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失樓台,月迷津渡(九)
一路上沒耽擱什麼,回到府中的時候也還早,白初陽一大早出門還沒回來,倒是這個沈書,自從他來了之後便總是守在言舒院子外面。說來也奇怪,若是白初陽派來監視的,沈書卻從不進院子,若是其他,他卻也從未阻攔過什麼,言舒出門他也沒跟過。不過他這樣不曾越雷池半步,倒也讓言舒找不到什麼說頭,幾天過去他還是如此,便就由著他去了。
梧秋和荷夏知道她今日帶著阿秀出門,算好了時辰準備了午膳,回府沒多久,飯菜就端上了桌。
午後日頭有些毒,言舒見沈書還在院門口站著,周圍連可以遮擋陽光的東西都沒有,便讓阿秀將他喚進來。
「少夫人。」沈書畢恭畢敬地躬身。
「聽說你是從荊州來的?」
「小人沈書,自幼跟在少爺身邊,確是前幾日剛從荊州來的。」
「不知你整日的在我院子門口是為何?」
沈書大概猜到言舒會問,但卻沒想到她會如此直接,好在他心中早就想好了一套應付的說辭:「小人雖自幼陪伴少爺左右,也須得遵從老爺的吩咐,少爺突然與少夫人成親,老爺放心不下便差小人來看看。」
「想必你家老爺是擔心我一個出身風塵的女子,覺得我配不上你家少爺吧。」
「少夫人多慮了,老爺不過是關心少夫人和少爺。」
「既如此,那便當是關心吧,」言舒點頭,見沈書手裡還拿著本書道,「不過這午後的太陽實在毒了些,你不妨在院中大樹下看書,雖說不比屋裡涼快,至少也能擋擋這毒日頭。」
「謝少夫人美意,只是小人與少夫人身份有別,還是在院外待著合適。」
言舒本就只是客氣一下,見沈書都這麼說了,倒也沒有勉強:「那我一會兒讓人給你擺張椅子,坐著也能輕鬆些。」
「多謝少夫人。」
阿秀見沈書走出去,忙走到言舒身邊:「姑娘,他可是白老爺專門派過來盯著姑娘的?」
「應該是了。」
「白老爺是覺得白公子不該娶姑娘?」
「我總覺得他派人過來不止是為了這個原因,」言舒看著沈書重新站在院外,若有所思道,「白振海當年能在朝中風生水起,在聲名正旺的時候又能及時抽身,可見他是個絕頂聰明的人。」
「那姑娘是覺得白老爺知道了什麼?」
「只是眼下不能確定,但我總覺得把這個沈書放在我身邊絕對不僅僅是因為他說的那個原因,總之一切還是小心為好。」
「要不想個法子把此人趕走?」
「趕不走的,留下也無妨,」言舒淡淡一笑,「既然白振海不放心,那我們便做些什麼打消他的疑心。」
白初陽離開的第十日,言舒再次收到了他的信:
阿笙,見字如晤。
多日未給家中寫信,實在是趕路匆忙,使者已至荊州,我帶人緊趕慢趕總算是和使者在荊州回合。抽空回家看望了父親,父親雖嘴上不說,但私下裡給了我母親當年的鐲子,想來對你我之事是認可的。已踏上回程,路上不出意外的話應該能趕在月底回來,夫人在府中要注意身子,時常請大夫來診脈。
白初陽的信向來寫的不長,言舒讀完放下,招呼著阿秀研磨,三兩下寫了封簡短的回信又叫來了沈書。
「少夫人找小人可是有事?」
「這是我寫給夫君的回信,你應該知道如何能送到他手中。」
「是,」沈書雙手接過信,「小人這就讓人將寫封信送往少爺手中,不知少夫人可還有其他吩咐。」
「沒有了。」
沈書走後,言舒隨意將手中的筆一扔,阿秀走上來替她收拾:「姑娘怎麼想起給白公子回信了?」
「總得讓這沈書看看我與他家少爺夫妻一體,琴瑟和鳴的樣子。」
「白公子說何時回來了嗎?」
「信上說許是月底。」
「如今白公子尚未回府,只是書信聯繫姑娘尚且能營造夫妻情深,若白公子回府之後,姑娘又當如何呢?」
「待他回府再說吧,」言舒悵然道,「不過是走一步看一步。」
白初陽是在天黑之後才收到言舒的信,這是她第一次給自己寫回信,白初陽覺得意外,一字一句地看完信的內容。言舒這封回信寫的很簡潔,無非是告訴他府里一切都好,讓他不必挂念,其實這些天府里的情況沈書也一直都會告訴他,只是從言舒的字跡里得知這些,大抵還是有些不一樣的。
白初陽想著再給她寫封信,只是今夜實在來不及進城投宿,馬車停在離進城幾十裡外的竹林,寫信著實不太方便,他只好作罷。白初陽掀開馬車帘子一角,看著天上的月亮,許是有過一陣子沒有這般在外奔波過了,他竟有些想念在府中的日子。
忽然,白初陽聽見外面似乎有響動,忙喚來一直守在馬車外薛子破。
「少爺,怎麼了?」
「外面沒什麼吧?」
「沒事。」薛子破環顧四周,確認的確沒什麼異常之後回答道。
「我怎麼聽見有些奇怪的聲音?」
「許是風聲吧,近日夜裡比起之前風要大些,可是擾了少爺休息?」
「沒有,可能是我想多了,」白初陽想了想還是覺得不放心,「讓手下的人都精神些,守好箋羅公主和西域來使,此處離京城已經不遠了,千萬不要在這時候出事。」
「是,屬下會讓人加強巡邏。」
白初陽揮了揮手,薛子破下了馬車,在使團和前來迎接的隊伍中巡視了一番,安排好了巡邏的事宜之後又重新站回到馬車前。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外面依舊很安靜,白初陽的心漸漸沉了下去,大概剛才真的是自己多想了。隨即他又覺得剛才的自己有些好笑,不過是風聲,都能把自己嚇一跳,看來這段日子在京城還是過得太平了些。
白初陽輕輕剪斷蠟燭的燈芯,夜已經深了,坐了一天馬車的他早就腰酸背痛,可奈何時辰晚了進不了城,一行人只得停在這樹林里。他放下手中的書,微微伸展,活動了一下脖子和手,身上隨意批了件披風和衣而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