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煙雨客(三)
景淮走後,阿秀關上門,走到言舒身邊站定:「公子這是又有事交給姑娘做了。」
「嗯。」
「姑娘要去?」
「我沒得選。」
「可是姑娘,每次公子吩咐的事情都很危險,您本應該養在閨閣里,不該做這些殺人見血的事情。」
言舒把紙條疊好藏進袖子里:「阿秀,當初可是公子救的我們,給了我們一處藏身之所,做人不能不知感恩,更何況,從言家被滅門的那一刻起,我便再不是那個嬌弱的小姐了。」
「可是自從姑娘入醉玉樓,四年間替公子殺過的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每一次都危險重重,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能到頭?」
「阿秀,當初你我可是答應過公子會幫他做五年事,少一天都不可以。」
「我知道,」阿秀低下頭,「我只是害怕姑娘再渾身是血地回來了。」
「我會保證自己的安全,你先出去吧。」
阿秀知道自己勸不動她,只得出去,臨了替她關好房門。
言舒把紙條拿出來,上面寫著時間是今晚,地方在城外的駐軍營地,而需要她殺的人名叫何君。她雖常年在醉玉樓里,無事不出門,但對於這個何君還是略有耳聞。
這個何君是在十年前參軍的,曾經有人說他從先皇還在時就一直是二皇子一黨,原以為二皇子繼位后他從此飛黃騰達,但沒想到他卻被貶到京城的駐軍中,多年才混得個駐軍將領的地位。不過當年所謂的二皇子一黨中,還在朝為官的也就剩下這個何君一人,其餘跟二皇子關係密切的朝中大臣,或告老還鄉或因各種原因相繼離世,這樣對比起來,他的處境倒算得是不錯的了。
這些年來她幫公子殺的人的確不少,但朝廷的人這還是第一個,也難怪景淮說公子提醒她小心一點。京城的駐軍雖說比不得皇城軍,但勝在人數眾多,稍有不慎便會被駐軍群起而攻之,到那時想脫身便是痴人說夢。
言舒找到醉玉樓管事的齊媽媽,告訴她自己今日不表演,齊媽媽跟了公子多年,知道這是公子給了她任務,於是直接在表演的名單里劃掉了言舒。
入夜,她換了身輕便的衣服,剛一推開房門,卻見阿秀同樣穿著夜行衣站在門口。
「你怎麼來了?」
「我陪姑娘一同前去。」
「不必,」言舒拒絕道,「我一個人足矣。」
「姑娘是覺得自己可以以一人之力殺光城外的所有駐軍嗎?」
「你怎麼知道?」
阿秀解釋道:「景淮今日給姑娘的紙條上寫的城外地方,就是京城駐軍所在的地方。」
「我只是去殺一個小小將領,你不必如此緊張。」
「既只是一個小小將領,那姑娘帶我一同前去應該也不礙事。」
「阿秀……」
「姑娘,」阿秀抬眼看她,眼裡儘是堅定,「您便讓阿秀陪您一起吧。」
言舒知道自己拗不過她,只得點點頭,卻在她轉身的同時伸手敲在她的頸脖處,阿秀身體一軟向下跌落,言舒伸手接住她,將她扶進房裡的床上躺下,隨後自己躡手躡腳地出了門。
醉玉樓後院養著馬,明面上那些馬是用來運輸貨物的,但只有直屬於公子的人知道,這些馬匹之中有幾匹上好的寶馬,正是為深夜出門的他們所準備的。
言舒牽著馬從後門出來,雖然時候已經很晚了,冗長的街道上也沒什麼人,但為了保險起見,她還是帶上了面紗。
她跨上馬背,騎著馬向城外方向去了。
城門早就過了關閉的時辰,但好在公子有人,一個小兵樣的男人偷偷摸摸為她打開了小門,言舒隨意說幾句客套話就離開了。她停在離駐軍百米的地方,馬會發出聲音,實在不方便,拴馬的地方離得不遠,言舒找了個隱蔽的角落躲了起來。
公子既然說了是今晚,想必已經確認好了何君今夜會在這裡出現,而她要做的就是等他出現之後動手就好。言舒貓在那裡,目不轉睛地盯著駐軍走動的方向,觀察了一陣子,她發現駐軍一共有兩班人值夜,其中一隊人守在幾個營帳前,另一隊來回巡視著整個營地。
何君好歹是一個將領,他的營帳前應該或多或少有人守著,現在的問題就是怎樣才能繞過巡視的駐軍鎖定他的位置。
夜深人靜的時候,除了天上的月亮灑下的點點光芒,只剩下駐軍營地里的火光。
言舒一動不動地保持著最開始的姿勢,她不知道自己已經等了多久,但各個營帳幾乎沒人走動,她也一直摸不透何君到底在哪裡。不過她這麼長時間的觀察倒也不是一無所獲,至少她大概知道巡視的駐軍大概每隔多久會經過同一個地方。
等到巡視的人走到看不見她的盲區,言舒終於邁開步子,彎著腰朝營地走去,營地附近有不少木樁可以作掩護,讓她順利到達一個營帳背後。她偷偷用隨身的匕首割破一個洞,發現裡面躺著的不是何君又立刻找下一個營帳。
一連找了好幾個,終於讓她找到了何君所在的地方,按照她之前觀察到的時間,巡視的駐軍應該馬上快要走到這邊了,她必須要儘快進去。
言舒繞到營帳側面,仔細看了看營帳附近的情況,何君的地位在整個營地應該不算最高,所以他的營帳前也只有四個人在看守。
那幾人的裝扮看起來像是剛來的,想必不是她的對手,但難就難在如何讓他們不出聲,畢竟言舒只有一個人,沒辦法同時對四個人出手。
聽見好像有腳步聲逼近,言舒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動手馬上就要被巡視的駐軍發現,她咬了咬牙,隨手在地上撿了石頭朝看守扔過去。石頭打中了兩個看守,其中一個看起來像是他們四個人的小頭頭。
他摸了摸被石頭打中的脖頸處,沉思了片刻,對周圍三人說:「愣子,你跟我一起去看看是不是有人混進來了,你們倆在這兒好好守著。」
說完,男人帶著那個被叫愣子的人離開,言舒看了看還留在營帳前的兩個人,看起來都是新兵蛋子,不足為懼。
言舒從側面出來,悄無聲息繞到兩人身後,抓住其中一個人的頭一扭,然後輕輕把他放在地上,趁另一個人還沒反應過來一掌拍過去。
她掀開營帳的帘子,踏進營帳的瞬間脖子被一個冰涼的東西抵住。
「你是誰?」男人的聲音粗礪沙啞。
「何君?」言舒眯著眼接著透進來的微光看清男人的臉,「你可讓我好找啊。」