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錢和理想
王家堡
王蘭陵剛到門口表明來意之後，就被請到了正廳。
這幾天堡子里正在進行大掃除，大人小孩一起把家裡各個地方都收拾一下，尤其是一些通風的口子和取暖的鐵皮管。
一些沉積的垃圾，蜘蛛網，蚊蟲的卵，老鼠窩，都在這個時候被清理掉。
從柜子里拿出夏天的衣服晾曬，小孩子雙手舉著長竹竿往洞里尋找蛇鼠，女人們一起到河邊洗衣服，男人們繼續上班養家。
不僅是王家堡這樣做，黑水縣的大部分人都是在這麼做。
天熱了，自然是要抽出一兩天的時間來收拾一下。
若是王蘭陵沒有當官的話，他也不會參與到清除鼠雀蚊蟲的活動里，多半是找個陰涼的地方偷懶睡覺吧。
「王大人！」王家的老太爺，顫顫巍巍的在正廳這裡等著王大人。
在老太爺旁邊，就是王家堡的幾個長輩。
這些人和王蘭陵對視的時候，並沒有陳家人那種兇橫，小家子氣。
說是小家子氣，其實是目無王法。
鄉下小地方，宗族觀念盛行，為了凝聚向心力，自然是抱團對外，這點就算是王蘭陵也不覺得奇怪。
王家堡的人前陣子就見過王法，所以不會把王家堡的法（家規），凌駕在王法上面。
「以職務相稱即可，這次來是為了通知勞役的事情，有什麼問題和不理解的地方，可以和我說說，我現在就負責這個。」
王蘭陵也客氣的和老太爺說話，不是晚輩和長輩說話，是一名和氣的官員與當地的鄉紳說話。
老太爺迅速說道：「司長請坐，這勞役的事情，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和往年比有什麼區別？」
王蘭陵坐在了主座上，這裡的主座是廳堂中間的兩個位置，在一張桌子的左右兩端，
不當官的話，王蘭陵除了打掃衛生的時候，不然沒機會坐在這個位置的。
「和往年比也沒有什麼太大的不同，就是該去多少人，就去多少人，今年為了保護河道，保護咱們縣裡的百姓，自然是要多出一點力氣。」
老太爺也坐在了旁邊的座位上，有些擔憂的說道：「這家裡雖然也有些閑人，但都不是幹活的料，不知道這次能否出點錢，免了這徭役？」
勞役會死人的，這是基本常識。
這裡又不是什麼現代社會，死幾個人都是很正常的事情，除非是權貴，不然一點水花都濺不起來。
宗族的利益也是家族裡大部分人的利益，抗拒勞役是每一個人都抗拒的事情，沒有人喜歡去服勞役。
王蘭陵和善的說道：「大家的擔憂，我也了解，服役這種事情就是干臟活累活，還被人管著，也沒有工錢拿，是個人都不想去。」
「我也是堡子里出身，有些事情我很理解的。」
「勞役的事情怎麼說呢……若是不使喚你們，收你們錢，你們怎麼會認為朝廷是在保護你們呢？」
對於國家機器的敬畏，有的是來自愛國教育，有的就是來自國家機器的碾壓。
王蘭陵不動這些大家族的蛋糕，他們就不會意識到，他們盤子里的蛋糕是官家好心施捨的，更不會懂的他們吃蛋糕的餐廳是誰建的。
老太爺迅速說道：「是，是在保護我們。」
王蘭陵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您能夠認同這種事情，實在是太好了，現在有什麼問題都可以說，咱們慢慢談，像是王家堡這種地方，都是幾千人的代表，你們的意見，我自然會慎重的對待。」
「沒……沒有那麼多那人，一千都沒有。」老太爺迅速辯解，他不想被認為家裡有那麼多人，不然不論是交稅還是別的，都是麻煩。
「差不多，差不多。」王蘭陵客氣的否定了老太爺的否定，同時說道：「繼續說勞役的事情，我對王家堡的事情了解不多，這族裡當差的都是做什麼差事？」
老太爺心中發苦，雖然以前也不算是苛待王蘭陵，但卻是沒來得及給這小子進行愛家教育。
誰能想到這小子會發跡呢？
老太爺難受的說道：「主要是在化肥廠、生產隊、工匠坊、還有一些鄉鎮的衙門裡做事，在縣裡也有一些文職，都不大，更多的還是做點小生意。」
做生意的不算工作，算是閑人，在王蘭陵的徭役令里，這批人就是徵收對象。
只有給朝廷做事，才是工作，才能免役。
雖然沒有名文規定，但像是佟岳步功這種，都可以免役，自家人當然不會為難自家人了。
「當差的繼續當差，主要是閑人方面，目前為了加固河壩，興修水利，我這裡缺人又缺錢。」
王蘭陵看向了老太爺，很直白的說出大家都喜歡聽的人話。
老太爺鬆了口氣，迅速說道：「給錢，我們願意給錢！」
在這個時代，服役的事情是一種非常打擊家族權威的事情。
首先，服役的是家中的男人，男勞力。
當男人被抽出去之後，家裡的生活自然會受到嚴重的影響。
這種服役的事情在事後沒有優待，更沒有什麼榮譽感，回來之後還會落得一身傷病，甚至是死在苦工上面。
如果家族裡真有大部分人都被抽走的話，那麼這個家的權威只會散掉。
不是一個人，王蘭陵要抽的是幾十人！
這幾十個中年人和青年人所代表的，所影響到的家庭，完全可以讓一個大家族沒落掉。
連問多少錢都沒有，老太爺一開始就是願意出錢。
往年也是出錢，是出錢請人來頂替自家的幾個人，大家都象徵性的敷衍一下，沒有想到王蘭陵今年這麼狠，大開徭役！
王蘭陵並不是為了貪錢才收錢，他現在是一個有理想的人，只是有理想的人有時候也要生活。
本身對於收錢的事情並不是很反感，所以就算是有了理想，收錢還是要收的。
也不全是為了收錢，只是收錢是最容易讓大家緩和的事情。
只有自己拿了錢，要了錢，自己和縣裡大家族的事情才會有緩和的餘地，不會魚死網破。
大不了給錢嘛~
錢要，人也要，王蘭陵以前沒有理想，所以怕麻煩。
現在有了理想，就發現自己確實是缺少根基。
「除了錢之外，我現在手下沒有多少能用的人，麻煩老太爺在家裡問問，有沒有人願意跟我做點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