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煙雨客(二十)
兩人並肩走著,言舒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突然白初陽伸手把她拉進懷裡,她不明所以地抬頭,然後聽見身後有人致歉,面前的男人微微一笑,說了句「無事」后將她鬆開。
「方才小商販的推車差點撞過來,情急之下白某一時失禮。」
言舒的目光從他身上收回來,兩人繼續並排走著,突然她開口:「白公子為何要娶我呢?」
白初陽的身子頓了頓,腳步停了下來,他看著眼前的女子,言舒平視前方,見他停下之後也沒往前走,而是轉過來認真地看著他:「白公子娶我,是因為愧疚嗎?」
「姑娘怎會這樣想?」白初陽有些驚訝,「雖然那晚之事白某的確唐突,但娶姑娘絕不是因為心懷愧疚,而是白某對姑娘心存愛慕。」
說完,他又自嘲地笑笑:「姑娘不信也很正常,說到底白某與姑娘相識時間太短,互相不算了解,姑娘對白某有疑心也是情理之中。」
「我信白公子所言,日後只要是白公子說的,我都會相信。」
白初陽似乎也沒想到言舒就這樣不再追問了,他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反應過來:「白某會對姑娘很好,不會讓姑娘後悔相信我的。」
言舒繼續向前走,她方才說的愧疚同白初陽解釋出來的愧疚完全不一樣。
她問這個問題其實也是想試探白初陽對當年言家的是和如今自己的身份到底了解幾分,可話題似乎根本沒與言家沾上邊。不過白初陽三兩句說起那晚的事,倒讓她多了幾分擔憂,畢竟那夜她見白初陽醉了便直接離開了,雖說他是第二天才離開,但這期間房中只有白初陽一人,也不知他是否真的相信那夜他們發生過什麼。言舒很想繼續問下去,她想問當年之事是否真的同白家,同他父親有關,可他這般四兩撥千斤,但是讓言舒也沒了繼續追問的理由。
天色漸暗,街上的商販果然越來越多,也越來越熱鬧。
白初陽快步追上言舒,帶著她走出了正街,到了一條窄巷。
巷子里的商鋪大半都還開著,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坐在一間關了門的鋪子前,面前擺著一張桌子,自己在那兒坐著閉目養神。
兩人走過去,剛等他們走到面前,男人閉著眼開口:「二位麻煩旁邊讓讓。」
言舒四下看了看,疑惑道:「先生竟知道我們走近了?」
「你們擋著我了?」
「我們是來找先生算卦的,先生不妨睜開眼看看?」
「算卦一兩,一兩一人,先給錢后算卦,小本買賣,概不賒賬。」
白初陽從腰間拿出兩錠銀子放在他面前的桌上:「先生現在可否睜眼了?」
算卦先生聽見銀錢放在桌上的聲音,忙不迭睜開眼,將桌上的兩錠銀子拿起來咬了咬,然後生怕有人搶似的揣進兜里,這才開始打量起面前的兩人。
言舒被他上下打量的眼神看得不舒服,出言道:「先生可以開始算了嗎?」
「自然,不過你二位若是問姻緣便不必了,」算卦先生故弄玄虛地搖搖頭,「你二人,不得善果。」
「若是不問姻緣,先生還能算什麼?」
「除了你二人之間的事,其他皆可。」
「我心中一直有一未了之事,」言舒看著他,緩緩問道,「依先生所見,我有生之年能否了卻這樁事?」
「姑娘心中所想並非小事,若要徹底了解尚需精心謀划,剩下的時間會解答姑娘心中所惑。」
他的話說得模稜兩可,見言舒沒太明白,他又補充道:「姑娘的事會有一個答案,只是得到答案之後是否選擇親手了斷一切,或是如何了斷,還得看姑娘到那時候的想法,人總是變,後面的事情誰也說不準,誰知道此刻無關痛癢的人日後會不會成為姑娘的牽挂。」
「我明白了,多謝先生。」
「那這位公子呢?」算命先生的目光移到白初陽身上,似笑非笑地問,「你有何想讓在下算的嗎?」
「我同這位姑娘一樣,心中有一事,先生可算得出我能否做成此事?」
「公子一表人才,一看便知是人中龍鳳,以公子的才學和膽識,所求之事必然順利,只是……」男人慾言又止。
「只是什麼?」白初陽追問到。
「只是,公子成事之後,也許便不再是你了。」
「何解?」
「有些事情本就是旁人強加的,公子大可將它們卸下做真正的自己,若是一味地將擔子全抗在肩上,那心愿達成之日也許也會是身邊人離去之時。」
言舒聽到這裡不由得扭頭看了眼身邊的男人,白初陽也看著她,兩人對視一眼,白初陽慌忙轉回去向算卦先生道了聲謝便拉著言舒匆匆離去。
算卦先生看著兩人的背影漸行漸遠,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然後收拾了攤子離開。
言舒被他拉著走了一會兒,白初陽突然停住腳步,轉身認真地看著她:「玉姑娘,我不知方才那位先生所說我會失去的身邊人是誰,但我不想那人是你。」
「方才,」言舒猶豫著開口,「可是方才先生說你我之間終不得善果,你就沒有一點擔心?」
「之前從未聽說過他,說不定不知道是哪來的江湖騙子,說的這些不信也罷。」
「可李媒婆不是說他算得極准?」
「不過是哄騙婦人的手段,你我之事,不應該只憑他三言兩語便下定論。」白初陽解釋地很認真,像是生怕言舒信了那算命先生的話。
看他有幾分著急,言舒心裡偷偷笑了下,然後出言寬慰道:「好,你我之間的事,那算命先生說得不算。」
「不論明日李媒婆跟我說算得結果如何,我定會迎娶你,這些日子你便好生休息,等我帶著人抬著轎子將你迎會我家中。」
「好。」
「玉姑娘,我能叫你阿笙嗎?」白初陽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總叫你玉姑娘怪生分的。」
「自然可以。」
「阿笙。」
「嗯。」
「阿笙。」
「噯。」
「阿笙。」
「我在。」
白初陽一連叫了她三聲,言舒每一次都應了他,他一直看了她好一會兒,隨後才回過神來拉著她的手沿著來時路往回走,嘴裡輕聲說:「阿笙,我送你回去。」
言舒任由他拉著自己,把自己送到醉玉樓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