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放下了,才能說出口
「我看到他進了房間,然後又走出來的時候,手裡就多了一張砂布,他就是這樣徒手將一根根裸露的木板打磨得很光滑。那是夏天,本來就穿的少,他就坐在鞦韆上,用身體左右的摩擦著,確保上面的木刺不會扎到他的寶貝女兒。」
像是還不夠溫暖一般,傅冰倩伸手抱住了廖天磊,將身體往他身上貼了貼,讓兩個人的身體不留一絲縫隙,「那一夜,他沒來得及睡覺,天就亮了。你說是不是很神奇,熬了一夜的人,居然在迎來第二天太陽的時候,居然沒有一點紅血絲,看得出他的精神真的是很好。他從家裡找了一塊很大的布,蓋住鞦韆。」
「那是我第一次在白天看到那個男人的臉,少了夜晚的神秘,多的是一縷如太陽般的溫暖。他就站在鞦韆前,等著那個小女兒開門的一刻。門開了,他拉動了那塊黑布,然後,我就聽到了一絲尖叫聲,那是喜悅的尖叫,她張開雙臂,奔向她的父親,小女孩兒還太小了,還不懂得要去排除危險,腳下的小石子兒拌了她一腳,就在她身體往前傾的那一刻,她父親就像是一個超人,往前一撲,將他的女兒接在了懷裡。」
「然後,他們就這樣在草地上滾做了一團。我想那片草地一定很柔軟,要不然他們這麼會在草地上笑得那麼開懷。」明明是在說很溫暖的事情,為什麼傅冰倩會覺得這麼冷呢,她又往廖天磊的懷裡靠了靠。
不夠,這樣的溫度真的不夠溫暖她。
直到廖天磊拿過兩人的衣服,將她裹了很多層以後,將她更緊地揉入懷中,她才停止了身上的顫慄。
「後來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一直在想這個父親這樣犧牲那麼多個可以休息的夜晚,只是為了博得女兒的這一笑,真的值得嗎?」
「這個問題太過深奧了,我一直沒有給出答案。直到那天我看到了那架我心目中的鞦韆,終於有了答案,一切都是值得的。因為那個父親覺得自己得到的比付出的更多一些。於是,那些被他浪費的夜晚,也就不足為道了。」
廖天磊沒有很特意,而是用衣角不經意地劃過傅冰倩的眼角,用父親般的話語道,「明天,你願意跟我一起做一架鞦韆嗎?我忘記在這裡也安一架了。」
「好~~」明明懷抱已經很溫暖了,可她卻在這樣溫暖的懷抱里,凍得連牙齒都打顫了,連說出來的話都帶著明顯的顫音。
廖天磊感受到了,挑起她的下頜,「很冷?」他問,就算是昏暗的燈光,他還是清晰地看到了她眼裡的恐懼。
這一次,傅冰倩沒有逃避,下顎躺在他的手掌里,輕輕地搖了搖頭,然後,又很矛盾地點了點頭,「我怕。」
「怕什麼?傻姑娘,有我在你身邊,以後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和事傷害到你了。」包括他自己。
「好。」能有他的這句話保駕護航,在今後沒有他的日子裡也能夠安然度過了吧。
「剛才你又在為什麼怕?」
傅冰倩笑了,她釋然了,過去也已然成為過去了,在那些日子裡,她給王艷帶來的傷害也應該是償清了吧。
多麼神奇,人不在心上了,也就不如過去那般痛了,再次談起,仿若是在談論別人的經歷一般,「你知道那個夜晚,我為什麼不睡嗎?」
「為什麼?」
「因為我全身上下都很痛,根本躺不下床,所以就站在窗口看著那邊打發時間咯。」是不是自己說話的語氣更輕鬆一些,更俏皮一些,是不是一些傷痛也能忘記得更快一些呢?
