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失樓台,月迷津渡(十三)
白初陽到底趕在午膳前回來了,他風塵僕僕地進門,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在廳中泡茶的言舒。
言舒聽見門口的動靜,微微抬頭,看見身著青衫的男人站在門口,長時間的奔波讓他身後的侍衛看起來狼狽不堪,但男人除了面帶倦容,其他好像還是與之前沒什麼兩樣。
就好像他不曾出這一趟遠門,此刻不過是剛從宮中回來一般。
「你回來了。」
白初陽揮揮手,屏退了身後之人,廳中瞬間只剩下他和言舒兩人。
「這一路很辛苦吧……」
白初陽大步流星走向言舒,把她還沒說完的話揉進了一個久違的懷抱里。
「怎麼了?」言舒柔聲問。
「無事,」白初陽的聲音頓了頓,「只是久了不見夫人,心中很是想念。」
言舒聽完他這句話就笑了,抬手回抱住他,手還輕輕在他背上一下一下地拍著:「我現在就在你身邊了,而且以後也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懷抱持續了好一會兒,白初陽才依依不捨地鬆開。
言舒拉著他在桌邊坐下,關切地問:「聽說你們在幽州城的時候遇刺了,傳回來的書信寫的模稜兩可,我一直不知道怎麼回事,你可有受傷?」
「沒什麼,不過受了些小傷。」
「可信中說你中刀昏迷,生死未卜。」
「我此刻不是正好端端站在夫人面前?」白初陽寬慰道,「夫人知道的,那些書信是手下人寫的,是會傳進宮送到聖上眼前的,寫嚴重些自然更能得聖上的垂憐。」
言舒點點頭,說道:「可這麼些天一直風餐露宿想必也很辛勞,我聽聞使團入城的消息,便讓荷夏和梧秋準備了你愛吃的菜,你多吃些。」
「好,多謝夫人。」
飯後,言舒又催著白初陽去休息,他身上有傷,加上緊趕慢趕回京城,路上定是沒有好好休息過。
大概是真的很久沒有好好睡過,這些天白初陽總是提心弔膽,就算他大概猜到刺客是誰派出,也能猜到一次行刺不成那人不會貿然在派人來,但他總還是擔心的。現下終於回到府中,身邊再無西域貴客需要他看顧,心頭是這些天以來最放鬆的時刻,不知不覺睡醒已是黃昏。
他醒來的時候,看著言舒側坐在床邊,不知道捧著一本什麼書在看,落日的餘暉映照在她臉上。言舒本就是文雅的長相,此刻看起來又更多了幾分歲月靜好的模樣。
白初陽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大概是隱約感覺到身旁的視線,言舒輕輕轉過來,發現床上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睜開了眼睛。
「醒了,餓了嗎?」
「還好,」白初陽回答著,緩緩坐起來,「夫人可是還未用膳?」
「午後天氣好,同幾個丫頭一道喝茶品了些茶點,此時倒也不餓,」言舒從旁邊拿起他的外衫為他披在肩頭,「我讓阿秀請了大夫,在偏院歇著,你既醒了,不妨讓大夫為你悄悄?」
「全聽夫人安排。」
言舒喚來阿秀,讓她將大夫請進來。
偏院離得不遠,大夫很快跟著阿秀進來,言舒看清來人後微微一楞,卻見那人一副不認識自己的樣子對著白初陽說道:「在下謝懷楚,見過白大人,白夫人。」
言舒見他裝作不認識自己,料想應是有自己的打算,於是配合地開口:「大夫,我夫君前不久受了些傷,這些日子一直在外奔波,也沒有時間好好調養,煩請你給他好好看看。」
「是。」
謝懷楚走到床邊,將手輕輕搭在白初陽手腕處,良久才放開。
「大夫,我夫君身子可有大礙?」
「夫人不用著急,白大人原先身子便有舊疾,比起常人要虛弱幾分,便更要好好養著,此番舟車勞頓加上刀傷,身子怕是比之前更弱了些。」
「大夫可有調養的法子?」
「法子自然是有,我稍後開一個方子,勞煩夫人派個人跟在下回醫館取葯,」謝懷楚看著白初陽,「不過這最基本的一點,便是一定要在府中靜養。」
「多謝大夫。」
白初陽看著謝懷楚,他的姓氏隱約讓白初陽覺得有些不安,且面前這人看起來不像一個普通醫館的大夫。謝懷楚說話滴水不漏,整個人似乎也看不出什麼破綻,可越是這樣,白初陽便越是不安。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謝懷楚雖然穿著簡單的布衣,但舉手投足間似乎都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些許貴氣。
他姓謝,又是言舒讓人請來的,若是真與陳煦南有關係,那想必應該就是那家的公子了吧。
白初陽大腦里想了很多,但他並沒有表現出來,明面上還是淡淡的,對著謝懷楚點頭致意。
言舒送謝懷楚出了房門,正要道謝,聽見他搶先開口道:「之前是夫人身後的這位姑娘去醫館找的在下,現在便也讓這位姑娘同在下一道回醫館將白大人的葯取回來吧。」
言舒點點頭,看著身後一臉懵的阿秀:「阿秀,你便隨謝大夫一道吧。」
「是。」
言舒看著兩人走開,轉身走進去,卻見白初陽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坐在桌邊不知道在看什麼了。
她走過去,將白初陽手裡拿著的抽出來:「大夫前腳剛走,你便忘了他的囑咐?」
白初陽坐著愣了一下,隨後抬頭看著她,言舒頓了頓,一臉氣憤道:「大夫方才說了,你得靜養,既然是靜養,這段日子便不要再看這些了。」
「京城格局瞬息萬變,我此次走了這麼些天,總得了解這段日子裡京城發生的事情。」
「你若是真想知道,我念給你聽也可以的。」
言舒話音落下,白初陽半晌沒有回話,她暗自在心裡罵自己太過心急,明知道白初陽對自己不信任,而他手裡必然有不願她知道或不能讓她知道的東西,自己這個提議實在有些著急。
「若是有什麼不方便婦人知曉的,我便替你叫薛護衛進來,」大概是太過安靜,言舒猶豫著說,「就算你有很多事情需要思慮,好歹也讓自己的身體休息下吧,哪有人是鐵打的能一直撐著啊……」
言舒的話音在他耳邊響起,她像是有說不完的道理,嘴裡一直不停念叨著,白初陽難得不覺得煩,認真地聽完她所有的話,然後鄭重地回答說:「那便有勞夫人為我念了。」
「啊?」原本以為白初陽不會讓自己念的言舒呆了一下,「我嗎?」
「夫人可是反悔了?」
「沒有,能為你做的事情不多,你願意讓我為你念這些,我很開心。」
「我也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