了?」 

  背著人說人壞話而被人發現,絕對是一種最尷尬最不想體驗的體驗,甭管當事人是普通老百姓還是正廳級的大領導,因此邢寬又氣又羞,羞惱成怒,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來,喝道:「你你……你是什麼人?你好大的膽子!你以為我這局長辦公室是什麼地方?你想闖就闖?你懂不懂規矩?你有沒有禮貌?真是無法無天了你!於主任,給我把他轟出去!」 

  於大偉訕訕的朝他低聲道:「他就……他就是……就是江寒。」 

  「他就是江寒?」 

  邢寬一下子愣住了,半響沒說話,目光掃到江寒身上,從頭到腳的打量他。 

  江寒笑道:「邢局長,你可真會危言聳聽,我這怎麼會是闖呢?今天不是你約我來談事情的嘛,我現在只是應約前來,而並非擅闖。如果你非要說我是闖,那就說明你沒約我,那好吧,我現在轉身就走,咱們回見吧。」說完真的轉身就去拉門。 

  邢寬先是被他撞破奸計,搞得羞惱不堪,現在又被他這番發作,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卻偏偏沒辦法發作,畢竟這小子說得很有道理,儘管他話里偷換了概念,可還是無法辯駁,只能忍氣吞聲,沖於大偉使個眼色,自己悻悻的坐了回去。 

  於大偉走到江寒身後,虛攔他道:「哎,小江,不要急著走吧,你剛才做的確實不對嘛,不經敲門就往裡進,不管怎麼說都沒道理,難道你去見你的領導也這麼做嗎?好在我們邢局長不跟你一般見識,你先不要走,邢局長還有話跟你談。」 

  江寒轉過身對他一笑,道:「於主任,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訴你,我對我的領導,絕對不會這樣做。」於大偉道:「就是嘛,所以說你剛才……」江寒截口道:「我還沒說完,我為什麼不對我的領導這樣做,是因為,我的領導絕對不會把我晾上一個多鐘頭,給我玩下馬威什麼的。」於大偉心頭暗驚,心說這小子看起來溫文爾雅,怎麼有這麼一張狠利的刀子嘴,不是個善茬兒呢,勉強陪笑道:「你不要多想,根本不是故意晾你,也沒有什麼下馬威,實在是邢局長剛剛確實開會來著,這才回到辦公室。」 

  江寒哈哈一笑,轉臉看向邢寬,傲然道:「邢局長,咱們明人面前不說暗話,就有什麼說什麼吧,你有什麼見教,我洗耳恭聽,說完之後,咱們各走各的,再也不往來,反正你瞧不上我,我也看不上你。」 

  邢寬剛憋下一口氣,聽了這話,立時又給怒了,他在市局擔任常務副局長三年、副局長五年,一共八年,這八年來,還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敢用這種口氣跟他說話,就算是局裡主要領導,對他從來也都是和顏悅色、溫言細語,哪怕命令他做什麼事也要用商量的口氣,至於局裡的下屬與晚輩,更是拿他當尊大佛供著,誰敢對他有半分不敬。不僅是在單位這樣,在外面,在家裡,誰都得把他邢寬當成一個大人物,一個在東海說話有分量的大老闆,誰敢小瞧了他?誰敢往他眼裡揉一粒砂子?不誇張的說,他邢寬已經有十幾年沒有聽到有人用這種語氣跟自己說話了。眼下卻突然冒出這麼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混小子來,向他挑釁叫板,這還了得?他常務副局長的威嚴何在?他正廳級的幹部身份何在?他領導的威視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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