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董鄂氏為皇貴妃
靜姝將茶杯放下,看著恪妃所在的方向微微一笑:「你看到了?」
「是,臣妾看到了。」恪妃也淡淡的說。
「臣妾看到姐姐將披風給了芍藥讓她去請太后前來,也親眼看到姐姐從容的跳入湖中,更是看到佟佳母子順利得救。」
恪妃雲淡風輕的說著,默了會兒又說:「可是臣妾遠沒有姐姐這樣的勇氣,所以,我很佩服姐姐,也相信你的為人。」
靜姝笑了笑:「謝謝。」
「今兒天氣不早了,原是在冊封大典上看到姐姐精神不是很好,所以想來看看,可是應該再過不久,又可以再次在冊封典禮上見到姐姐了,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恪妃有點自嘲的笑笑,對著靜妃微微蹲下。
靜姝看她話裡有話,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恪妃背對著靜姝說到:「姐姐還不知道吧,一個月後,皇上將再次舉行冊封大典,冊立董鄂氏為皇貴妃。」
恪妃緩緩的閉上眼睛,這俗世凡塵,怕是這深宮裡的女人最是悲哀了。
恪妃在丫鬟的攙扶下走了出去。
靜姝跟隨著恪妃走在前院,目送她離開之後站在池塘邊上,靜姝的髮髻束得很好,芍藥在閑來無事時時常會擺弄頭髮,也給靜姝試著梳怎樣的髮髻好看,所以每天靜姝的髮髻都是換著花樣的新鮮。
只是由於她長時間在外面站立,倒是被風吹的有些微微的傾斜。
她緩緩的摸了摸自己的頭飾:「有些歪了,進屋吧。」
這麼快就是皇貴妃了啊。
左右不過一個月的時間,福臨的這番舉動,幾乎是專寵,惹的後宮上下人心動亂,據說太后也為這件事找過他許多次,但是他的態度仍舊很堅決。
前朝也是議論紛紛,不過想來如果是他執意要做的事情,應該沒有人可以左右得了他吧,靜姝想到這兒搖了搖頭,她不也是一樣的嗎?
順治十三年十月初,福臨獨排眾議,以「敏慧端良、未有出董鄂氏之上者」為由行皇貴妃冊立大典。
「娘娘,朝服的這根金錢你已經縫上了嗎?」芍藥為靜姝更衣的時候看著朝服與之前別無二致,突然想起來上次朝服絲線的事,然後又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怎麼忘記這件事了,還好娘娘自己縫上了。
「嗯,閑來無事,這種事倒也不必讓你時時操心。」
「娘娘穿著這身朝服真真是美,要我說,娘娘這麼端莊,在這後宮里還真難從別處尋了去。」芍藥為靜姝邊穿戴邊說著。
「也就你這麼認為。」靜姝無奈的說到。
「娘娘,是真的,你端莊,大方,心底又好,以前在蒙古的時候啊,你就活潑,現在性子雖然都變了,但是你的善良亦如往日。」芍藥為靜姝梳著髮髻,接著說:「在這後宮中,奴婢倒是希望你能多為自己想一想。」
靜姝沒有說話,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這一次的冊封大典更為的隆重,坤寧宮內,眾位妃嬪都跪著,靜姝自然也不例外,這次董鄂氏晉封為皇貴妃,除了皇后,人人見到她都要行禮問安了。
靜姝看著滿屋子陪了福臨多年的人,一看望去倒是與寧愨妃對視了正著,靜姝對她是恨的,她做了那麼多的壞事,卻仍舊能獨善其身,靜姝每每看到她,就想衝過去質問她為什麼當年要害她的孩子。
可是靜姝同樣也很清楚,自己就算是衝過去掐住她的脖子也沒有用,沒有人會相信她是無辜的,更沒有人會覺得她可憐,靜姝無奈的搖了搖頭。
跪著的不乏已經進宮多年的人,也有很多伺候了福臨多年卻還在嬪位的人,她的確不在中原出生,但也學了這許多年的中原規矩,可是有時候她還是會想,難道只有福臨認定的人才能得到眾人的仰慕嗎?
