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煙雨客(十)
言舒出了房門,陳煦南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景淮走過來收走了她方才用過的茶杯,然後站在他身邊:「主子方才為何不與玉姑娘說實話?」
「嗯?」陳煦南挑眉。
「上次在駐軍營地救下玉姑娘根本不是碰巧,明明是主子生怕玉姑娘出事所以一直守在那裡的。」
「景淮,我既說了是碰巧,那便是碰巧。」
景淮不再說話,陳煦南微眯著眼:「跟著白初陽的人傳消息回來了嗎?」
「屬下正要彙報此事,」景淮經他提醒驀然想起自己進來的目的,忙不迭說道,「屬下派人跟著白初陽出了醉玉樓,看他進了城北一處宅子內。」
「那宅子是誰名下的產業查了嗎?」
「查過了,是顧北顧大人的。」
「顧北,」陳煦南聽到這個名字之後想了半天才想起來,「這個顧北可是那個曾經在白振海手下的顧校尉?」
「正是,當年白振海雖辭官回鄉,但朝中仍留有不少官員與他有交情,而這顧北算得上與他關係匪淺。」
「所以白振海才如此放心讓他安排白初陽在京城的一應事宜。」
「主子,我們已經查到了白初陽在京城的落腳之地,又找出了幫他的人,那那些守在城北宅子外的人需要讓他們回來嗎?」
「不必,讓他們繼續盯著城北的宅子,白初陽的一舉一動我都要知道得清清楚楚,」陳煦南又像是想起什麼補充道,「此外,你再派一隊人盯著玉笙,若她與白初陽見面,一定第一時間通知我。」
「是。」
回到房中的言舒想著今日見到的白初陽。
他好像和自己想象得有些不太一樣,他父親白振海在朝為官時是一員武將,身體強健武藝高強不用多說。只是今日她見到的白初陽面色蒼白,像是生了什麼重病,聽他談吐間好像早就知道自己身患重病。
「如果他知道我是言舒還來見我,難不成他是知道當年他父親做過的事,所以想代替他父親來贖罪?」
「姑娘一個人說什麼呢?」阿秀打了洗腳水端進來。
「阿秀,你說一個人快要死的時候,會想盡辦法彌補至親犯下的罪孽嗎?」
「我也不知道,但一個人快死的時候心應該是向善的吧,如果一個人真的知道自己的人生快要走到盡頭,應該會盡全力彌補自己的遺憾吧。」
「所以你也覺得那白初陽到醉玉樓尋我是為了要替他父親贖罪。」
「這同他和他父親有何干係?」
「今夜我見到了白初陽,他在醉玉樓里尋我,我看他身體有些虛弱,聽他說起像是病得很重。」
「姑娘是覺得這白初陽命不久矣?」
「我不知道,」言舒搖搖頭,「只是看他倒不像撒謊的樣子。」
「可他父親也不一定就是當年之事的兇手。」
「當年最後在府中出現過的只有他父親那一行人,公子也說了查找真相的關鍵就在白初陽身上,我不信他白家與當年之事毫無關係。」
「那姑娘接下來打算如何?」
「自然是要先接近白初陽,」言舒想了想,「反正他要留在京城,日後機會多的是。」
「姑娘如此相信公子的消息嗎?」
言舒目光突然嚴肅:「阿秀,不可對公子心生猜忌,更不可言語冒犯,他是我們的救命恩人,這是我第二次提醒你這一點,也是最後一次。」
「阿秀明白了。」
正如白初陽所說,他像是見不到玉笙誓不罷休,一連幾日,醉玉樓的小廝都認熟了他的臉,見他進來就告訴他玉笙仍在休養中。陳煦南派去盯著他的人也沒什麼收穫,除了第二日顧北為他尋了幾個家丁,每日進出宅子的便只有送菜的和外出採買的家丁。跟在白初陽身邊監視的人更是跟著他宅子醉玉樓兩頭跑,從未見過他在其他地方停留,也沒見到他與其他人有過交談。
阿秀站在三樓的走廊上,看著那道身影走進來,然後敲了敲言舒的房門:「姑娘,人已經來了。」
言舒應了一聲,換上一身阿秀的衣裙,帶上了面紗。
她已經一連好幾天沒有出過房門了,但她知道白初陽每日都會來,算上日子也是時候再同他見一面了,以免他忘記了自己的存在。
言舒打開房門,阿秀指了指白初陽所在的位置,還是他第一次來的時候坐的地方。
她走下樓去,假裝是在找什麼東西,不動聲色地挪步到白初陽身邊。言舒彎下腰,一副沒看見旁人的樣子,路過的小廝看她帶著面紗,身著阿秀的衣裙,自然而然地以為她就是阿秀,於是走過來問道:「阿秀姑娘可是在找什麼東西?」
「是我的耳環,大概是路過的時候掉了。」
「需要我幫姑娘找嗎?」
「不用了,倒不是什麼貴重之物,只是那樣式我喜歡得緊才想著找一找,若是實在找不到我再買一對就好了。」
小廝點點頭轉身離去。
言舒離白初陽越來越近,她還是彎著腰一副認真找東西的樣子,突然男人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姑娘是在找這個嗎?」
她驀然抬起頭,發現白初陽手裡握著一對耳環,她愣了一下接過來仔細打量了片刻,然後笑著回答道:「正是這個,多謝公子了。」
「阿秀姑娘可還記得在下?」
「公子是?」
「那日我初次前來,因為不知道醉玉樓的結構和規矩,誤闖了三樓,擾了姑娘休息。」
「是白鈺公子嗎?」
白初陽點點頭:「姑娘還能記得白某的名字倒是讓白某不勝榮幸,只是白某有些好奇,我今日幫姑娘找到了耳環算不算得上是幫了姑娘的忙?」
「那是自然,多謝白公子了。」
「只是口頭上的一句謝謝嗎?」
「白公子想讓阿秀如何謝?」
「陪我喝一杯吧,」白初陽倒了一杯酒放在言舒手邊,「總是一個人喝酒怪慘的。」
言舒想了想,拉開椅子坐了下來,白初陽招呼著小廝加了兩個下酒菜,然後看著台上的歌舞,只是眼光不經意間總往她身上瞟。
「台上歌舞如此精彩,白公子總看我做什麼?」言舒說著,目光從台上收回來,笑著看向白初陽。
「白某隻是在好奇。」
「好奇什麼?」
「坊間都在傳,這醉玉樓中能被冠以玉字的姑娘一定是最美的,只是今日細看阿秀姑娘,我倒是更好奇那位玉笙姑娘是何等的美貌竟能勝得過姑娘你。」
白初陽笑著說出這番話,倒有幾分多情公子哥的意思,言舒的耳尖染上一絲紅暈,不過她很快平復了情緒,說道:「白公子這樣說阿秀可擔不起。」
說著,她雙手舉起酒杯:「阿秀敬白公子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