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蔑視生命
海王島原先有近兩百的漁民，而今不過幾十人。
不見青壯和老邁。
據說海盜登岸時，魚雲兒作為人質，他爹為了保護女兒，親手殺了不少想拿武器反抗的青壯，那些年邁的又為了保護自己的子孫，和海王豁出了命，最後倒是讓海盜撿了樂子，給了他們一個痛快。
失去本該擔起打退海盜重任的領頭人，青壯和老者死傷無數，漁民幾乎沒有任何回手之力，被海盜們關押在了海王廟。
海盜是另一個種族的族人，雖然以海為生，信奉的卻不是海王而是天神。是以，他們對海王神沒有太過的敬畏，海王廟金碧輝煌的，又大又空曠，不但適合關押人質也適合作為窩點。
剩下的幾十人多是幾歲到十幾歲的年紀，他們得知自己得救了，麻木絕望的臉上終於煥發出對於生的希望，以及親人慘死的痛苦。
最可悲的是他們能恨的那個人已經和海盜一起葬身在了海王島。
在痛哭聲終於結束后，少年人們抱著自己的弟弟妹妹，雙眸空茫，不知未來的方向。
喬橋沒有去見海王島的漁民，有什麼可見的呢！
最熟悉的魚大娘一家全死了，幾個和青峰相熟的年輕男子，因為嫁了人於海盜而言失去了賣為奴婢的價值，亦在被侮辱前自盡身亡了。
趙大海更不會刻意去安慰幾個不算熟識的故人，他身懷六甲，伴有美妻，去了做什麼，讓他們更加痛苦於自己的遭遇嗎？
有那心思清明的，或許不會遷怒於他們三人，若心思狹窄的，怕是會存了惡意，徒生是非。
所有可能與喬橋不利的事情，趙大海寧可背負心理上的愧疚也不會去做。
他只是掏出了百兩金，通過末啼的手，分給了那幾十人，容他們可以上了岸買田置房過全新的生活。
海王島雖然沒有全然燒毀，但廣場的那場火頗大，不少房舍坐落在樹隙間，海風一吹，火勢狂盛，再加上殘存的海盜屍骨太多，一時半刻是住不了人的。
而且海盜殺人事件，末啼必會上報，到時海王島的一切還會有負責相關案件的官差過來檢驗和錄案。秦忠懷大小也是北國的官吏，總要有個交待。
所以救下來的這些人質，便要重新找個地方安置了。
喬橋見識過末啼帶上島的船員們，平時窩縮著身體，和常年飄蕩在海面苦力勞作的水手沒什麼不同，但拿起武器，便有股兵將的英勇之勁。
她知道海王島有倖存的人後，理解了海盜首領因何而輕敵。
海盜首領自以為有商船的『貴客』在手，還有不少的人質，便是商人壯著膽子尋來了，他也是尋常人，怕血怕死亡，稍加施壓，沒準丟下貨物就跑了。哪怕遇到強橫的，幾十個漁民活生生的性命因他們的莽撞，一個個死去，也能給他們極大的心理壓力。更何況大多數船員，就算會些武藝也不過是應付事的小打小鬧。
到時不廢分毫，海盜們又得人又得貨，何樂而不為，等官府的人收到海王島遇難，他們早就重回海上。
海盜首領到死都不會想明白，赤鳳國堂堂高官會遮掩容貌做了東奔西走的海商，更想不到會有人在船員里安插半數的海兵。
若非海盜之前過於隱蔽，不敢在主線海域閑逛，末啼根本不會大意行事。
海豬可以賞，但幫手就不只帶那六個赤手空拳的了。
可惜，所有事的發生都差一個『早知道』。
等趙大海醒后，第一件事就四處尋找喬橋。
雖然是被七爺迷暈了，但他一夜噩夢不斷，不是夢到喬橋消失不見了就是夢到喬橋一身血的對他笑。
懷孕初期他是嗜睡了些，但也不會連喬橋回來都毫無察覺。
所以趙大海立刻明白是自己被人下了葯。
直到看到小姑娘臉色蒼白的躺在床榻上，嬌小的身軀裹了十幾條繃帶，蹙著眉頭睡得一臉不安生。
趙大海徹底懵了。
頓時凶神惡煞的環顧了在場的幾個男人。
隨即一邊聽著末啼訴說事情的經過，一邊按著青峰揍了一通。
青峰也不辯解，老老實實的抱頭蹲地挨打。是他沒有照顧好妻主，是他的錯！他想起島上的事情就心肝發顫，讓趙大海出出氣也好，疼痛的感覺至少會減輕他的自責和愧疚。
便是下藥的七爺趙大海也沒饒過，以牙還牙，灌了他一包瀉藥。
七爺拉得苦不堪言，心知他是遷怒，礙於他懷有身孕，咬牙忍了。
幾人如同無聲的啞劇，誰都不願吵醒那個床榻上的小姑娘。
事情過去了一天一夜，她始終渾渾噩噩，睡上半個時辰就要驚醒一回，然後木愣愣的望向天花板，
任誰見了皆是心疼不已。
趙大海感謝秦忠懷能為喬橋付出性命，由衷的感謝，但在發現喬橋不同往日的開朗模樣和那雙迷濛空洞的雙眼，便又有些恨，恨他的魯莽和決絕。
北國的男子不怕失貞。
他理解他在心上人面前寧死不屈的精神，所以對自己遷怒的恨，又深感愧疚。
青峰親眼看到秦忠懷慘死，末啼替秦忠懷收的屍。
他們的震撼更為深刻。
在場的男兒，到了那樣的地步可能都不願苟活。同時，他們也在懷疑就在秦忠懷死去的一瞬間，喬橋的一絲情意就已經分給了他。
兩個夫郎沒日沒夜的陪伴在她身側，有時說些笑話故意逗笑她都要小心翼翼的。到後來，連趙大海都誤會喬橋動了情，傷了心。
然而，喬橋不會因為秦忠懷的死亡便產生愛情的錯覺，更不會給死去的他一個所謂的『名分』以示感激。
那才是天大的笑話！
人都死了，留個名不副實的空名有何用！
不過是活人的虛偽。
她對他沒有感情，便是他死了，也不會欺騙他。
只是心中的負擔極大，壓的她喘不過氣。
因為她擔著一條人命，她永遠記得他鮮血淋漓的爬向她，只為給她墊墊腳……
自秦忠懷死在她腳下，喬橋便再也沒有哭過，內心其實有些無悲無喜，總是感到些許的迷惑。
她無法理解秦忠懷的行為，卻深感悲痛。
喬橋是現代社會生長熏陶起來的孩子，如今面對的一些事或許是原先的她一輩子都遇不到的。
海王島上的一切無疑是顛覆了她的認知，比起被追殺還要惡劣，也更為殘酷，充滿了惡人貪婪的私谷欠以及對於人性的戲弄和輕蔑。
那些海盜死的不怨，活著也是浪費。
這是喬橋第一次如此漠視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