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煙雨客(四)
「你找我做什麼?」
「當然是來取何統領的項上人頭。」
「你到底是誰,今日又是受何人指使?」何君伸出另一隻手想揭去她的面紗。
言舒看準機會頭微微後仰躲過他伸過來的手,又抬腿猛地踢他拿著刀的手,何君手裡的刀向上脫出,言舒先他一步把刀搶到手裡,對準了他的脖子。
她另一隻手在身上拍了拍,像是在拍衣服上沾染的灰塵:「何統領這身手怕是有些配不上駐軍統領的位置吧。」
「你這是何意?」
「其實也沒什麼,只是京城中眾多皇親國戚,何統領應該也知道,越是位高越是惜命,想必有人覺得何統領沒本事守好這座皇城,那這統領之位自然是要換換人的。」
「姑娘不過是覺得我配不上統領的位置,今日姑娘若是放過我,我明日就上書辭官,把統領之位讓給有能力的人。」
「可是啊,」言舒略微湊近了一點,「我都收過錢了,何統領應該知道我們這樣的人最講究一個信譽,收了錢自然是要殺人的。」
何君一步一步後退,言舒又一步一步逼近:「何統領不妨想想自己有沒有做過什麼虧心事,或者有沒有犯過什麼錯事,否則應該也不會有人要殺你。」
言舒手裡的刀一點點逼近,何君原本還想否認,但感受到她手中的刀正在一點一點劃破他的脖子,何君眼一閉,像是下了什麼決心:「我的確做過虧心事,但我不過是小嘍啰,罪不至死啊。」
「不過這些我都不關心,何統領還是留著跟閻王爺說吧。」
刀馬上要刺穿何君的喉嚨,外面傳來緊湊的腳步聲,四面八方都有,聽起來像是有一大隊人包圍了這個營帳。
「何統領,你運氣可真好,這麼快就有人來救你。」
「姑娘,我知道你我之間是沒有仇怨的,外面已經把這裡包圍了,你就算殺了我也難全身而退,」何君顯然也聽見了外面的動靜,知道自己有了跟她談條件的資本,「不如我們聊聊?」
「聽何統領這樣說,我好像也有點興緻了,」言舒微微一笑,刀架在何君脖子上,拉著他在地上坐下,「不知道何統領想聊什麼?」
「請姑娘來殺我的人到底付了姑娘怎樣的報酬,若是姑娘看得起,何某願出雙倍,只希望姑娘能將幕後之人的姓名告知。」
「出雙倍又如何,我可不覺得我能一個人闖出外面的重重包圍。」
「若是姑娘願意收手,何某願保姑娘安然無恙地走出去。」
「何統領當真願意出雙倍價錢?」
聽她的話,何君覺得她應該是對雙倍的價錢心動了,他在心底冷哼一聲,表面上卻裝作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那是自……」
他的話沒有說完,因為言舒手裡的刀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插進了他的脖子里。
何君捂著脖子倒在地上,言舒扭頭看了他一眼,眼神裡帶著些輕蔑,嘴裡喃喃道:「條件真誘人,可惜請我來殺你的人出價你給不起。」
她站起身,從后腰拔出自己的佩刀,沉沉地吐了一口氣,掀開帘子走到外面。
外面重重圍住營帳的人高舉火把,言舒看見為首的是一個四十齣頭的大漢,這人她認識,曾在醉玉樓見過。他叫杜其,是這京城駐軍的最高將領,如果說何君只是一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那這人便是名副其實能穩坐將軍之位的那一個。
「女賊,你把何統領怎麼樣了?」
「他么,」言舒用力把帘子整個扯下來,露出後面倒在地上的男人,「自然是死了。」
杜其身後的將士紛紛炸開鍋來嚷著要替何君報仇,杜其倒是鎮定地將身後的人攔住:「姑娘與何統領有何仇怨,要取人性命?」
「無冤無仇,不過收人錢財,忠人之事。」
「姑娘可知自己走不出這駐軍大營?」
「走不走得出去,可不見得杜將軍說了算。」
言舒話音剛落,雙腿用力騰空朝營地外的方向跑去,杜其站在原地,嘴角微微一彎,抬起手做了一個手勢。
後排的弓箭手紛紛射出手中的箭,言舒聽見聲音,回頭抵擋,奈何弓箭數量太多,逐漸有些力不從心。
趁她慌亂之時,杜其從身邊人手裡拿起弓箭,「嗖——」的一聲,那支箭直直地從言舒肩頭穿過。
言舒整個人跌落在地,後面的人紛紛衝上來將她團團圍住。
「姑娘現在還覺得你走不走得出去我杜某人說了不算嗎?」
「本來想試一試,」肩頭的劇痛讓言舒有些撐不住,原本勉強支撐著身體的手突然脫力,她也不再掙扎,索性整個人躺在地上,「不過好像我還差點火候。」
「姑娘方才說收人錢財,可否告訴杜某姑娘所收是何人錢財?」
「我若說了,杜將軍就能放過我?」
「這恐怕不行,」杜其故作為難地想了想,「畢竟人人都知道我的箭下是不留活人的,姑娘可不能讓我破了自己的規矩,不過姑娘若是願意說,自然是能少吃些苦頭的。」
「那便是了,杜將軍應該知道,我們這樣的人要是出賣僱主,與死無異,既然橫豎都是死,我倒不如管好自己的嘴,還能有個好名聲,相信杜將軍能理解吧?」言舒笑了笑。
「理解,」杜其點點頭,「那姑娘就帶著自己的好信譽,下輩子再接任務吧。」
杜其轉身對身邊的人說:「別讓她死得太痛快。」
言舒認命地閉上眼,想象中的死亡並沒有到來,她睜開眼看見熟悉的身影走過來。
「杜將軍好威風啊。」
杜其聽著聲音熟悉,一時間慌了神,手裡還拿著刀對著言舒,就這樣直直地站在那裡。
言舒也聽見了聲音,她半跪在地上,右手撐著地面拚命想睜開眼看清來人,但終究還是失去了支撐的力氣。
男人眼疾手快把快要摔在地上的言舒接住,然後將她整個人攔腰抱起,跟在他身後的人也同時將杜其手裡握著的刀一腳踹下。
「恆親王這是做什麼?」
「你看不出來嗎?」陳煦南眼睛微眯,嘴角還帶著笑意,「我這是要把這刺客帶走。」
杜其看他要走,忙不迭跪下:「恆親王做事末將等自然不敢有異議,只是此女子殺我帳中將領,不少將士也被她打傷,王爺就算執意要帶走她,也該給我帳中眾將士一個交代吧。」
「她身上的傷,是你所為?」
「這個……」
陳煦南看他吞吞吐吐的樣子便明白了,一個眼神示意,景淮一腳踹在他的前胸。
陳煦南慢悠悠地走到他面前,臉上依舊帶著淡淡的微笑:「交代自然是要交代的,不過我恆親王府的人犯了事,懲罰也應有我做主,杜將軍可要張長記性,別隨隨便便就動手。」
「是,是,末將明白了。」
看著男人越走越遠,杜其從地上起來,看著陳煦南背影的目光中,儘是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