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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衫煙雨客(五)

  離開營地老遠,景淮確認身後沒有尾巴,兩人才策馬向醉玉樓的方向前行。

  從後門進了醉玉樓,陳煦南腳步匆匆抱著言舒上了三樓,一邊走一邊吩咐景淮道:「快去把謝懷楚找過來。」

  陳煦南把言舒抱進了她隔壁房間,輕輕放在床上,猶豫片刻,伸手扯開她肩上的外衣。

  沒一會兒,景淮拽著一個沒睡醒似的男人走進來,男人揉著眼睛走到窗前,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言舒:「這是怎麼了?」

  「被杜其射的。」

  「杜其?」男人一聽這個名字就來了精神,「這人我可不救,他的箭下可不留活人。」

  「他的箭下是不留活人,可你不是號稱能活死人肉白骨嗎?」

  「對啊,所以我不救,」男人兩手一揣,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我這要是沒救活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

  「謝懷楚!」

  他聽出陳煦南語氣中帶了幾分慍怒,摸了摸鼻頭走到床前:「既然你如此誠心誠意求我救她,那我便試一試,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要是她救不活你可別跟人說是我給她治的。」

  「快點。」

  「不過在救人之前,你是不是可以先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謝懷楚看著他,「這姑娘到底是誰啊,我可是第一次看你為了一個女人急成這幅德行。」

  陳煦南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看自己,原本白色的長袍沾染了鮮血,腿腳處也沾上塵泥,整個人看起來的確有些狼狽不堪。

  「你還記得當年我從江南帶回來的那個女孩嗎?」

  「你不會要告訴我這就是言家的那個……」

  「嗯。」

  「明明費盡心思把人家救回來,還把她在醉玉樓藏了這麼些年,你又為何要讓她去做那些事情?」

  陳煦南沒有說話,謝懷楚嘆了口氣,從景淮拿著的藥箱子里拿出小刀對準言舒的肩頭。

  「你幹嘛?」

  「我不把她裡衣劃開怎麼幫她治傷?」謝懷楚說完,嘴裡又用只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小聲喃喃道,「真這麼護著,不知道早幹嘛去了。」

  小刀劃開言舒的裡衣,露出裡面的傷痕。

  杜其的箭直接穿過了她的肩頭,在她肩上留下了很深的痕迹,謝懷楚皺著眉頭仔細看了看,又伸手按了按,床上的人像是還有些許意識,疼得皺起了眉頭。

  「怎麼樣?」

  謝懷楚拿了乾淨的白布擦了擦手:「杜其的箭有多狠你不是不知道,這姑娘傷口附近的骨頭都被震碎了,難啊。」

  「你有辦法。」

  「辦法當然有,這世上沒有什麼傷病是毫無辦法的,只是我用的法子能不能把她救活我可保證不了。」

  「我信你。」

  「廢話,你現在只能信我,」謝懷楚把手裡的白布一扔,對著站在不遠處的景淮喊到,「去把你們醉玉樓最好的酒拿過來,記得要越烈越好。」

  景淮點頭,很快拿了兩大罈子酒上來。

  謝懷楚接過來,先是把其中一壇倒進盆子里,用乾淨的布條沾濕輕輕擦掉已經乾涸的血,然後用烈酒清洗傷口。烈酒接觸到傷口的同時,又有血不斷滲出來,床上的人這時候看起來已經沒有意識了,如果不是那張毫無血色的臉,她看起來更像安靜地睡著了。

  過了一會兒,謝懷楚擦乾她肩膀的酒漬,然後拿出自己獨門的箭傷葯,在她的傷口處厚厚敷上一層,用紗布包起來。

  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讓景淮抱了些竹條上來,謝懷楚用小刀把竹條分成合適的長度,從正反兩面綁在言舒的肩頭,又用紗布固定。

  一切做完之後,陳煦南看他開始把東西往藥箱子里收:「就這樣?」

  「這就是我的法子,她骨頭碎成這樣,我難道還要一點一點幫她接起來?」

  「她什麼時候能醒?」

  「她醒不醒得過來我都沒把握,怎麼可能猜的准她醒的時間,」謝懷楚白了他一眼,「我已經把傷口處理好了,一日之內只要血能止住應該就沒大礙了,至於這肩膀要想恢復到從前的狀態,估計還得好好修養一陣子。」

  「好,多謝。」

  「我可受不起你這麼客氣,」謝懷楚連忙擺手,「不過我先說好,如果她醒了就讓景淮來找我,要是她一直沒醒或者死了,就別再讓人來煩我了。」

  謝懷楚三兩下收拾了自己的東西,飛快地離開。

  門外,一直站著的景淮敲了敲門:「主子,阿秀到了。」

  阿秀走進來,直勾勾看著床上的女人,又看了看旁邊帶著帶血的衣衫,整個人突然像失去了力氣。

  「幫她擦擦身子,再給她換一套乾爽的裡衣。」

  阿秀沒有說話,甚至連一個小動作也不曾用,陳煦南知道自己待在這裡不太合適,於是拉著景淮輕輕走出去。

  她打來一盆熱水,輕輕給言舒擦著臉上的血跡,開來回幾次之後給她換了乾淨的衣服,在她床邊靜靜坐著。

  宮中,天剛微亮,一個黑影偷偷潛進皇帝寢宮。

  「主子,何君死了。」

  「誰殺的?」男人坐在尊位上,手不自覺地握緊了椅子上的把手。

  「一個女人。」

  「現在何處?」

  「被陳煦南帶走了。」

  男人緊握的手鬆開:「帶走了,那便隨他去吧。」

  「主子,陳煦南這幾年可是愈發不把您放在眼裡了,這次居然直接救走刺殺朝廷重臣的刺客,您看需不需要我找人?」

  「樂允,他好歹是皇親,你不可這般直呼他大名。」

  被喚作樂允的男人單膝跪地:「是屬下失言了。」

  「朕知道你在想什麼,他畢竟是朕的皇叔,當初父皇留下要他輔政十年的遺詔,朕又豈會違背他老人家的旨意。」

  「可是陳,恆親王做的那些事可早就超出了輔政親王應該做的界限。」

  「是啊,這些年他做的事可不是一個輔政親王該做的,」男人站起身,喝了一口茶,隨後又走到窗邊把杯子里剩下的茶倒進花瓶里,他抬頭看著窗外,「可是,十年期限總會結束,動他是遲早的事。」

  「主子說的是。」

  「對了,」男人轉過身想了想,「何君的家人知道他死了嗎?」

  「何君的事剛發生不久,他家人又一直在我們的控制中,應該還不知道。」

  「既然何君已經死了,那他的家人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男人面無表情,好像他接下來說的只是讓樂允幫他踩死一隻螞蟻,「留著沒用就殺了吧,黃泉路上也讓他們同何君做個伴。」

  「是。」

  「做得乾淨些,別被人找到什麼。」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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