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她勾動了她的往事
「媽?」葉淑珍因為傅冰倩口中的這個媽字,宛若老電影回放般,銹跡斑斑的齒輪,帶著歲月的痕迹,緩慢轉過眸子,一雙吃驚的眸子里寫滿了疑惑?就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她握著廖天磊的手,在瞬刻間攥緊。
接收這個毫無準備的現實,是需要一些時間的。以前,每次葉淑珍提起關於找人安定下來的話題,廖天磊都是一副興緻缺缺,沒有這方面心思的樣子。如今他有心找女朋友想要安定,到底是好事。她當然是想見見到底是何方神聖,能如此快地就俘獲了他的心。
如今不是說,有人俘獲了兒子這顆漂浮的心。而是說,他們連票都已經買好了,而且坐著這輛駛向同一目的的車,開出了一段距離后,才想到,哦,原來家中還有一位老母需要交代。
於是,他去將這位被遺忘的老母,從遙遠的國度接回,攜著妻子,手拉手告訴她,他們已經結婚了,以後她毋須再為他的人生大事操心了。
這是告知,並不是徵得同意。
哈 哈 哈……
葉淑珍想要仰天長笑,然後反手給廖天磊一個巴掌,指著他的鼻子叱罵他的自作主張。或者是衝到傅冰倩的跟前,伸手掀翻她手裡的佛像,狠狠地給上一巴掌,告訴她,廖家的當家主母還健在,叫她休要放肆。
然而,葉氏是個大家族,家族成員眾多,而葉氏的當家主母又是位大家閨秀,那自然是對女子修為這塊兒特別注重一些,大從生活起居,小從衣食住行,處處講究,處處關注。稍有不注意的地方,就要跪地懲罰。
這些在現在聽來,估計人人都會掩嘴輕笑,會嘲笑他們這個家族還真是老古董,可葉淑珍卻是要發自內心地感謝這些規矩,跟潛移默化的修養。
成就了她此時的自我剋制。
剛才的那些野蠻行為,她只限於想這個階段,做?那是萬萬做不出來的。
她對著還站在門邊的傅冰倩露出了一個牽強的笑,然後將手從廖天磊的手中抽出,沒有看一眼廖天磊,轉身往樓上走,她將每一步都走得高貴,走得優雅。
「吳媽,把這尊佛像先收起來。」廖天磊轉身喚來了吳媽,他知道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並不適合帶著它。
「好。」吳媽上前,從傅冰倩手中接過佛像。面對著傅冰倩並沒有直接轉身,「老夫人,這是在氣少爺沒有事先告知一聲的氣呢。」言下之意,倒像是說,對您,老夫人還是極喜歡的。
雖然緊張的心情,並沒有因為吳媽的這句話而放鬆多少,傅冰倩還是很感激地看了眼吳媽。
「看來,要辛苦太太跟你的丈夫,一起上樓負荊請罪了。」廖天磊走上前,朝傅冰倩伸出了一隻手,表情里多帶著悔不當初的惱意,只是那說話的語氣,倒是逗樂了傅冰倩。
正是三十而立之年的男人,是剛退卻年少的輕狂,便要承受社會與家庭負擔最重的年齡,他們的腰桿已經被重擔壓得挺不直了,臉上又如何還能笑得這般童真,說話又如何能這般頑童?
傅冰倩思緒有些不合時宜,這到底是怎樣一個男人?
「再耽誤時間,葉女士估計真不會原諒我了。」
傅冰倩順著廖天磊說話的眼神,看到了他一直伸著的大掌。他是在催她,傅冰倩輕動了嘴角,將自己的手放入廖天磊的掌心。
葉淑珍的房間被廖天磊安排在走廊盡頭的最裡間,門是虛掩著的,看來葉淑珍並沒有因為氣極,而失去了該有的理智,她給雙方都留了台階,她的睿智、沉穩、聰明可從此處窺得一斑。
廖天磊並沒有直接推門而入,先是在門上敲了幾下,無人應答,輕輕地推開條縫隙,將頭鑽了進去,「葉女士,我們可以進來嗎?」
「怎麼?連最後一方空間都要霸佔?」葉淑珍說話聲音並不大,但還是讓站在門口的傅冰倩聯想到了一個詞——不怒自威。
那是一個怎樣龐大的家族,又是怎樣的人生經歷,會讓一個看起來如此嬌柔的夫人,有著這樣的氣場與氣勢。
「豈敢、豈敢。」廖天磊並沒有回頭,像是身後長了雙眼睛般精準地握了握傅冰倩的手,示意她跟自己一起進去,「母親,我們是來求得您原諒的。」
葉淑珍並沒有抬頭,眼戴一副金邊眼睛,輕撫著手裡的相框,似是有淚在臉頰兩邊滾落,輕輕地,似喃喃自語,「人就是不能犯錯啊,一犯錯連家人都將不待見了,怕是以後終將要孤獨終老了。廖公,我應隨你去了,這才能償還我對你犯下的醉啊。」
語似低呤,情真意切,能勾動人心底深深的自責。
