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善良，真的在他身上出現過嗎？
「嗯。」見廖天磊願意再度坐下來，老人還是感到很高興的。他的手有些顫動，於是，他在縮回了被廖天磊甩在空中的手，像個孩子般點在了屁股下面。
「上官婉，她是我這一生唯一愛過的女人。」
「你的愛何其廉價。」廖天磊不屑。
廖國棟也並不辯駁，他搖了搖頭，同時又點了點頭，對廖天磊的話他是認同的，但他的愛並不廉價，而是一個沉重的負擔，是壓在上官婉身上的一座大山。那個他想用生命疼惜的女人，在他這座大山壓力下，過早地蒼老了。
年輕的時候，上官婉也是他們鎮上數一數二的美人坯子，所以才會遭受傅彥秉那個混蛋的覬覦。
所以，就在她逃離后，離鄉背井后，還是沒有逃離他的魔爪，還是被他殘忍地給玷污了。
想到這裡，這位曾經以為自己已經死灰的老人，再度燃起了激憤的怒火。那雙被他壓在屁股下面的雙手，慢慢地蜷縮了起來，緊攥成了拳頭，以至於他的肩膀也跟著顫抖了起來。
「你說的對，我的愛真的是太過廉價了，才會害了她這樣美好的女人。所以，我希望我們的過往，不要再在你跟傅冰倩的身上再度重演。」這只是一個老人心底的一個不願意表露的願望。
卻是實實在在地刺激到了廖天磊，他就像是一頭狂躁的獅子，對這廖國棟咆哮了起來，「不要把你那些骯髒的過去，套用在我跟冰冰身上。你不配。」
老人想到自己的話刺激到了廖天磊，他又軟身安撫著廖天磊，連連說，「是、是、是，我不配，我不配。」
「我早就沒有這樣的資格了，但是，天磊。請不要拒絕，請你耐心地把我的話聽完。」這位老人，在遭受了世界上最殘忍的愛的時候，還是抱懷一顆低到塵埃里的心，乞求自己的孩子，再度給他一個讓他傾訴的機會。
廖天磊沒有說任何話，而是將視線從老人的臉上移開，落到了窗外。咖啡會所外，寬闊的街道上，卻是出奇的冷清，沒有一個行人經過，只有在這深秋里還算得上茂盛的，最為忠誠的大樹，還挺立在道路兩旁。
無論世事怎樣的變遷，它們仍是對人們不離不棄，始終如初地守候在原地。為的就是，在熟悉的人經過的時候，在空閑的時候，還能夠有時間抬起頭來對它們揚起一個微笑，道一聲，原來你還在這裡。
姑且大樹都能夠這樣，為什麼偏偏人不能夠做到這樣呢？
只因為他們比大樹多了一些思想嗎？所以這個世界才會變得這般浮躁，這般的沒有人情味嗎？
廖天磊覺得自己就是體味到了這暗涌在人潮間的悲涼，才會變得這般冷漠的吧。
他在心底笑了笑，什麼時候，他也開始為自己的不近人情在找理由了啊。哦，是受了眼前這個可憐又可悲，如此可恨的老人的感染了。
他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真的不喜歡。
太過不喜歡了。
廖國棟見廖天磊沒有被自己的話再度激怒，沒有再次起要離開的念頭，他才放下心來，再次開了口。
人來了，沒有那麼好的記憶力了， 剛才說到哪裡來著？他已經忘記了。於是，他又重新起了一個頭，「卓然，他知道我還有一個兒子在中國，但是他並不知道你跟他是同一個母親生出來的，安娜遵守了我跟她的約定，到死的那一刻也沒有告訴他，他的哥哥其實是他一母同胞的哥哥。」
廖天磊在聽到廖國棟提到安娜的時候，整個人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地僵了一下。但是他這個細微的動作，還是沒有逃過一直看著他的廖國棟的眼。
廖國棟解釋道，「安娜，就是你跟卓然的親生母親。她是一個好女孩兒，非常善良，也很美好。就好像從未被煩惱侵擾，整天都是笑意盈盈的。就是可惜了……」廖國棟輕輕地嘆了口氣，「她遇人不淑，才會遇到我，遇到了一個早已經將心丟掉的男人。」
「遇到她的那個晚上，我在法國，遍尋不到上官婉，我在酒吧里將自己灌得酩酊大醉，可能是真的不勝酒力吧，整個人就從椅子上滑了下來，如一灘爛泥地灘在了地上。那家酒吧過去在那個小鎮上很有名，有很多年輕人都會去光顧，在心情好或者是低迷的時候，都會去來上一杯。那些人當中就有一個安娜。安娜見我身邊沒個人，就把我從地上扶了起來。也就在那一刻，我誤把她當成了上官婉，緊緊地抱住了她，伏在她的肩頭就哭了起來。」
