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質問
眼瞅著楚宣步步逼視,素商連忙垂下頭遮住臉上醜陋的疤痕,聲音放柔,「我相信素文不會對少爺說謊。」他知道這時候少爺並不是要得到答案,他只是心中有怨得不到宣洩。
「也許是愛極了,才隱瞞……」楚宣像是失去了所有力量,重重的跌坐在椅子上,茫然的望著前方,想著喬橋不願解釋半分的扭頭就走,心裡越發的寒涼,他嘲諷的開口,「她連你都沒認出來,好歹跟她相處了幾天……」
素商的頭扎的更低了,只覺得有什麼噎在喉嚨深處,吐不出來咽不下去。
當然不記得,那幾天他們謹守男德輕紗遮面,而她雖渾渾噩噩卻從未失禮……可是他沒想到素文竟是如此決絕,明知道快要成親,仍是毀了自己。
素商記起那一晚,他親耳聽見素文低低喚著的,便是少夫人的名諱,那滿是情感的聲音,似乎把幻想中的短暫美好當做了永久。
管家的女兒終究是不甘心,因為素文不但沒了守宮花印,對著她更是沒有一絲情緒和反應,像是一個抽取了魂魄的木頭娃娃,這一切足以說明素文心中另有所屬。
素文壓根沒想活下來。
不過是短短几天,素商不明白,少年愛慕很正常,他也有些動心動情,可素文又是以何種心態以命換取這份根本無望的情感。
他就算死了,她也一無所知!
為了讓主子放心,素商把自己的臉刮花了,從而得到了老太君的憐惜,給了管家一筆錢毀去了他們的婚約,但是素商心底又豈會甘心,明明她什麼都不知道,她怎麼可以什麼都不知道……
他們兄弟兩,一往情深,卻再無出路。
月色偏東,風輕雲淡,正是花香四溢的時節,伴著特意做的熏香白燭散發的幽幽香氣,給室內增添了一抹風情和曖昧。
喬橋洗完澡,打發了小子們出去睡,換上仿製的弔帶睡裙,一身輕的趴在床榻上聞著曬過陽光的幸福味道昏昏欲睡。
誰知,門砰的被推開了,一道身影走了進來。
喬橋撩撩眼皮,一見是楚宣便懶洋洋的翻了個身,困頓的問,「有事嗎?」
過了會兒,沒聽到動靜更是低啞的呢喃道:「沒事就回去睡覺,困死了!」
床榻內窩成團的小女郎像是貓兒般乖巧柔軟,可想起她所做的事,楚宣竟是再也沒有一絲憐惜,只剩下滿心的痛。
腳步沉重的走了過去,他想質問她,為何會如此冷漠,知不知道一個活生生的男兒因她而放棄生命。
素文才十三歲,正是大好的年華,他本允諾他,再過兩年放他出去找個好人家嫁了做正頭夫君,沒成想不過是幾面機緣,喬橋愣是不耐寂寞的挑中了他。
楚宣滿心雜亂,肆無忌憚的猜測除了加重自己的痛苦外,並沒有什麼可以緩解他情緒的好處。等到他真正看清床榻上的女子時,什麼胡思亂想都丟到腦後,傻了眼。
等到已然半睡半醒的喬橋無知無覺的翻個身,楚宣才恍惚的回了神。
似是被眼前美色所惑又似見到什麼凶妖猛獸,他慌慌張張的後退一步,臉色又紅又白,羞憤道:「你就是這麼勾動無辜男兒心的嗎?」
這一聲有點尖銳,徹底叫醒了喬橋。
喬橋一激靈,騰地從被窩裡起身,懵懂的眼神直愣愣的望著出聲處,「你說什麼呢!」她不解的反問,隨即靈機一動,「你不請自來,否則……」她絕不會穿成這樣。
可惜後面的話沒說出口,楚宣就勃然大怒,這一刻他分不清是悲憤多一些還是嫉妒多一些,上前粗魯的抓住喬橋緊團護身的薄單,臉龐漲紅五官都猙獰的皺在了一起,「你不是說交換條件,給楚家留下繼承人嗎?你倒是用你的手段勾引我呀!」
喬橋有些慌,這人莫不是喝醉了吧?莫名其妙撒什麼酒瘋!
她可不想沒事慣著他,萬一慣出個打女人的混蛋就麻煩了,所以她決定先下手為強。
喬橋掄圓胳膊一巴掌不客氣的打在了楚宣的臉上,粉白細膩的臉蛋瞬間紅了一塊手印痕迹。
楚宣倒吸一口涼氣,那股子疼勁確實令他清醒不少,可同樣更多的是傻眼。
作為楚家繼承人,從小到大哪裡有人動過他一根指頭,連著幼時教授識文斷字的師者也是罰抄之類的,從沒有像尋常學堂那樣打過手板。
這絕對是恥辱!
可即便如此,他的第一個念頭卻是該怎麼隱瞞開脫,不讓祖母知道怪責於她,而後,臉上的刺痛終於令他醒過神,眼巴巴的瞅著那雙毫無歉意的含水瞳眸,心情著實哇涼哇涼,滿懷無措。
他到底中了什麼邪,居然被打了還要包庇這個壞女人,明明他最厭惡持勢行兇、貪財好色的女人了,為何喬橋全佔了,而他還能裝作看不見的縱容著她。
咬緊牙關,混亂至極的楚宣雙眼迷茫的捂住臉扭頭跑出了房間。
喬橋氣不打一處來,合著這人就是為了折騰醒她,來去匆匆發了一通火又跑出去,真是莫名其妙!
她揉了下眼睛,被他一驚一乍鬧得徹底睡不著,索性下床開始寫起未來關於莊子的計劃方案。
等到第二天天明,兩個頂著紅眼眶的男女聚集在饕餮小閣,伴著香米粥和幾樣精緻小菜一言不發的用著早膳。
喬橋沒睡夠,吃不下什麼東西,放下玉箸后才慢條斯理的看了眼楚宣的臉側,那一塊印記已然消失,這才放下心的吁了口氣。
等到徹底沒了睡意時,她是有些後悔打了他,好在她力氣不大,要不然好好的男郎頂著紅手印實在難看,有問題說問題,主動動手則過於下乘了,尤其是對女尊國的男兒,是不是等同於現代社會打女人的渣男?
腦力勞動了一宿,喬橋的思維有點雜亂,她揉了下太陽穴,無力的依著桌邊,闔目假寐。
楚宣夾著小菜,眼神卻不時的往上挑,偷瞄起喬橋的神情,見她困得睜不開眼,心中又好氣又好笑。想要罵句活該,卻遲遲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