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她是一個惡劣的夢境破壞者
靜,車內是死一般的寂靜,就連雨滴打在車上,也像是被瞬間消了聲,周圍也不再傳來汽笛聲。
這靜像是持續了很久、很久、久到卓然覺得傅冰倩那雙打在他臉上的眸,就要將他的臉灼出一個洞的時候,他想自己不能再這樣干坐著了,他該做點什麼了。
比如說抽根煙,不,不,不,他在五年前就已經不再碰那個東西了,他害怕極了那一明一暗的光亮。
又比如說他握緊拳頭用力地捶一錘方向盤,讓喇叭聲來宣洩他此刻的心情,不,不,不,這樣還是不好,這樣會讓傅冰倩陷入更加難堪的境地。
那麼他就推門跳到車外,讓雨水沖刷過他的臉盤,帶走他眼裡的哀傷吧,不,不,不,逃避不是他做人的風格。
就在他躊躇徘徊的時候,倒是傅冰倩先於她做了決定,她推開門,跳出車外,密集的雨珠將她原本瘦削的背影,描繪得更加纖弱,可是那抹纖弱中卻是透出了讓卓然都震撼的堅定。
他像是第一次才認識傅冰倩般,緊凝著那道背影,竟忘記了自己心底的抽痛。
「姑娘,您需要什麼?」可能是因為今天下雨,客人比較少的緣故,偌大的一個藥店里,只剩下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
見到有客人進門,起身欲相迎的時候,卻因為傅冰倩的話,再度坐回了原位,傅冰倩說,「我自己看看。」
然後她循著葯架上標註的藥瓶分類,找到了婦科葯一類,而避孕藥就夾在各式各樣的有關於女人的藥品中間,避孕藥的種類可真多,分短效、長效、授親、還有外用的。
在看了藥品後面的說明書後,選擇了淘汰外用和授親,這些不僅用起來麻煩,更主要的是在外人的感覺上,她倒像是主動的一方了。
最後剩下長效和短效,她猶豫了一下,那就短效吧,畢竟是相隔的遠了,以後遇到時,繞開,也就不會有那麼多的接觸機會了,短效最主要是勝在避孕有效率上。
傅冰倩從葯架上拿了一盒72小時緊急避孕藥,前往收銀台,將藥品遞給老人結賬時,傅冰倩注意到了老人抬眼看了她一下,那不是鄙夷的看,而是帶著一位有著經年經驗老人的殷切勸告。
然後,傅冰倩卻在老人慾張嘴的時候,選擇了漠視,她將視線瞥向了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店裡有水嗎?」
老人止了念頭,站起身,「有。」從櫃檯后,拿了一瓶礦泉水,連同藥品一起刷了價格。
傅冰倩道了聲謝謝后,遞上錢,好似有多麼急切般,等不及老人將錢找給她,她便打開藥盒,就著礦泉水將葯服下了。然後,在她抬步要走出去的時候,將喝了一半的礦泉水擰緊瓶蓋、伴著藥盒一起扔進了門口的垃圾桶內。
伴隨著短促的水瓶砸落聲,她扯了扯唇:既然不能給他一個美好溫暖的家,如今這般斷了後顧之憂,無牽無掛卻也是再好不過了。
當她站在門口隔著雨簾、隔著車窗與卓然對望的時候,她在想一個人的心一定是分割成兩半的,一半住著懷念,一半住著現實。她在懷念里掙扎、逃避、疼痛,她在現實里彷徨、絕望、妥協……
懷念過去的人,勢必會更加空虛寂寞。那麼,他就會努力地試圖想要重溫過去,重溫就會牽扯到藕斷絲連,絲線的兩端掛著兩個最為危險的人。他們會在這段危險的遊戲中迷失自我,錯過了身邊更好的人。可是溫善如卓然,他適合更好的女孩兒。
所以,她要當著他的面,將這根情絲斬斷。
「這樣一個破壁之身的人你還會要嗎?」這是傅冰倩再度拉開車門,坐進去的時候,對卓然說的第一句話。
傅冰倩估計自己在許多年後,也不會忘記當時卓然看著她的眼神。他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平靜無波的看著她,就像是面對一個全然陌生的熟悉人。傅冰倩以為自己的心已經堅固如鐵了,卻也在那一刻有些扛不住了。
她感覺自己就是一個夢境的破壞者,她完全打碎了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最美好的想象;她就像是一個千古的罪人,弄丟了他視之如命的珍寶。
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種病菌的攜帶者,開始污染了最純凈的空間。