只要是他不喜歡的人,不管做了多少事,都沒有人會看見。
典禮開始。
宣冊之人的聲音響起:「冊立董鄂氏為皇貴妃賜之冊寶冊文曰:朕惟乾行翼贊。必資內職之良坤教弼成。式重淑媛之選。爰彰彝典特沛隆恩。咨爾董鄂氏、敏慧夙成。謙恭有度。椒塗敷秀。弘昭四德之修。蘭殿承芬。允佐二南之化。茲仰承懿命立爾為皇貴妃。錫之冊寶。其尚只勤夙夜。衍慶家邦。雍和鍾麟趾之祥。貞肅助雞鳴之理。欽哉。」
「冊封董鄂氏頒布天下的詔書: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帝王臨御天下。慶賞刑威、雖當並用。然吉祥茂集之時。尤宜推恩肆赦。敬迓天庥。朕遵聖母皇太后諭上日。思佐宮闈之化。爰慎賢淑之求。於初六日、冊封內大臣鄂碩之女董鄂氏為皇貴妃。贊理得人。群情悅豫。逢茲慶典。恩赦特頒。」
「肅,跪。」
「皇貴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上面還在不停的念叨著什麼,靜姝都快氣笑了,他清清楚楚的記著當年他面對著眾大臣說著廢后,諭以:「無能,故當廢!」
當初禮部員外郎孔允樾有這麼一番話來回應福臨:「皇后正位三年,未聞失德,特以『無能』二字定廢嫡之案,何以服皇后之心?何以服天下後世之心?君后猶父母,父欲出母,即心知母過,猶涕泣以諫;況不知母過何事,安忍緘口而不為母請命?」
朕說了:「無能,故當廢。」
靜姝看了看這坤寧宮的盛況,又得知了承乾宮和乾清宮福臨的大肆慶祝,揉了揉自己的膝蓋,在一眾跪著的嬪妃當中起身。
福臨本是開心的開著董鄂氏在他面前行著冊封之禮,但是突覺身前有身影起身,眉頭微微一皺。
坐在皇上身旁的皇后看著靜姝的此番舉動也是顯得十分心慌,他不知道她要幹嘛,但是她怕要是靜姝鬧出什麼事,她又會被福臨問責。
皇后在皇上並未開口之間先出聲:「姐姐……」隨即又改口:「靜妃這是何意?」
福臨冷冷的看著她,等著她回答。
「無事,臣妾只是跪的乏了,想說可不可以提前回宮休息。」
全場死寂,要知道這是皇貴妃冊立大典,也是皇上最寵愛的妃子的冊封儀式,皇上都在上面坐著,滿場的所有嬪妃就算是再累也不敢吭聲。
宣讀的人停下來看著她,其餘所有的人也都默默的注視著這個打斷儀式之人。
皇后等了等身旁的福臨,但是福臨只是深深的看著她並未開口。
皇后想了想斟酌了一下道:「這個,靜妃能否堅持一下,待冊封典禮完了之後……」
靜姝笑著搖了搖頭,「臣妾無能,還請皇上批准。」
福臨哼了一聲:「怎麼,看不下去了?」
靜姝與他爭論她是怎麼看待董鄂氏的。
「陪著皇上的人很多,皇上切莫失了心性。」靜姝淡淡的說到。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福臨緊皺著眉頭。
估計跪著的所有人都很感激靜姝能夠說出她們一直以來不敢說的話,皇上獨寵董鄂氏,後宮怨氣早就蔓延,拋開董鄂氏有多好不論,單單是皇上的這種行為,就已經傷透了多少的心。
「臣妾的意思嗎,皇上不明白嗎?」如此不要命的頂撞當今聖上,後宮中也就她這一個人了吧。
「你是覺得朕不敢殺你?」福臨冷漠的反問。
「請皇上下旨。」靜姝深深的閉了閉雙眼,福臨不會殺她,因為福臨比誰都清楚她究竟有多無辜。
她是他手裡利用的最順手的工具了吧,如今他穩坐皇位,多爾袞黨羽盡數清除,這個江山已經完完全全的屬於他,他對她有愧,所以即便不愛也不會殺他,更可況她也是蒙古科爾沁草原的公主,錯誤再大,也罪不至死。
她倒是也很好奇,她一再這樣過分,福臨會把她怎麼樣呢?
殺了她嗎?挺好的,正好可以解脫。
「殺了你是讓你解脫了吧?朕不想如你所願。」
靜姝苦笑,他連這個都知道。
「這三年永壽宮的生活倒也沒磨掉你善妒的本性!如今,裳綰冊封你也出來攪局,當真是登不得大雅之堂。」福臨一字一頓的道。
「善妒?」靜姝苦笑,隨即側對著福臨所在的方向,轉頭看著旁邊的寧愨妃,笑了笑道:「臣妾確然是善妒,有多善妒,想是這一點寧愨妃應是最能清楚明白。」
「靜妃這是說的什麼話,臣妾聽不明白。」寧愨妃低下頭。
「聽不明白回去細細一想應該也就明白了。」靜姝慢慢的說,然後看了看上面的福臨,他應該還沒有想好怎麼處置她吧,既如此她也不想在留在這兒了。
靜姝抽出了自己的手帕,拿到鼻子上微微嗅了嗅,有一股香的味道,倒是安心許多。隨即又扶了一下自己頭上的髮髻,也還算穩當。
輕提起裙角,繞過了一眾跪著的妃嬪,徐徐走了出去。
芍藥驚訝於靜姝為何如此之快的出來:「娘娘……」
「回宮。」靜姝淡淡的說。
身後福臨大怒,正欲發脾氣,董鄂氏起身拉住了:「皇上何必跟姐姐置氣,姐姐應該也不是有心的,想是累了。」
福臨正想著要怎麼懲戒靜姝,董鄂氏又道:「皇上,今天是臣妾大喜,皇上切勿動怒,也看在臣妾的面子上,饒了姐姐這一次吧。」
左右看了看禮官和妃嬪,又看了一下還沒行完的冊封禮,確實不能讓綰綰受委屈才是,點了點頭,示意旁邊的人繼續典禮。
恪妃擔心的看了一眼靜姝離開的方向,見福臨並未繼續追究又深深的看了一眼董鄂裳綰,也不知道該是替靜姝感謝她還是恨她。
走在廊前的靜姝看著這條回宮的地方,「這條路還真是長。」
「娘娘可是累了,要不休息一下在走?」芍藥試探著說。
靜姝搖了搖頭:「有人容光勝錦,有人婉轉如鶯,有人苦心孤詣,這深宮裡的每一處都像是一場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