廖天磊近到跟前,俯身從她手中將相框抽著,然緊握著她的雙手,欣長的身姿慢慢低了下來,速度很慢,就在傅冰倩以為他只是想要蹲在葉淑珍面前的時候,他的雙膝便已經著地。
沒有發出聲音,卻像是將整棟樓都給震動了一般。
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地跪父母。
廖天磊的這一跪,卻是驚到了在長的兩位女士,傅冰倩見了只是呆在了原地,宛若雕塑。葉淑珍見到了,她取下腰間別著的方帕,擦去頰邊的淚,微起了身子,想要將兒子扶起。
只是才剛起了一半的身子,被廖天磊按住了,他將臉埋入葉淑珍的掌心,語帶誠懇,「母親,我這是來懺悔的,請您給兒這個機會。兒衝動了,做了讓您老傷心的事情,造成您精神上的困擾,兒不孝,務請您老寬恕原諒。」
「你是我唯一的兒,我怎麼會不原諒呢。只是這角色轉換太快,讓我一時無法適應。」葉淑珍本就沒有想要如何為難廖天磊,會上演這麼一出,也是為了鞏固自己在廖家的地位罷了。
葉淑珍安撫了兒子,眼眸稍抬,瞄了眼仍杵在原地的傅冰倩。
哦,也許不能用瞄,這不符合葉淑珍的身份。
她的曈眸一掃,從傅冰倩的身上帶過,丈夫都已經跪在這裡了,夫字天出頭,丈夫為女人頂起了一片天,哪裡還有妻子冷眼旁觀的道理,沒規矩,真是像極了那個女人……
眼波流轉間,情緒轉變很快,沒人注意到葉淑珍上一秒還在心裡暗斥,傅冰倩失了規矩。后一秒,便輕笑朝傅冰倩伸出了手,輕聲細語,「孩子,來。」
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傅冰倩,還是被點到的名字。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心底總是對葉淑珍充滿了懼意,可長輩在叫,她作為晚輩,作為這家外來的媳婦,是沒有不聽的道理的。
傅冰倩連忙上前,將手遞了過去。到底是從來不沾陽春水的貴婦,葉淑珍的手很滑、很柔,也很涼,這是傅冰倩的第一感覺。
那種涼,怎麼說呢。就好像這個人的血液本身就是涼的,是那種永遠也無法被捂熱的深入脊髓后,又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涼意,傅冰倩對上葉淑珍的眸,低低地叫了聲,「媽。」
這是傅冰倩今天進入廖宅說的第二個字,而兩個字都是對同一個人說的,兩次的感覺都不一樣。
葉淑珍拉著傅冰倩的手,她的臉色較之前和善了很多,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和藹,談話間目光多有打量,但也多是發乎於情、止乎於禮,並不過於直白,只是那目光太過鋒利,就像是一個天然的雕刻家之手,描繪了她臉部的每一分輪廓,傅冰倩雖是目光飄渺,她卻能完完全全地感覺得到。
葉淑珍說,「說來也是慚愧,剛才只聽得天磊叫了你聲冰冰,到現在還不知道你的全名呢。」
「傅冰倩。」
傅?會是那個傅嗎?葉淑珍在心底打了個問號。
葉淑珍又問,「家父叫什麼名字?」她想了下,又重新填了句,「從事什麼工作呢?」
傅冰倩想問完了父親,總會問到母親的,所以她便自覺主動地報了上來,「父親叫傅彥秉,母親叫唐艷。父親開了家服裝公司,母親全職在家。」
「傅彥秉?」這三個字被葉淑珍咬得很重,就像是她曾經跟這個人有過牽絆。
自然,就引來廖天磊一問,「母親舊識?」
像是這才發覺到自己的失態,她坐直了身子,「剛回國,總覺得像是誰都認識,又像是誰都不認識,所以多問了句。現在細細想來,倒是完全沒有印象。」
「想來冰倩有對好的父母,要不然怎會養出這麼好的女兒呢。」葉淑珍拉著傅冰倩的手,打開了些,這次她倒是欣賞得光明正大了些,帶著些讚許。
如果真是那個傅彥秉的話……
有很多東西,像是被藏匿在歲月的某個角落裡,卻因為這一根導火索,瞬間毫無徵兆地全都冒出來在葉淑珍的腦子裡作祟。
葉淑珍的身體像是失了外力的支撐,開始有些搖擺不定,捋下手中的玉鐲,「孩子,你們結婚,我也沒有趕回來觀禮,這個鐲子就只當見面禮吧,一定要收下。」一句話,葉淑珍堵死了傅冰倩拒絕的話。
「我有些乏了,想休息一下,吃飯時再來叫我。」又一句話,打發了廖天磊傅冰倩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