「全身、上下都很痛?」廖天磊在說完全身這個字的時候,停頓了很久,像是在調整情緒,那樣他才能說完這一句完整的話。
傅冰倩看到廖天磊的眉頭緊皺了起來,就連緊貼著她的身體上的肌肉都驀地鼓動了起來,這感覺可真好啊,她覺得自己很受用。
「是啊。」
「為什麼?」廖天磊已經預感到了些什麼,可是他仍然無論如何還是不相信,那個養育了傅冰倩多年的家人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來。他不想用猜測,他不想將那個人想象得那麼壞。他害怕自己會忍不下衝動,會親手將那兩個人殺掉的。
「被打了唄。」傅冰倩從廖天磊的懷裡坐起身,穿上了廖天磊的衣服,曲起雙膝坐在桌子上,抱著腿將臉埋了進去。
於是,細微的聲音就從身體的縫隙中飄了出來,「你不知道,我的母親可是一位訓貓高手,她**的貓就像是人一樣,非常的聽話,也很懂得怎麼捉弄我。」
「也不知道我到底是哪裡得罪了它,它就跟我找茬,那天我怎麼趕它,它就是不從我的房間里出去,然後我就把它抱出了門口,沒想到它竟然不肯罷休,我就想著關門,把它關在我房間的門外。」
廖天磊也從桌子上坐了起來,把傅冰倩抱坐到自己的懷裡,傅冰倩看了眼廖天磊后,繼續道,「那貓估計是平時把尾巴翹得太高了,所以我關門的時候,才會夾到它的尾巴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可貓哪裡知道啊,它那天叫得特別凄慘。」
「所以。」傅冰倩聳了聳雙肩,「你也想到啦,被我母親聽到了。」
「那可是她的寶貝,當然受不了一丁點兒的委屈啦,更何況是夾斷了它的尾巴呢。」傅冰倩說道這裡有些不好意思了,回頭問廖天磊,「你說我那時候還只是那麼小,怎麼就有那麼大的力氣了呢?」
「就因為這個?」廖天磊額頭上一突一突的,引得太陽穴脹痛得厲害,他努力地咬緊牙根來抵抗這股錐心的痛。
「這還不夠嗎?要知道,那貓在我們家的地位可不亞於任何一個人。哦,對了,比我的弟弟地位要差一點。所以我被打也是人之常情啊,只是還要忍受飢餓就真的太難熬了。那滋味,怎麼說呢?不好形容,反正就是又痛又麻又辣,在那樣的情況下居然還會感到餓,我都有些佩服我自己了,我有時候在想,自己上輩子是不是餓死鬼投胎呢,要不然怎麼會這麼害怕挨餓呢?」
她說這些的時候,真的是用很輕鬆很輕鬆的語氣,而且她是真的真的不在乎了。
可為什麼還是從心底里冒出一陣陣的惡寒呢?
「冰冰,冰冰。」廖天磊用力搓著傅冰倩的手臂,試圖將傅冰倩的思緒從過去的噩夢中拉出來,想要用自己的身體溫暖她。但是,那些紮根在她身體里的噩夢,怎麼是他三言兩語的安撫就能忘卻的,他第一次覺得這個世界上還有這麼多他辦不到的事情,才發現原來自己的力量是這般的微薄,他恨死了自己的無能為力。
「不要想了,不要想了,好嗎?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嗯,不想了。都過去了。」到底是坐了多久呢,她感覺自己的腿都有些麻了,連屁股都失去了知覺。
她扶著廖天磊的身體,從桌子上下來,往樓上走,「還是覺得床比較暖和,我先上去咯。」
隨便吧,說她是逃避也好,說她是害怕也好,隨便廖天磊此時的想法是什麼,她只是有點累了,想要找個舒服的地方好好的睡上一覺。
這一夜,無夢。
一如她想的那樣,她真的睡得很好。
只是,當她的手摸到床的另一側的時候,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好像昨夜也未曾被人動過。
她太累了,所以當她進到主卧里,連澡也不想洗,就和著衣服睡下了。像是為了把那些個無法入眠的夜都補回來般,一直睡到了臨近中午。
傅冰倩簡單的洗漱了以後,下樓的時候沒有看到廖天磊的身影,倒是看到了另外一個人,就是樂森。他正在埋頭安裝著什麼。
聽到腳步聲,他抬頭,見是傅冰倩,笑了笑,「沒有打擾到您吧,夫人。」
「有些嗜睡了,讓你見笑了。」傅冰倩理了理衣角,繼續從樓上往下走。
樂森一臉淡然,繼續低頭手上的動作,平淡的話語流瀉而出,真的很平淡,沒有摻雜任何其他不該有的味道,「剛才廖總出門的時候交代了,說您昨天睡得比較晚,叫我們都不要打擾您,讓您多睡一會兒。」
「你們?」傅冰倩有些不是很明白,明明現在在樓下只有樂森一人,何來們而言。也許只是口誤,傅冰倩並未在意,倒是廖天磊沒有知會一聲就出去了,讓她感到莫名的有些緊張,她不希望自己昨天說的話會讓廖天磊衝動,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天磊出去了嗎?去哪裡了?怎麼昨天沒聽他提起?有沒有跟你提去見什麼人?」
一連串的提問,有些不尋常,樂森再度停下了手中的活計,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傅冰倩,「沒有啊,廖總好像是接了一通電話,然後就穿衣服出去了,說是很早就約好的客戶,有些事情想要當面跟他談一談,時間有些緊迫,所以來不及等你醒過來,就先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