說道這裡的時候，廖國棟笑了起來，這笑是帶著情感的笑，是對過去那一段美好邂逅，留下美好結果的笑，「她當時真的是被嚇到了，沒想的是，她一個土生土長在法國的女人，居然還懂中文。所以，她從我斷斷續續的隻字片語中拼湊出了事情的真相，把我打造成了一個痴情男人的形象。也是緣分到了，那天，她剛巧被一個男人狠心的拋棄。接下來的那一晚，好像什麼都水到渠成了，我跟她走到了一起。誰又能想到呢，就是一夜的貪歡，就種下了一個種子。」
廖國棟說到這裡，抬起眉梢偷偷地觀察著廖天磊，想從他的臉上看到些什麼。
註定他失敗了，廖天磊仍是面無表情地看著窗外，就好像廖國棟說的是跟他無關的事情一般，就好像他們談論的不過是今天的天氣如何一般。
不過，廖國棟沒有氣餒，他繼續道，「我在法國找上官婉的期間，我知道葉淑珍也在派人到處找我。我害怕她會比我先找到上官婉，或者是發現安娜的存在，再一次殘害了一個善良發姑娘。所以我在那夜過後的幾天後，告別安娜，回來安撫葉淑珍。對她提出的很多要求，也都只能要緊牙關滿足。我跟她本來就是夫妻，很多事情也就順理成章地發生了，她也懷上了孩子。」
「那後來她肚子里的孩子哪裡去了？」這是廖天磊再度坐下來后，第一次對廖國棟的話有了共鳴。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在一次跟蹤我過馬路的時候，撞到一輛迎面駛過來的麵包車上流掉了。」廖國棟一直都知道自己種下的罪孽太過深重了，對那個過早夭折的孩子，他心裡是有歉疚的，「葉淑珍沒有讓任何一個人知道，她也是打電話給青雲幫的老大，叫那個老大妥善處理了一切。青雲幫，你應該知道的吧？」
廖國棟抬眸看了眼廖天磊，不出他所料，廖天磊沒有任何反應，對一切不置可否。
這些信息廖天磊，早在李皓宇調查傅冰倩意外流產的時候，他全都知道了。
「青雲幫的能力真的是很強大，到最後，他們還是發現了安娜的存在，在安娜生產後就把你給抱走了。也就是這樣，你被葉淑珍歸到了她的名下，成為了她葉淑珍的兒子。在種種因素下，也在當時你們爺爺***壓力下，我就安撫安娜，答應再給她一個孩子，所以才有了卓然。卓然跟她母親的姓，取的也是法國的名字。卓然是他來中國后，自己取的。」
「那他來找我也是因為我是葉淑珍的兒子，母債子償？」廖天磊鼻腔煽動了一下，輕輕地哼出聲，嘴角上掛著淡淡的譏諷。
「可能是吧，這孩子從小跟他母親的感情就好，也是太過氣憤了，一直腦子沒有轉過彎來，所以才走上了極端的路的。」兄弟相殘，這是任何一個為人父母都不想見到的，更遑論作為兩個孩子的父親，廖國棟真的是無臉面對兩個孩子的。
對無辜犧牲在他跟葉淑珍這場鬥爭中的安娜，他的歉疚跟自責，是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體會得到的。於是，安娜的一切也宛若歲月的刀一般，一刀刀地刻在了他的心坎上，清晰得恍然昨天才見過一般，他凝著廖天磊的側臉，喃喃道，「你有一雙跟安娜一模一樣的眼睛，卓然就是繼承了她雪白的肌膚。而你跟卓然都繼承了她的溫善，可是你跟卓然都太過好強了，總是想要用自己的強勢偽裝自己的脆弱。」
廖天磊就像是聽到了有史以來最為可笑的大笑話一樣，哈哈得笑出了聲音，引來了周邊好奇的目光，可他並不在乎，繼續笑著，反問著廖國棟，「善良？先生你看錯了吧？我怎麼沒有看到我的身上還有這樣的優良特質呢？所以，請不要用自以為很了解我的語氣，來跟我說話好嗎？那樣真的讓我很反感。如果你還想讓我在這裡坐下去的話，就請收起你那讓我厭惡的嘴臉來。」
善良，他真的有那樣的特質嗎？
他想，應該是沒有吧，要不然他也不會設計將傅冰倩捆綁到自己的身邊。如果有的話，他也不會將自己的親弟弟親手送進監獄。如果有的話，他也不會在青雲幫幫了他那麼多以後，還是連眼都不眨一下，就將整個幫派連根拔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