她笑了笑,卻是帶著痛苦的凄慘,拉開車門再度埋入了雨中。
走了幾步以後,身後也傳來了開門聲,卓然跑了過來,站在她的身後,「讓我送你回去吧。」
這本是最平常不過的一句話,飄進傅冰倩的耳中的時候,卻是瞬間潮濕了她那顆故作堅硬的心。於是,她再也不能自己地站在原地蹲了下來,她將臉深深地埋進了雙掌之中。慢慢地,有水從她的指縫間流淌而過,她分不清那到底是雨水還是她的淚水了。
卓然走到她的身後,扶起了她的雙肩,他沒有走到她的面前,而是就這樣站在身後,夾著雨聲,「倩倩,很多事情並沒有完全的絕對。今天,讓我們大家都冷靜一下吧,也許結果並不是最壞的結果。」
那一天,傅冰倩是在卓然的攙扶下進的電梯,卓然也是說到做到,沒有留下一句話,便轉身回到車裡,在電梯還未完全合攏的時候,那車便絕塵而去了。
當傅冰倩掏出鑰匙,摸索著開了門的那一刻,房內有悠揚的輕音樂流瀉而出。
她此時是極度疲憊的,卻因為突然的音樂,而在家門口止了腳步,順手操起放在門口的傘,攥在手裡,全神戒備地輕手輕腳往房內走。
房內的人似乎也聽到了聲音,探出頭,揚起了他慣常的笑容,聲音平淡無波,倒像是他一直生活在這裡,「回來啦。」
要說不氣惱那是騙人的,但是傅冰倩似乎也找不出任何理由,要將這個她此刻最不想見到的人趕出這間房子。因為這間房子的房主是他,而她只不過是寄人籬下。
傅冰倩沒有那個心情去理會他,更是沒有力氣去驅趕這個突然闖入的權利者。
在短暫的詫異后,她平靜甚至是漠然地轉身去了浴室。
倒是廖天磊,從傅冰倩開門進入的那一刻,心情似乎就開始莫名的大好。他不是一個音樂愛好者,卻是在那個瞬間有了想要高歌一曲的衝動,他隨著輕音樂淺淺的哼出聲。
如果,此時的傅冰倩有聽歌的心情的話,估計還會發現,原來這個商場上的冷漠殺手,竟還有這樣閑適雅緻的一面。
錦繡良緣,是在五年前廖天磊進軍房地產,接手的第一個項目,那時候的他孤立無援、更是處處環立著抱胸看好戲的人,所以那時的壓力也是可想而知了。其中他付出的艱辛和努力,除了他自己也就只有樂森見證到了。
所以在這個項目完成的時候,樂森說,「總裁,錦繡良緣我們留一套給自己吧。」
樂森的那一句話倒是道出了他當時的心聲,於是他站在辦公室內,面朝著g高的方向說了一句,「那就留一套吧,不過先不要填戶主的名字,我有要送的人。」
樂森當時沒有多想,老闆這麼交代那就這麼辦吧。可就在九月一號的那天,他接到了廖天磊的電話,把他叫了過來,遞給他傅冰倩的證件資料,語氣還是平淡無波,但樂森卻是從中讀出了一個喜字,廖天磊是這麼跟他說的,「去,把錦繡良緣的那套房子過戶到夫人的名下。」
在結果證件的那一瞬,樂森整個人都怔住了,這到底是怎樣的一段情,竟用了五年的時間去遙望、去守候。又是怎樣的一段情,將原本毫無交集的平行線,硬生生扯到了一起,從而合二為一。
震撼之後,樂森選擇了沉默,選擇了領命遵從。
就在傅冰倩全然不知情的情況下,廖天磊獻上了自己的首份大禮。他本性就不是個喜歡張揚的人,卻因為他的才貌、因為他的家世、因為他的地位,而被這個世界推上了風口浪尖。
如此風光無限的廖天磊,卻也只是一個有著簡單願望的平凡人。一座並不需要過分修飾的房子,兩個攜手相伴一生的人,一個或者幾個承歡膝下的兒女,一段簡簡單單的生活,這也不為人生的一大樂事。
可是他的才能註定了他今生的不平凡,他除了認命也只有接受了。
廖天磊在文件最後一頁簽下自己的名諱后,站起身,走到浴室門口,屈指扣了扣門板,「冰冰餓了吧,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吃了?」
廖天磊是什麼人,他是一個心靈通慧之人。當傅冰倩全身濕透地站在門口的時候,他便已經讀出了很多信息,她定是傷心過了,這傷心應該是拒絕了卓然之後的不舍與自責。
於是,那些因為漫長的等待帶來的急躁也都煙消雲散了,他甚至有些感謝自己的漫長等待了。
今天能等來這麼多就夠了,他不是一個貪心的人。他相信留在她心底的灰燼,他終有一天會清掃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